灼烧的引线(19)
听了苏默的话,她轻吐了口气,似乎轻松了不少。
“怎么了?”看出她的紧张,他笑着问,脸上一片温和。
“没什么……”安澄摇头,有些局促,应该是她……想得太多了吧。
苏默做这些,当然是为自己好了,她刚才在想什么呢?
不再说话,她继续盯着窗外那片低沉阴郁的天空发呆,想着很多事情,再三思量,之前和父亲见面的事,还是不要告诉他吧。
开着车,苏默留意到她忽明忽暗的情绪,开始不自觉的想到司徒遥以前说的那句话。
‘你现在把她保护得太好,以后会伤得更严重’
……
当你有绝对不可以失去的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为了留住她而不折手段。
对安澄,苏默承认自己有时可以用‘无耻’来形容。
或许就像她自己说的,他小时候开始欺负她,那就是爱她的表现,所谓‘一见钟情’的变异,容不得她视线里放下他之外的景物。
即便去了国外,她在他心里愣是像早早生了倒刺的根,深埋,想要拔出来,就唯有让自己先鲜血淋漓。
而安澄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在他离开的日子,照样吃喝玩乐,早就把他忘到九霄云外,就是难得去见他一次,都是去波士顿游玩路过,顺便的。
还不如不见。
感情这回事,本来就不公平。
岁月莽莽,等他再次回到S市,成为不在会为任何事感到迷茫的男人,夺回了家族产业,再见到那婷婷而立的小丫头,偌大的百货公司,就那么一眼,他轻而易举的抓住那抹身影。
确定她是看到了自己的,那样的声势浩大,不及他想向她靠近,她那干脆转身背对让他再次记恨上了心。
所以在后来她的生日晚宴上,送了那条相同的裙子,以此作为报复的开端。
有些游戏,是要玩上一辈子。
这一次,他心知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她放手了。
灼烧的引线(20)
苏默很清楚人与人之间情感的微妙,既然她在他离开的三年身边空白如也,就自负的当作是她在等他。
一边忙于自己的事业,一边手里拽着那根尽头系着她的风筝线,随她飞多远,总是扯着,只要她会在他面前降落就好。
他不信那些所谓的海誓山盟地老天荒,此刻紧抓住彼此的手才是真实的。
所以,他将她身边靠近的男人悄然驱逐,他相信她会爱自己,也只有他苏默,才给得起安澄任何她想要的一切。
然后他如愿以偿的娶了她,让她爱上自己,再心甘情愿的怀了他的孩子,遗憾的是……同时,她开始对他有所隐瞒。
风筝的线,拽得太紧,会断。
苏家的晚饭总不会冷清,光是两位老佛爷就能让你没有插话的余地。
何况还是他们苏家的儿媳妇有了身孕,那么快,那么惊喜。
早在安澄和苏默踏进老宅时就见到苏纪然在不知道多少年前遗留下来的祠堂里跪跪拜拜,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开饭前坐在沙发上拉着从小横看竖看怎么看都顺眼的儿媳妇的手舒坦的揉搓,真是祖上积德啊,苏家九代单传,以后就靠你了!
没有母凭子贵的意思,安澄倒觉得好像她给苏默生儿子是他三生有幸的事似的。
反正打小苏纪然都溺爱她不是么?
后来安亦岚也来了,安妈的性子一向温婉,细心交代了女儿几句,再说到学校的事,最好还是休学安心在家养胎吧,生孩子是大事,总得保证孩子健健康康的成长对不对?
这话一说完,安澄立刻就在苏默的脸上找到种阴谋得逞的诡笑,原来他笃定自己不说,总是有人会说的她。
言毕,苏纪然这位兴奋的准奶奶忙着去讨论给宝宝起名字的事情,好像安澄肚子里那块肉马上就会瓜熟落地,连满月酒在哪里摆都计划上了,最后还是苏默金口一开,淡淡道,“没弄错的话,预产期至少在八个月以后。”
苏妈这才安抚自己淡定下来。
灼烧的引线(21)
安澄虽然是名门千金,不过第一次见到满汉全席,还真是在今天苏家一顿据说是‘平凡无奇’的晚饭餐桌上……
连碗蒸蛋都用鱼翅做配料,还有碗粘稠暗红的东西,传说是苏家的XX秘方,当年苏纪然就是喝这这个东西,才把苏默这妖孽生得那么健康,得以祸害人间。
即将有新的生命诞生,两家人无不欢喜。
饭后连听到消息的安守正都打了电话来问候。
不管是出于苏默那层关系,还是安家血缘的关系,这总归是件喜事。
欢愉中只有安澄注意到母亲时常轻叹皱眉的神情,定然是在想,到底要不要见她的父亲吧……
“妈,在想什么呢?”
苏家假山秀水独具匠心的后花园内,安亦岚独自捧着杯热茶,站在秋凉亭下望着天上显得有些孤寂的清月发呆。
安澄走到凉亭之下,撒娇般的挽住母亲的手,笑容里带着蜜,“在想什么呢?”
孤影望月,心事不难猜。
安亦岚淡淡的笑,握住她有些发凉的受,“想我这个女儿什么时候才长大,都快当妈的人了,出来也不加件外套。”
“不是还有你在吗?”姜果然是老滴辣吖……安澄笑脸嫣然,心里呜呼哀哉,本来想套老妈的话,结果反被教育了。
“你也不能总依赖我一辈子吧?”侧过头向亮着灯光的客厅看了眼。
透过玻璃窗,老友似乎也在对儿子说着些什么。
苏默亦是坐在沙发上,橙色的灯光斜斜从上面打下来,正好衬托出他的侧面,微微颔首,双腿交叠。
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家世教育良好的贵公子,不时应和苏纪然的话轻微的点点头,眼眸里透出成稳之感。
两个大家族,即将迎来新的生命,再看看自己那长不大的娇女儿,着实有些担心。
“我也没说要依赖你一辈子啊,你还不是二十岁就生的我?”安澄生宝宝的时候都21了,比妈妈老道,而且……她还有苏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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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点上,她无与伦比的幸福,二十年后还能够见到父亲,无法相认也好,至少圆满了。
出神的功夫,安亦岚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有了岁月痕迹的眉间渗透出隐忧,“都不知道哪一天我要是不在了,你怎么办?”
“妈!你在胡说什么!我还没好好孝顺你,等孩子出生还要甜甜的叫你‘外婆’呢!”
安亦岚嗤笑,“就你这样,怕是再生个鬼灵精来气我吧!”从小,这被安家宠坏了的娇小姐就没让人省心过。
安澄翘起下巴对着远处玻璃窗里的苏默的侧脸冷哼了声,“要气也是气孩子他爹!”谁叫他总欺负她。
现在好了,以后有儿子给自己出头,小苏太太已经把肚子里的那块肉当作同阵营的战友,宝贝啊宝贝,等你出生,一定要帮妈妈对抗爸爸,就是转移转移注意力也是好的……
晚上驱车回家的时候,安澄把原话说给苏默听。
开车的男人沉默了会,表情肃然的看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路。
过了好一会,安澄都忘了之前说过什么话,他才不慢不紧的道,“你就那么确定,孩子一定会跟你是一国的?”
苏某人最擅长的就是收买人心,何况是……遗传了他基因的骨血。
下意识,那位人妻危机的用手捂住肚子,斜斜瞪着苏默,“你要是教坏我的孩子,我跟你没完!”
“是‘我们’的。”他纠正,语态欣然,“担心的话,从现在开始学着怎样做好一个母亲吧。”
瞧这话说得老气横秋的,今天在苏宅,苏默也被苏纪然拉着语重心长了一番。
维系一个家庭,尤其当这个家庭即将有新生命诞生,为将来的筹谋就更加长远谨慎。
苏默是苏家的独子,现在苏氏财团领导者,他的孩子,必然是以接班人来培养。
这个孩子也绝对不会是他和安澄唯一的至亲骨肉,生在豪门的无奈,他们二人都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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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将豪门之家维系完整,需要放弃的东西很多。
他的话,兴许是在对她做心理建设,旁敲侧击她的自觉性……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小腹,安澄似乎思考了会,末了把视线瞥向窗外的夜景,看得不是很清楚,倒是车窗将她恬静的面容倒映出来,清秀的眉目间散发着母性的温润。
比起几个月以前,沉稳了许多。
良久,她低眉笑起来,“有时候我在想,你说的一句话里到底包含了多少种意思。”
“觉得我有点难以理解?”
“不是……”美目看向他,用一种极其安然的姿态,感怀的说道,“开始觉得你挺讨厌的,每次说话都有一大堆暗喻,不过想想似乎到了最后都是你有道理,心里有点不服气罢了。”
好比她得知在两年的大学生涯里没有人追是因为苏默在背后捣鬼,最后心怀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心情,请私家侦探调查曾经追过自己的人……
然后发现那些人里不是纨绔公子哥就是有黑道背景的不良学生,剩下一个顾天恩是他精挑细选送到她身边代替呵护的。
当然在正主回归之后,毫不留情的将其驱逐了。
他用他强硬的手段一次又一次的向她证明,只有他苏默才是安澄的最佳,也是唯一的人选。
退无可退,选无可选,她只能接受。
并且活见鬼的是……她,始终无法讨厌他,还爱得很深很投入。
在你我的斗法过程中,从未赢过一次,怎么叫人服气?
苏默不再接话,似有所想的将车开向与家不同的方向……
半小时后,一辆银色豪车停在阳光私立幼稚园门口,安澄从神游的状态拔回神来,望见昔日小时候兴风作浪的地方,口气里有些惊喜,“这是带我来怀念曾经?”
应了声,苏默解开安全带,娓娓道,“先带孩子来熟悉熟悉地形,以后让他也读这里。”
继续霸王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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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今天苏公子是在哪里吃错药了,见他下了车,安澄只好也跟着出去。
幼稚园里有通宵明亮的夜灯,保全良好。
有钱的人都有这类特权,当警卫发现是苏氏夫妇来找回忆,还面带微笑的给二人打开了通往学校各个地方的大门。
如此,苏家年轻的两口子,便畅通无阻的夜游阳光幼稚园……
时隔十多年,幼稚园每年都在扩建,其中最大的礼堂,还是苏氏出资修建的,每年雷打不动的舞台剧,便改到那里公演。
而曾经的礼堂,没有再使用过,倒是一直保持原来的样子。
悠闲漫步在富有童趣的道路上,刚看过新的礼堂,安澄颇有感触的笑着说,“想到再过几年我儿子也要演让人崩溃的舞台剧,忽然觉得好可怜。”
一只手拉着她,一只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苏默想也不想便接道,“我儿子是不会演那种弱智的舞台剧的。”
口气,和当年一个样子。
走到老的礼堂前,将陈旧的门推开,就像是开启回忆的大门。
可以想象那个烈日炎炎的下午,中央空调的冷气还在狂吹,台下坐满了年轻的父母。
爸爸们穿得比出席任何会议都要笔挺的西装,妈妈们珠光宝气的程度堪比国宴现场,目光皆一致的盯着台上自己的儿女,脸上挂着欣慰的笑意。
遗憾的是,主角太调皮,很不给面子的改写了剧本。
其实,当年小苏默就纠结过,可以说搞砸舞台剧,是他刻意的结果。
人鱼公主是女主角毋庸置疑,难以想象小王子怎么能那么轻浮,那么蠢,谁救了自己就爱谁,还搞错了对象。
如果他真的是王子,绝对不会让付出了一切的小人鱼化成泡沫,当然他也不会娶‘丑八怪’公主。
完美情节,并不是只有安澄一个人才有。
所以剧本被改写,他不会让她化成泡沫,如果真要按照那个叫人遗憾的结局走下去,不如……放安家那只馋猫大小姐早点回去吃蛋糕吧。
这是属于小苏默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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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年后,苏、安两家长大了的小恶魔再站在这个舞台上,她不是悲剧情节严重的人鱼公主,某种意义上来说,苏默的确改写了安澄生命的剧本,按照他期望的样子,如梦如幻的上演着。
礼堂内的大灯光忽然被打开,背景是《仲夏夜之梦》,被当作各种接班人培养的下一代,就是在大人的摆布下,演着一幕幕闹剧。
他们二人站在舞台中央,而后音响里流出《玫瑰人生》的曲调……
'他的双唇吻我的眼'
'嘴边掠过他的笑影'
'这就是他最初的形象'
'这个男人,我属于他'
安澄诧异又惊喜的一笑,看向苏默,“你今天到底想表达什么?”
伸出手,他微微欠身向她邀舞,简短的话掷地有声,唇边是散不尽的笑意,“表达我有多爱你。”
'当他拥我入怀'
'我看见玫瑰色的人生'
'他对我说爱的言语'
'天天有说不完的情话'
'这对我来说可不一般'
'一股幸福的暖流'
'流进我心扉'
'我清楚它来自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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