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说过我手无缚鸡之力,谁叫你们这群笨蛋不相信。”小树没好气地说,以一个无法长时间握拳的人来说,能为他们准备一顿晚饭是多么的不易啊,还敢挑三捡四。
“真该庆幸我从不吃你烧的菜,否则昨天的下场就和英明他们一样,被泄药折腾的死去活来。我说小丫头,瞧不出你长得眉清目秀,心肠却如此歹毒。”
“你瞧不出的事情多着哪。”小树嘀咕,偷眼去瞧今晚的主角,他正闲闲地坐着,不带暖意的眸子,轮廓鲜明的五官,线条冷硬的薄唇是一道道栏杆,把他团团围在欢娱的气氛之外,仿佛这场欢迎会竟与他无关。这神情令小树迷惑且似曾相识。
“砚一君,”小树犹豫地开口说,“你会不会觉得——”她猝然地收回视线,“算了。”
“什么?你想说什么?别婆婆妈妈的。”
“呃,那我就说了。自从老大短暂失踪后,人似乎变得更为冷淡,也更为忧郁,你说他是不是失恋啦?”冷冰冰的老大谈起恋爱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小树颇为好奇。
“别乱说!”砚一难得的板起脸。
“唷,开个玩笑也不行呀?瞧你紧张的。既然是人,有七情六欲很正常嘛。”一说到老大,大家都象变了个人似的,她不明白火焰组的兄弟们敬他如天是因为他不怒而威的气势亦或其它。
“开谁的玩笑都行,就只除了老大。”砚一仍就板着脸,“有很多事情,你永远不会明白,所以永远也别妄下结论。”
小树撇着嘴,“我很庆幸我不明白。象那种冷的随时会结冰的男人,也只有你们受得了。”
“永野!”砚一激动地叫着小树捏造的名字,“老大他绝不象你想的那样,他是个真正的男人,他重情重义,外冷内热,好几次独闯龙潭虎穴,好几次生死一线牵,只为了救出并肩作战的兄弟。他待我们恩重如山,只要他说一声,每个人都愿意立刻为他而死。”
“嘘,噤声,噤声。大家都在往这边看了。”小树急忙安抚这个神情狂热莫名的男人。唉,看来大家都中毒了,中了一种叫做“老大”的剧毒。
“我告诉你,”他压低了声音,“其实老大前几天离开,是为母亲扫墓去了。”
“为母亲扫墓?”砚一无论再说什么也不会令小树如此讶异了。“他母亲——也过世了?”
“废话!不然你以为老大当初为什么会跑来混黑道?一个才十五岁的少年,身边没有任何亲人照顾,肯收留他的只有黑帮。咳,不说这个了,说起来我就想扁人。”
小树瞧着他,沉默了半响才道,“你们人都不错,有才气有本事的也不少,何必混黑道呢?”
“你啊,还是小孩子,说了你也不懂。”砚一燃起一支烟,“没有人生来就愿意走这条路,全是生活所迫。站在这里的人都有一大篇伤心史。为了生存,我们必须玩命,必须在枪弹里讨生活。有人追,必然有人逃。这是游戏的基本法则,也是生命的基本法则。”
“就不能结束这种不是被杀就是被抓的生活,改做正正当当的生意吗?”这段时间出去执行任务的组员,竖着出去躺着被抬回来的,她看了太多个了。
“所以说你是小孩子。”砚一笑得很讽刺,“人的命运都是不同的,有人含着金汤匙出生,长大以后成为所谓的‘社会菁英’;我们呢,即使想走回正路也不会有人给个机会,所以,何必改变现有的一切?就这样活着不是很好吗?至少,我们也是在努力地生存,对得起自己。”
他话里的伤感深深触动了小树,这些话是她从来没有听过也从来没有想过的,她象一块海绵吸水那样把他的话牢牢地刻进心里去了。是啊,我的确不懂。一直以为我够坚强,却依附老爸生活了十八年。我总是一边抱怨他的罗嗦一边又如流水地花着他的钱。我一直以为父母虽赐于子女生命,却无权把他们当作自己的附属。我错了,父母在给予我生命的同时,还给了我太多太多,使我毫无所缺,使我快乐地购买任何我想要的。没有他们,我又算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呢?我可以独立生活吗?越想就越不安,额头开始涔涔地冒出冷汗。
“妞妞儿,”砚一忽然用警告的眼光瞪她,“去跳舞吧?这首舞曲很不错。如果你觉得累了,那就回房休息。”
“没关系,我一点都不累。”小树心不在焉地摇摇头。
“哦?”一个凉凉的声音插口,“看你研究了我一个晚上,想必也该累了,这活儿还挺费神的。”
“老大。”砚一尴尬地朝着眼前这张冷淡的面孔微笑,“怎么不去和弟兄们喝酒?”
“你去吧。”他淡淡地说了句话,砚一立刻夹着尾巴逃走,很没义气地把小树彻底抛在了脑后。
这个没出息的,每次和老大交谈都以灰溜溜逃走收场。小树在心里默默地唾弃着砚一,带笑的眸子不小心碰上了一双鹰眼,也很没骨气地立刻转开。
“你,过来。”
“啥?叫我吗?”小树左看右看,想找一个替死鬼,奈何根本没人敢往这里凑。
“就是你,过来一点,那边音乐太吵。”修长俊逸的身子率先向楼梯口走去,小树只得跟上。
“我要跟你说的是,”他斜倚着墙壁,双手环胸,冷冷地扯着嘴角,“不管你以前有多少小动作,以后全都收起来,不要让我抓到。你的性命虽然不值钱,其他兄弟的可都是无价之宝。”
“呵呵,承蒙您提醒了。可是啊,命是我的,值不值钱也由我说了算,旁人似乎没有置喙的余地。您以为呢?”小树甜甜的笑着,不想假装自己听不懂他的意思。
“看来哲明他们还是没教会你服从。”他的眼神隐隐藏着风暴,毫无半点温度。“有个性是好事,只要别弄错了对象,这里可不是小女孩玩家家酒的地方。”
“怎么办,我已经很久没玩家家酒了,很想玩耶。”小树唇边挂着个甜美的笑,“得了吧,我从来就不是乖宝宝,你休想把我象个洋娃娃一样摆布。何况,跟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我又何必多说呢?”
他的眸子里多了一丝惊讶,自打他接管火焰组以来,还没有人敢忤逆他,漠视他的命令,挑衅他的威严,更别提用这种神态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人人知道那个下场就是一个死字。就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确有勇气,敢于反抗她不满的任何事。如果仅仅是想引起他的注意,那么她达到目的了。
小树预料中的怒斥和嘲讽完全没有出现,相反,她还怀疑是否从他眼里看到了钦佩?正想看仔细些,他懒懒地说道,“藤真静言。”
好半响她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他的名字。惊奇霎时染红了她的脸,她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好,好名字。”良久她才找回声音,竭力使自己看起来平静而冷淡,但却再也不敢去看他的脸。在这无法呼吸的几分钟里,她看到他背过身子往楼上走去,听到他冷淡无波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跟我来。”
“做……做什么?”小树紧张地捏起小拳头。
深邃的眸子对上她的,她顿感口干舌燥,无力地任由浓郁的男人气息逼近她。“这个时间除了睡觉,还能做什么?”他冷冷地反问。
“你,你睡觉,为,为什么要拉上我?”
“记住,”他的唇边泄出一个不怀好意、恶魔般的笑,虽然这笑并未进入他的眼睛。“从今天起,你,永野树,跟我一起睡。”
哦,老天爷,你干脆杀了我吧!小树再也承担不住这许多惊骇,眼睛一闭,晕过去了。
****
曙光在灰暗的苍穹中些微露了个脸,星辰和明月自动卸下一身重任,完成了交接仪式。灰朦朦的大地睁开轮回无数次的眼睛,捧起一轮新的太阳。
清晨,一间房里传来连续不断的跌打声和呻吟声,陆续钻入门外两人的耳中。
“一个小时。”砚一看着表说,“这小丫头的骨头倒挺硬,摔也摔不死。”
“住口!”哲明皱眉不赞同地白他,“别咒她。”
“喂,火豹,你最近很有点不对劲,动不动就一脸衰样。是兄弟我才提醒你,这样不正常。”砚一嘻皮笑脸,无视他愠怒的神情。说来也是,他长达几年之久没见识到寡言的哲明主动关心某人了,那小丫头到底对他施了哪门子的魔法?
“迟早割掉你的长舌。”哲明板起脸,“你敢乱嚼舌根试试!”
“不敢,不敢,小生怕怕。话说回来,妞妞儿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居然要求老大教她功夫。道上谁人不知咱们老大训练杀手就象训练机器一样冷血无情,谁敢轻拈虎须啊?”
“这个问题你去请教别人,我不为那种低等生物费神。”哲明说起女人就皱眉。
“喝!我瞧你刚才还挺关心房间里的那个低等生物呢。我说哲明君,得了吧,这种事你我心知肚明,就不必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了。”
“你又知道什么了,啊?”
“嘿嘿嘿,开始紧张了,开始紧张了。”砚一露出狡猾的笑容。“我知道你喜欢妞妞儿。她象个妹妹,挺招人疼的,虽然有时候嘴巴坏了些,不过女人有的缺点她没有,女人没有的优点她倒是很多,也难怪大家都想宠她。但是你要明白,她不属于我们,只是个过客,时间一到一定会离开。我们能留住的,也只是一时而已。”
“我明白。”哲明淡淡地说。
“既是如此,我也不多说这些有的没的,还是谈点可能的吧。”砚一讪笑,忽然用力拍了下头,“蝶香刚才来过,听说老大忙,转身补美容觉去了。”
“火狐?这回又带来什么消息?”
“这个我可不知道了。”砚一奸笑,“我只知道,她其实是挂念某个人才经常回来转转地。”某个迟钝的情障。他聪明地咽下最后一句。
“嗯。”哲明点点头表示赞同。“难怪一回来就急着见老大。”
“什、什么?”砚一险些被口水呛死。SHIT!这家伙还真不是普通的智障。不过一转念,他又坏心地笑了,“没错,蝶香一向很崇拜老大。其实不止蝶香,有哪个女人抗拒得了老大的魅力?他可是个一百分男人哪。”嘿嘿,瞧你闭塞到几时。
哲明不作声,有丝怔忡地盯着门板,深深沉思。
***
“砰!”
“再来!”好痛哦!
“砰!”
不行了,忍不住了!小树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努力集中焕散的精神。
“怎么样?”藤真冷冷地俯视小树。
还能怎么样,当然是爬起来任你继续非人的凌虐。暴君!小树挺直背,乌溜溜的眼睛不自觉转到他脸上。身着白色道服的藤真,卸去冷漠孤傲的黑衣,竟变得极其耀眼。他一定不知道他有张多好看的俊脸,否则不会吝啬地把微笑当古董收藏,舍不得任何人欣赏。
她在心底描绘藤真微笑的模样,远远地,却仿佛看见一双熟悉的眸子温柔地对着她笑。心仿佛被狠狠地割了一刀,一缕极细极小的痛顺着胸口弥漫了上来。
“砰!”
冷不防地,藤真扣紧她的肩头,一个利索的过肩摔。她毫无防备地被摔倒在地。
“咳……咳咳,不要脸,你偷袭!”
藤真粗暴地拉起她,“你再这样魂不守舍,只怕摔得更疼。”
“谁魂不守舍了?”小树的驳斥在下一秒化为凄厉的大叫。“哇!”
“我在教你攻击的技巧,你怕什么?”他把双臂搭在她肩上。
“不怕,不怕什么。”猪!如果告诉他怕的正是他,他百分之一百二十会拆了她的骨头,再把它们锉成灰撒到臭水沟里。她假装认真地听他讲解,思绪飞到了老远。藤真静言是个标准的教父,浑身上下没有半根叫做温情的骨头。他对一切都冷冷的,似乎毫无兴趣,却又不许事情出一点差错。就象他强制她睡楼上一样,事后证明她当时算是白操心了。用砚一的话来说,“老大耶,想要对他投怀送抱的大美女不知多少,怎么可能对你这个黄毛丫头感兴趣。”说得她心头一阵不爽。当然她绝不是期待藤真会对她做些什么,问题是他每晚与她同床共枕,却连看也不会多看她一眼,漠视她到了极点。如果只是为了监视她,那么他的牺牲也算大了。至于她,最近颇象只米虫,吃饱睡,睡饱吃,整日阶无所事事,与忙进忙出的火焰组组员相映成趣。这样下去很难不变成猪。为了防止惨剧发生,她只好委屈自己去拜托藤真。手虽然废了,可是脚还是大有潜力可挖的,如果能练好一门功夫,也是值得骄傲是不?
藤真冷冷地看着小树心不在焉的眼神,语音戛然而止。
好痛!小树回过神,感觉肩头火辣辣的,痛得她几乎掉下泪来。“放手啦!你这混蛋!快放手!”
藤真原本八分冷的俊脸冷成了十分。“听着,”他狠狠抬高她的下巴,“别再让我听到这种字眼,因为我还不想这么快就拧断你纤细的脖子。明白?”
“没——听——见!”难道你真敢杀了我?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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