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铭淡淡道:“行,我等着看赵董事准备给我些什么脸色。对了,等会儿的午餐会你还是别去了,员工那么多,如果吃不下东西伤了胃,也是一件作孽的事。”说罢便转身回办公室,赵董事在他身后咆哮,“池铭,你给我站住,跑哪儿去!”
池铭头也不回,不疾不徐的走着,缓缓道:“不知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跑,果然是年纪大了,眼睛也花了。还有,这里不是你大呼小叫的地方,你虽然暂时还是公司董事会的成员,可这里没有你的办公室,你死皮赖脸的还不走,我就让保安来了。”
赵董事虽然气得快发疯,却也留了一分理智,知道自己如果真的被保安驱逐,那些人是池铭的心腹,肯定会借机给他点皮肉苦楚吃的,只得愤愤的转身下电梯。
池铭心情变得极差,直直走进办公室,也不看在里面哄着孩子说话的陈秘书,沉着脸走进了休息室换衣服。
虽然休息室的作用不过是工作之余休憩,或者是偶尔加班难熬的时候睡上一夜,但是设施都是非常齐全的,衣柜里也备了当季的各类衣服,供他不时之需。可是虽然这些衣服都是名家精工细作,但是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看哪一件都不顺眼,可时间已经不多,没空给他精挑细选,只能随便拿了一套换上,扯了条领带,一边打一边往外走。
陈秘书抬头一看,连忙道:“池少,这领带不适合参加午餐会,换一条吧。”
池铭微微一怔,这才发现自己拿了一条颜色太活泼的领带,不适合公司午餐会那种场合,随手解下,回房想换一条。领带被他拿在手上,垂了一些在下面,走动的时候他觉得什么东西扯了扯领带下端,低头一看,发现是小孩拈住了领带,正好奇的观察,见他看过来,又连忙松手,显然是被他铁青的脸色给唬住了。
他不想对小孩子发火,耐下性子,温言问道:“怎么了?”
小家伙见他态度温和了些,胆子也大了,拉住他,软软的问:“池叔叔,这个是什么呀?”
池铭顺手把领带递给他玩,自己一边选别的领带一边道:“这个是领带。”
〃哦……陈叔叔也有。是不是大人才能用这个呀?〃
清脆可爱的童声如同清泉,洗去他心中不少烦躁,他一边打领带一边对孩子道:“怎么,你想用这个?”
小孩露出向往的神色:“我想长大。”
池铭蹲下去,把那条颜色活泼的领带绕在他脖子上打了个温莎结:“你当然会长大的,别急。”
小孩低头看着垂在自己面前的领带,很兴奋:“嗯,我长大了的话,是不是可以和你一起去吃饭呀?”
池铭微微皱眉:“你就这么想跟我去?”
小孩见他沉下脸,失措了片刻,道:“我……我听话,我不去。”
池铭叹了口气,道:“小东西,又怎么了?和池叔叔说话要记住,有什么心事就要说出来,和我商量,自己瞒着,我怎么会知道你想要什么呢?你憋在心里,是不是也不开心?”
“你说要我听话……”
“听话的意思不是让你不说话,而是把你的心思告诉我,然后我让你去做,你就去做,不准你做,你就乖乖的不做。”
“……”
“好了,说吧,为什么那么想去呢?”
“因为……因为刚才那个人说有糖吃,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想吃好吃的?等会儿会有个漂亮阿姨陪你在这里吃好吃的,但是你不准吃太多,要不会牙疼的。至于好玩不好玩嘛……刚才那个人好玩不?”
小孩用力摇头:“讨厌他!”三岁娃娃虽然不懂事,但是直觉敏锐,一个人身上散发的善意或者恶意是瞒不过他的。
“那里还有他那样的人。”
小孩吃惊的睁大眼:“还有坏人啊?”
池铭严肃的点头:“是啊,你还小,容易被他们欺负,池叔叔又忙,万一他们偷偷欺负你的时候,我又没看见,怎么办?”
小孩抿嘴思考了一会儿,道:“那我长大了再跟你去吃好吃的。”
池铭笑了:“好,长大了带你去。”
“长大了我也骂坏人。”
“好,不过你得勇敢起来,如果不勇敢不威风,长大了也骂不了坏人的。”池铭摸了摸他脑袋。
小孩认真的看着他,然后上前抱住他脖子,软软的说:“池叔叔,你要小心坏人啊。”
池铭心莫名的一软:“好。”
陈秘书轻轻敲了下门:“池少,差不多该下去了。还有……底下出了点小岔子,不过程副总把场子镇住了的。”
池铭眉毛轻轻一动,站起来道:“我知道了。”看来姓赵的铁了心要给他找不痛快。
小家伙跟着他到了办公室门口,挥着小手道:“池叔叔再见,陈叔叔再见。”
两人虽然心事重重,闻声也不由得心一软,回头也对他说再见,池铭指了指刚进来的年轻女秘书,说道:“你要听夏阿姨的话,乖乖吃饭,只准在这间房子里玩,知道不?”
小家伙点头,又一本正经的说:“池叔叔,如果坏蛋总是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去踢他。”
池铭忍不住笑了,弯腰捏了捏他的小脸,转身离去。
进了电梯,陈秘书道:“这个孩子很有意思,还要帮你打坏人,挺贴心的。”
池铭心想,你如果遇上个几次三番搅黄和老婆亲热的小东西,还会说好话,他轻咳一声,道:“就一小屁孩,不知轻重。别谈他了。”话虽如此说,他嘴边止不住的露出一丝淡淡笑意。
陈秘书便简略的说正事:“刚刚小李打电话给我,说姓赵的下去唧唧歪歪,把孩子的事公开了,还说了不少难听话。”
“难听话?”池铭拳头握了握。呵呵,具体是什么难听话,他不难猜到。
“姓赵的应该是破罐子破摔了,自认为说得痛快,可是那行径和泼妇骂街也差不多。”
池铭冷笑:“一个自认为有身份的男人成了这德行,可见是到了穷途末路,气急败坏了。正好,我趁着这个机会把他,还有他在公司的那些同盟者给清除出去。正在找理由赶人呢,他自己把把柄递过来了,还不用我费脑细胞。”
“池少已经有打算了?那我马上吩咐下去,让底下的人防着他们的阴招。”
池铭点头,电梯一打开,他便大步往餐厅走去。
公司上一季度盈利不错,这次午餐会便是一场小小的庆功宴。餐厅布置得简约典雅,餐台的食物品种也不算很多,但是样样高档精致,美味可口,不是那些只走量而不重质量的自助可以比的,酒也都是一流的好酒,一切都切合公司务实的风格,只有墙角一溜艳丽的热带花卉,红得和节节高升的业绩一样,显得喜气洋洋。
池铭一进入,嘤嘤嗡嗡的私语声便戛然而止,几乎所有人都对他露出微笑,恭谨问好,只是他们眼神之中又带了探究之意,毕竟,那突如其来,未曾谋面的孩子,实在是太令人好奇了。
他笑着对众人颔首,目光迅速扫过人群,落在不远处的赵董事身上,倏地凛冽了起来。
赵董事满脸假笑,挑衅的看着他:“哦,池少还真没把孩子带下来啊,”
池铭淡淡道:“赵董事怎么在这里?”
对方眼皮一跳:“我为什么不在这里?不是邀请所有董事会成员和高层员工吗?你既然还叫我赵董事,我怎么来不得?”
池铭道:“可惜,董事长是我,公司的决策权也在我手里,内部餐会上,我想赶几个人走的权利也是有的。刚才在楼上我已经发了话,叫你别来参加了,你怎么还赖在这里?缺一顿饭吃不成?”
赵董事怒道:“池铭,你别欺人太甚!你以为我稀罕你这什么破午餐会?我不过是来和几个老朋友说一声,毕竟,我忽然不来了,总得解释解释。”
池铭一笑,目光却冷森森的,缓缓环视一周,开了口:“赵董事的老朋友,还请跟着他一起走吧,恒润庙小,供不了这么多尊大菩萨。”
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众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耳中蹿入,一刹那全身就冷了下来,像被冻住了一样,动弹不得。过了约莫半分钟,赵董事才颤声怒道:“池铭,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还有你的同伙,如果乖乖的收拾了东西,交割完手续,让出董事会的位置,那么,这件事就内部解决,对外只说你年老精力不足,大家留个面子。如果还死皮赖脸的算计,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你凭什么这样逼迫人!不过才这点年纪资历,就想在董事会一手遮天,为所欲为?做你的梦吧!你别太嚣张了,恒润不是你池家的小作坊,做这么大都是董事会元老门群策群力的结果,你整得人心散了,今后没好果子吃,等着公司被拆分并购吧!”
池铭眸中寒光闪动,面上却绽放出微笑来,缓步走到椅子上一坐,抬眼望着他。虽然赵董事是站着的,可是在池铭目光压迫之下,竟然有种自己被对方俯视的错觉。
“我一直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恒润董事会成员一共十二个,除了三位身体不适实在是来不了的元老,都在这里了。大家说句公道话,公司从成立了董事会到现在,我对诸位可有无缘无故的不敬重?大家的收益,我有没有暗自私吞过?大家的建议,只要是对公司发展有利的,我有没有采纳?我这样的作为都会让人心散了的话,还真不知道有什么高人能让大家齐心合力!”
在场的高层人员都是人精,赵董事的刁难从何而起他们心知肚明,除了少数人因为利益缘故和赵董事走在一起之外,其他人都反感这家伙的挑拨。况且,方才赵董事跑来爆料的事情虽然引起了大家的兴趣,但是那些恶毒的言辞,但凡是有教养的人,都是听不下去的,池铭家里的事情也是清楚明白的公布在众人面前,不过是命不好而已,有什么值得人鄙视的?他那些行为不但不让人嘲笑池铭,反而更显得他是个可笑的跳梁小丑。
有个董事会的元老开了口:“老赵你这话就有些过分了。庆功宴上说得这么恶毒,不是有头有脸的体面人该做的事,即使和池少有矛盾,也不该拿公司的前程利益诅咒。况且,池少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的,我是个挑剔得很的人,连我妻子儿孙都有意见,但是在池少主持公司事务这一方面,我是一点异议都没有的,其他人都比我性格好,想来……”
立刻有人颔首附和:“走到如今的位置,没有人是好糊弄的,池少虽然年轻,但是真的是有本事,否则我们也不会这么服他。”
有人和姓赵的一向不对付,出言讥讽:“赵董事满口资历,元老,可是要论资历,谁能和池少比?恒润刚建立的时候规模小,还谈不上什么董事会,那时候我们都不在,只有池少一人而已。你要争也找个像样的理由,说资历的话,是自己找不自在吗?”
赵董事被噎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道:“他一个小辈,哪里有资格驱赶其他董事!就算是看不惯我,要排挤,也得走程序!”
那人冷笑:“程序?就是全体董事投票了?赵董事,和你相熟的人有几个,大家心知肚明,如果真的启动投票程序,你得不到什么支持的,而我呢,先把这一票压在这里,我绝对同意将你请出董事会。”
“你!”
池铭摆摆手,微笑道:“林叔,不要生气。真是抱歉,好好的吃顿饭,却被这样耽搁,也是我没有早点控制局势的缘故,还请大家包涵。”说罢他冷了脸色,凌厉的看向赵董事,“在场的都是明眼人,知道我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发难。对董事会开刀是情非得已,因为恒润容不下吃里扒外,损害公司利益的人!”
赵董事脸色微微一变:“你不过是气我揭了你的短而已,别扯上公司!少来公报私仇!”
池铭凝视着他,不说话,直看得他头皮发麻,才嗤的冷笑出声:“揭我的短?什么短?我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不成?刚刚走来我就听见你声如洪钟的大嗓门又在叽歪映月的身体状况了,你是指的这个吗?”
赵董事轻蔑道:“这又怎样?这是事实,她就是不能生了!”
池铭微微眯起眼:“我老婆不能生了?你从哪儿知道这消息的?她只是还在调养中而已,我不是什么自欺欺人的傻子,真的确诊了的话,我会殚精竭虑的找名医给她诊病,每天给她吃药?就算我有钱糟蹋得起,也不至于让她拿人参虫草什么的当饭吃,拿来烧包还不如多捐几座乡村学校,得一点好名声。况且,就算确诊了又怎么样?我认命,这也没什么好羞耻的!我见过太多别人没见过的东西,玩儿过太多别人玩儿不起的东西,有名有利,这辈子不亏了!我真不知道你是什么心理,拿这种事来攻击个什么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