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我是厨师学校毕业的,画画是我的第二职业,厨师才是我的本职啊。”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还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姜杨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拿出一个看起来还像模像样的寿司扔进嘴里,嚼了起来。
“真不错!”她一边吃一边点头,嘴里塞着东西,口齿不清地赞叹道。
“看吧,你还不信。”张墉露出一副“让你不相信我”的表情,眼神却浸透着笑意。
“你这么晚来,就是为了给我送盒饭吗?”姜杨问道。
“如果我说是,你会不会觉得感动?”张墉半真半假地问道,随手拿了一个寿司扔进嘴里。
“感动。”姜杨笑着点头。
“那你对我这样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男人动不动心?”
“不动心。”姜杨笑得更开心了,认为他总是嘴里跑火车,直截了当地回绝了,一点没犹豫。
“那我就不是专程给你送盒饭的!好心没好报……”他白了她一眼,闷闷地嚼着嘴里的食物,怎么看怎么像是把寿司当成了姜杨。
“其实本来是动心的,可是……”姜杨不怀好意地指了指他的衣领,一脸暧昧。
张墉好像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拉着衣领低头去看。果然,一枚淡淡的唇印印在里面的白恤上。他泄气地放开衣领,自己别过脸小声自言自语地骂道:“没事儿穿什么白衣服!”紧接着他又抬起头赔着笑脸道:“呵呵,逢场作戏、逢场作戏……”
“话说回来,你鬼混完了还能想着给我送吃的,我也是真的很感动啊。”姜杨笑呵呵地又捡起一个寿司往嘴里扔。
张墉意识到不能再谈这个话题了,赶紧转头环顾了一下画廊,赞美道:“布置得很不错,非常有艺术气息,费了你不少心思吧?”他对此表示很满意,不单是因为画廊的布置,更多的是出于内心的一种沾沾自喜——姜杨对他的画展用了很多心思,这可是因为他啊。 姜杨吃完寿司擦了擦手,并不为他的赞扬感到激动,觉得自己费些心思理所应当,“你是我们的客户啊,不尽心尽力的话,老板都不会饶我的。”
张墉听完这句话,脸色变了变,就像是一个热情澎湃的人被泼了一盆冷水,还是零度的。
第004章
之后,两个人聊起了克里姆特和杜尚,又是吵得不可开交,各持己见,简直就像是古典绘画和现代绘画在火拼。这种情况在两个人之间已经是屡见不鲜了,姜杨敬重张墉关于绘画艺术的学识和见地,却也从不盲目附和。正是这种性格,让张墉更加欣赏她。她倔强、独立、有思想,总能坚持自己的想法,不会人云亦云,有时候还会提出自己独特的见解。可是他却也恨她这一点,若是她能柔弱一点,那么或许他就能得到她的心了。
正在两人争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门上的铃铛再一次因为有人推门进来而发出清脆的声音。
姜杨敛起笑容,目光定在走进来的男人身上,脸色突然变得苍白,端着水杯的手指紧了紧。
“你没事吧?”张墉连忙问道,顺势回头看向来人。
“我找姜杨。”男人微微一笑,礼貌地说道,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访客。
张墉疑惑地看着姜杨,隐约感受到了此刻微妙尴尬的气氛。
姜杨抬起头,勉强冲着他挤出一个微笑道:“他是我朋友。”
“那……我先回去?”张墉有点担心,第一直觉就是这么晚了,肯定不是什么普通朋友,不过也从未听说她最近交了什么男朋友。他又扫了一眼走过来的男人,总觉得有点眼熟,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先回去吧,明天你是主角,可别带着黑眼圈上台,我的大明星。”姜杨不自然地笑笑,跟他打趣道,语气里却带了一丝急迫。
此时,站在一旁的男人终于开了口,他伸出手对张墉说:“张墉是吧?我很欣赏你的画。”
“谢谢,请问你是?”张墉伸手握了上去,同时开口问道。
“顾恣扬。”男人笑笑,直接回道。
张墉听后恍然大悟,觉得握着的手似乎被使劲捏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对方便松开了。“原来你就是顾先生,我说看着怎么有点儿面熟,幸会幸会。” “我们是老朋友了。”顾恣扬依旧神情从容。他轻轻瞟了一眼台子后面的姜杨,一丝莫名的光芒从他的眼中转瞬即逝。
“既然你们有事儿我就不打扰了,明天有时间请务必来我的画展看看。”
“这是一定的。”顾恣扬礼貌地点了点头。
张墉回头和姜杨道了别,然后若有所思地离开了画廊。
他走后画廊里只剩下两个人,一时间安静得有些不自然。姜杨低头收拾桌子上的演讲稿,可是手指却不可自制地轻轻发抖,连大气也不敢喘,唯恐被他听出自己不规律的呼吸声。
“我出狱,你为什么不去接我?”顾恣扬终于开口低声问道,语气还是淡淡的,辨不出情绪。
“我以为你不想见我。”姜杨仍旧低着头,故作平静地说。
“怎么会呢?你不知道我这五年来有多——想——你——”顾恣扬将“多想你”三个字咬得特别重,好像要嚼碎吞到肚子里一般。
姜杨听得心惊肉跳,虽然知道势必会面临他的挑衅和报复,但是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
“怎么又不说话了?你小时候就是这样,沉默得像是总藏着心事。那时候我觉得你只不过是呆而已,可是谁曾想到你是真的藏着心事呢?你和你妈藏得都够深的。你说你那么小的一个人,怎么就能藏得住那么多秘密呢?”
“恣扬,你想怎样?杀了我?还是想弄残我?你可以明确告诉我吗?”姜杨终于忍不住开口,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怎么可能忍心那么对你呢?难道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吗?我们曾经共同经历的一切,你为我做过的那些事,怎么能够一笔勾销?”他苍白的脸依旧是带着笑意,只是那一双黑眸还是那么冷,看不到一点儿暖意。
他低头,目光突然落在她的手上,中指的钻戒反射着刺眼的光,刺痛了他的眼。他的笑容收敛了一些,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姜杨注意到他的目光,慌忙将手攥成拳头想要藏到身后,却被他猛地抓住。他看到那枚钻戒,紧紧地缠在她的中指上。 五年前,他对她说过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
“姜杨,这戒指我买得有点小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眼神直直地盯着自己手上的戒指。
那时候他以为她只是被惊呆了,所以才神情恍惚。
“因为这样才能套牢你。”他大笑,然后伸手握住她的手,那种柔软的触感到现在他还记忆犹新。
时光就像是一部变了形、失了色的电影,带着划痕和雪花,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他抓着她的手,紧了又紧,因为他的用力,她的手腕一点点变得苍白,可是她却倔强得一声不吭。
“你还戴着?我以为你早把它扔了。”他的目光中突然闪过一丝狠毒。
第005章
顾恣扬,眼前这个男人,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变得阴晴不定,性格更加乖张阴鸷。
姜杨不知道应该怎样回复他,也不想回复他,自己内心百转千回的苦痛折磨早已无法向谁言说,更何况,说了他会信吗?会理解吗?不,不会的,他是顾恣扬,他们之间隔着太多的恩怨情仇。他们,早就回不去了……
她猛地从他的手里挣脱开来,手链刮着肉火辣辣地痛,却也不及她此时心痛的百分之一。
“顾恣扬,你想怎么样,我都无所谓。你要是不解气,也可以把我扔进去,毕竟,这是我亏欠你的。”说到最后,姜杨的声调缓缓降低,几不可闻。
“亏欠?”他冷笑了一下,不屑一顾地看着她,“我们之间永远永远,都没完!”
虽然只有短短一天,但是与顾恣扬的每一次交锋都让姜杨心力交瘁。她并不害怕他对她采取任何毁灭性的攻击,如果他的报复能够让他觉得痛快,那么她甘愿承受。但是这个男人偏不,他就像戏弄老鼠一般,不动声色,面带微笑,却总是扯痛她的神经。
这一天绝对是一个忙碌的日子,张墉画展的开幕式,意味着很多艺术圈的名人都会过来,靠嘴吃饭的评论家、各种杂志报纸的记者、电视媒体的编导、无论有没有名气都坚持混在这个圈子里的画家……
曾经有一个十分著名的评论家说过这样一句话:“张墉的画绝对是中国现代解构主义和波普风格的完美融合。他的作品《城池》,在几百年后将会被奉为经典。”
这一番评论在绘画圈激起了千层浪,有附和说杰作的,也有评价说一文不值的。不管怎么说,这下张墉火了。讨论的人越多,作品的价格就涨得越快。原来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画家,随便涂点油画颜料就能卖个十几万,恐怕这些也是他始料未及的吧。
那幅《城池》已经变成了黄胖子的镇店之宝,挂在展厅最最显眼的位置。姜杨站在这张画前端详了很久,试图寻找出此中的真意。
“画得真好,是吗?”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也许是声音本身就带着阴冷的温度,让她整个身体都感觉发麻。他就在她不远的地方,像一头嗜血的野兽,散发着冰冷的、令人恐惧的气息。她微微偏过头,左耳感受到男人吐出的温热气体。这样近的距离,让姜杨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你来干什么?”她向后退开一步,躲避他的温热呼吸。
“当然是收藏艺术品。”他站直身体,依旧带着礼貌虚假的微笑。
“那您多赏脸买几张画,我这个月的奖金也能增加不少。”她努力扯出一抹笑容,尽量让自己显得淡定从容些。
“没问题。”他一口应承下来,神情中带着那么一点儿不可一世的味道,就像是许多年前,他对她许诺时那般。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姜杨就这样听着他的承诺愣住了,仿佛身处在错乱的时空里面。过去和现在交错混乱,让她分不清现实和自己的想象。这时候,前台小姑娘马晓艺穿过人群找到了姜杨,非常兴奋地说道:“姜姐,顾先生订了两张画!”
她说完才看到了顾恣扬也在,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之后对他微微一笑道:“原来顾先生也在,这是您的认购文件,请跟我来签个字好吗?”
顾恣扬看着姜杨,勾起了嘴角。
他跟着马晓艺走向偏厅,边走边对女孩说:“你帮我把这两幅画拿下来,我要在近处仔细观摩一下。”
“好的,您放心。”马晓艺满面笑容地回复道,然后动作麻利地将两幅画取了下来。
两个人就这样消失在姜杨的视线中,她略微失神地站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让这里关门?!”一个粗暴的男人声音突然传过来,引起了在场大部分宾客的注意,大家开始窃窃私语。
预感果然再一次应验!
之后不远处的偏厅里传来一声脆响,是玻璃杯摔在地上的声音,那个偏厅正是刚才顾恣扬进去的地方。姜杨赶紧跑上前去,驱散了在门口观望的人群,顺势将偏厅的门关个严实。
“怎么回事?”她环顾了一下房间,问道。
第006章
顾恣扬坐在单人沙发上,看着旁边摆的两幅画,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一手扶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黄胖子则站在他的前面,低着头,满脸是汗。马晓艺已经瘫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脸色苍白。刚才大吼的男人则站在顾恣扬的身边,皱着眉,杀气腾腾地看着黄胖子。
“黄哥,怎么了?”姜杨走到黄胖子身边,低声询问道。
“顾先生、顾先生的人说这两幅画是赝品。”黄胖子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断断续续说道。
“不可能!”姜杨斩钉截铁地说,同时转身看向顾恣扬。
“姜小姐不信可以自己过来看看。这幅赝品虽然做工精细,可是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你们可真是会做生意啊,就不怕我们告你们诈骗吗?”顾恣扬身边的男子怒气冲冲地说。
顾恣扬伸出手,打断他的话,沉声说道:“宇晖,别说了。”
他微微皱着眉,表情上满是不悦和为难,看起来像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的样子。只是他身边的助理却暴躁得很,说起话来声音很大,似乎想让所有人都听见。姜杨心里有些乱,也顾不得顾恣扬究竟是在装模作样,还是真的不想把事情闹大。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两幅画旁边,拿起来仔细检查。画工的确不错,不过黑色的颜料确实不对。张墉的黑色颜料习惯用古典油画所用的调和颜料,而这幅画只是普通的廉价油画颜料,色泽和纹理根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