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初不是很喜欢你们家老顾来着?他们现在天天在一起工作,你可得看着点儿。”郭然想了想,又不放心地提醒姜杨。
“这是能看得住的吗?”姜杨不以为意,笑呵呵地说。
“现在你们结婚,她也结婚!她这都跟着你比赛?”郭然撇撇嘴。
“好了,别提她了,我们走吧。”姜杨说。
顾恣扬从医院里出来,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指针已经指向了三点,比他和姜杨约定的时间晚了三十多分钟。
今天的小聚会,是郭然提议的,因为姜杨特别要求不想让亲戚朋友观礼,所以今晚算是婚礼前的一次小型的演练,几个受邀请的,都是关系比较亲密的朋友。
“恣扬哥,我们现在去翠林吗?”贾宇晖问。
“嗯,还是6,姜杨都订好了。”顾恣扬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
“你现在这个样子让姜小姐看到可不太好。”贾宇晖有些担心地道。
“是吗?我现在看起来很憔悴?或许是这几个晚上都没怎么睡好吧。”顾恣扬摸摸自己的脸,低声道。
“其实姜小姐对你是真心的,你又何必……”贾宇晖从倒车镜里偷瞄了自己老板一眼,话说一半儿,欲言又止。
“宇晖,你支支吾吾到底想要说什么?”
“没什么……”贾宇晖想了想,终究还是闭了嘴。
等顾恣扬来到翠林,几个朋友都已经落座,大都是关系比较要好的朋友,比如周宁远,比如郭然,比如张墉。他们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气氛已经非常热烈了。
姜杨见他走进来,起身迎过去。她今天看起来很开心,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双目微微弯成两个半月形。顾恣扬突然觉得这样的笑容他似乎很久没有看到了,这些年来不断地在仇恨、阴谋、纠缠、亲情和爱情之间来回拉扯,在道德与复仇之间左右为难,早就让这个女人失去了应有的天真。如今看到她毫无顾忌地笑着,起身迎向他,顾恣扬突然有种迫切想要留住这样笑容的冲动,可越是这样想,就越是能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刺痛感从心口处袭来。 “恣扬,你来得太晚了。我们没有等你,先吃了。”姜杨说道。
“是啊!顾老板每天要处理那么多公务,能抽时间和我们吃饭已经很不容易了。”郭然阴阳怪气地说道。对于顾恣扬,郭然总觉得自己的好友为了这个男人付出得太多,所以每次面对他总莫名地感到不舒服,于是说起话来也全是刺儿。
顾恣扬倒是不介意,开心地笑了笑,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来晚了,先自罚三杯再说。”张墉也有些不怀好意地提议道。其实今晚这样的场合,他本不想来,却没有想到顾恣扬亲自打电话诚恳邀请,他和顾恣扬之间其实没有什么交情,但是这样盛情的邀请也让他没有办法拒绝。
“一定一定!”顾恣扬知道自己来晚了,好脾气地赔着笑。
酒过三巡之后,顾恣扬端着自己的酒杯站起来。他看起来十分高兴,因为喝了几杯,脸颊上也泛着淡淡的红,让他苍白的脸色显得有了几分血色。
“今天我们能够聚在这里,说明这些人都是姜杨和我最要好的朋友,能让最好的朋友见证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感到很荣幸。所以借着这个机会,我要在你们面前和姜杨说几句话。”
他刚一说完,立刻有人起哄道:“明天结了婚,进了洞房随便说,还着急这一会儿?”
大家听到这话也都哄笑起来。只有顾恣扬还是一本正经地拉起姜杨的手,笑着说道:“姜杨……”
姜杨也颇有些激动,站起来紧紧握着他的手。
“姜杨……”顾恣扬又郑重地重复了一遍,似乎也有一些紧张,“姜杨,这辈子,我从没有后悔过认识你。”
姜杨有些窘迫,噙着笑意,低声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真的要说得这么肉麻吗?”
顾恣扬勾起嘴角,低头笑了一下,看上去像是紧张得有些笑场。但是他再抬起头,表情已经变得认真起来,眼神中有一种真实的情感在流动,映在他乌黑的眸子里,好似洒了千万银星一般。他郑重地说道:“无论过去我们经历过什么,未来我们需要经历什么,姜杨,我希望你能记住我们之间的感情。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下面这句话……”他顿了一下,好似此时此刻,他已经站在教堂里神父面前,“姜杨,我爱你!” 姜杨听见顾恣扬说出这三个字,心情十分激动。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都好像在脑子里面迅速地过了一遍,让她越发觉得两个人挣扎着走到这一步是多么不容易。
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究竟需要多爱对方,才能让他们在经历了这么多痛苦之后,仍然紧紧地抓着对方的手,从不放开。
她哽咽着,激动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群众很给面子地鼓起掌,一时间房间里热闹起来。
顾恣扬不顾其他人的目光,深深地吻上姜杨的唇。他的吻深情而绵长,像是带着无尽的相思。这一瞬间,姜杨感觉自己已经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吃过饭,有人提议去夜色喝酒。于是一行人离开翠林饭店。临走时,顾恣扬叫住自始至终没怎么说过话的张墉,“张墉,我能和你私底下说几句话吗?”
张墉身边还依偎着一个妙龄少女,显然已经有点醉了。张墉也好像有点醉意,慵懒地看了一眼顾恣扬,嘴角抿了抿,然后对自己身边的女人耳语了几句,那女孩儿笑着先下了楼。
顾恣扬下巴扬了扬问:“这是你的新女朋友?”
张墉笑笑,手放在唇边不自然地轻咳两声,说道:“嗯,算是吧。”
“我有些话要跟你说,很重要!”顾恣扬正色道。
第054章
别人的婚礼都要办得热热闹闹,越盛大越好,可是姜杨却不想再要这样的婚礼了。
五年前那场笑话一般的婚礼让她至今都无法释然。事到如今,经历过那么多风风雨雨之后,她早已把很多事情都看得很淡。而现在,当所有的一切都过去,幸福触手可及的时候,她想要的不过就是能够和顾恣扬平静地走完这属于她自己的红地毯。
她知道,在经历过欺骗、背叛、仇恨、生死、时间的洗礼之后,能抚平那些伤痕的,不过就是和他手牵着手走过后半生而已。
第二天早晨,姜杨是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的。
窗外明媚的阳光照进来,落在她的床上,明亮的光让她的眼睛有些不适应。可是窗外那一棵高大的白杨树还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棵已经有年头的树正伴随着微风轻轻抖动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动,偶尔有飞过窗户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一切都安静而富有生气。姜杨发现自己原来从来没有这样认真注意到自己睡了多年的房间窗外,清晨的风景竟然是这么安静,这么美好。
她急匆匆地走过这二十多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美好的东西竟然如此唾手可得。
她心情大好地坐起来,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目光落在不远处椅子上摆放整齐的婚纱。这是一件对每个女人都具有象征意义的衣服。而她就要穿着它开始与顾恣扬共度一生。想到这里,她的心才终于有了一点儿隐隐的激动。她下了床,光着脚走过去,轻轻抚摸着裙摆柔软的纱料,竟有些爱不释手。
这时候,电话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张墉的名字。对于这个男人姜杨一直有些纠结,说他专情,他却从没有认真地对她示好过,每次见他,身边必然搂着不同的美人;说他花心吧,他却总是在她的附近晃来晃去,若即若离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偶尔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给她看。而今天这样的日子,她不知道他大清早打来电话要说些什么。
“喂?”姜杨有些忐忑地接起电话。
“听说你今天要结婚了?”张墉的声音有些低沉,好像还没睡醒。
“昨天你不就知道了吗?”姜杨无语,昨晚吃饭他明明在,现在还明知故问。 “姜杨……”张墉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但是却欲言又止。
“看在这么多年朋友的分上,你千万别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姜杨很怕他会突然表白之类的,于是赶紧打断他的话。说完之后自己也觉得有些伤人,可是话一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你就那么爱他?就那么想要嫁给他?这个世界这么大,有这么多的男人,你的眼睛就只能看见他?”
“你不明白的……我和他之间……”姜杨叹了一口气,她想要解释,可是又没有办法解释,这么多年来的恩恩怨怨,不是一句话就能说得明白。或许在外人看来,她这样是过分矫情,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离开确实能活下去,只是,离开他,她灵魂的某一部分就会缺失,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们就像两根缠绕的藤,只有相互纠缠,才能活下去。
张墉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姜杨纠结着要不要主动结束这一场对话的时候,他终于说道:“如果你不想和他在一起了,记得找我,我可以带你走……”
姜杨刚想劝他不要这么固执,他却已经快速挂掉了电话。
挂了电话,郭然已经到了她的家里,催促着化妆师给她化妆换衣服。因为没有长辈参加婚礼,所以省略了传统婚礼的繁复过程。她们只是简单梳妆之后,就来到了举行仪式的酒店。
郭然对她说道:“时间好像有些来不及了,你先上去。我找个地方把车子停一下。”
姜杨点了点头,独自一个人向酒店礼堂走去,一路上心情竟然微微忐忑起来。
当她推开礼堂大门的时候,却被眼前这个场景惊呆了。两边的坐席上坐了很多宾客,可是大多都是姜杨不认识的,也有几个姜杨看起来眼熟的人,比如说看着她不怀好意地微笑着的周宁远。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让她震惊的是正前方的舞台上,婚礼主持人的身边站着的顾恣扬,拉着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的手。这个女人正是前两天在商场遇见的罗捷!原来她要嫁的不是别人,正是顾恣扬!
姜杨就这样愣在原地,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昨天还一脸诚恳地说着“我爱你”的男人,现在却牵着另外一个女人的手,当众给了她这样一个天大的难堪。 如果说这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那么就是她姜杨出现了幻觉。
姜杨脚下的“彩虹桥”阶梯直通着顾恣扬所站的那个舞台。他看起来十分开心,紧紧地拉着罗捷的手。而对面那个女人的脸上也蒙着一层淡淡的红晕,微微垂着眼眸,看起来一副娇羞的模样。
主持人说道:“顾恣扬先生,你愿意娶罗捷小姐为妻吗?”
顾恣扬没有回答,而是慢慢将目光转过来,落在门口处木讷站立着的姜杨身上。
姜杨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就想仓皇而逃。
“姜杨!”顾恣扬慢悠悠地高声叫道。
整个会场立刻安静下来,大家齐刷刷地将目光落在门口穿着婚纱、表情呆若木鸡的女人身上。
“姜杨,你过来!”顾恣扬见她没有反应,再次高声说道。
姜杨甚至能从他的声音里面听出那一抹熟悉的、冷酷的、高高在上的、轻蔑的音调。正如二十年前,她初到顾家的时候,他对她说话的样子。
惊慌失措中,震惊的心情反而奇怪地平复了下来。或许是心里早就有了一种隐隐的预感,她的脑海中迅速扫过这一年来他们之间的种种。
想起他醉醺醺地站在酒吧搂着她说醉话;想起在废墟中,他声音虚弱,却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不放;想起他连夜坐飞机到广州,站在她的宾馆房间门口怒气冲冲的样子;想起他带着她不顾一切飞到厦门;想起他昨晚牵着她的手,眼神中波光流转,郑重而真诚地说“我爱你”……
是的!她早就知道,他们两个是同一种人。
都是有仇必报的人!
所以,他用了整整一年时间,编织出如此巨大的一张网,让她心甘情愿走进网里。
她扫了一眼纷纷投来好奇目光的宾客,伸出微微潮湿的手心轻轻抚平自己的裙摆,纵使那洁白蓬松的裙子上没有丝毫的褶皱。
她终于深吸一口气,慢慢向前走过去。如果这是他精心安排的一场戏,那么她愿意陪他演完这最后一出。 本应该属于她的这座“彩虹桥”,如今她终于如愿以偿地走在上面,慢慢地、一步步地走向对面的那个男人,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舞台上耀目的灯光似乎也在嘲笑着她的天真和愚蠢,刺眼的光照得姜杨的双眼又干又痛。短短几米的距离,可她却感觉那么漫长,四周投过来如针的目光,一道道钉在她身上,似乎要刺穿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扎进里面血淋淋的骨肉。
她想,她这样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一定是体无完肤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