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春树一把拉住我,对黄包车夫说:“对不起,我们暂时不要。”
黄包车夫将车往后退了一些,接了一个从酒楼出来的客人,拉跑了。
我朝他叹了一口气。“你想怎么样嘛。我累了,你不会要我走回去吧?”
“拾伊,”他用老好人的目光看着我,“我不是说你不该拒绝他,只是,你不应该咬他,知道吗?”
“那你说我该咬谁?”我的气还没消,他还在说我的不是,好像天底下只有他一人最善良,最正确。
他忘了,因为我早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纯洁善良的柳拾伊了。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甚至捏起了拳头——我很想揍他一顿,老好人先生!
但他不恼也不愠,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如此对峙了良久,我败下阵来。我意识到自己的脾气好坏,为何这么容易激动?从前再难堪的事情我都能忍的,为何在他面前毫不掩饰?他不是我的出气筒啊。
我越过他身边,往街上走,他跟在我身后,却又递过来一个东西。“川进给你的。”说着,将一个丝绒面的椭圆形小锦盒送到我眼前。
我停下,但没接他手里的东西。“无缘无故为什么送我礼物?还让你转送?”说完,继续向前走。
“你必须收下。”他追上我,将锦盒硬塞在我手里。“他今晚就要出发去九江,赶不上生日那天送你了。收下吧,是和平鸽挂坠。”
我感到手心抽搐了一下。
轻轻打开锦盒盖,里面躺着一枚玲珑剔透的水晶挂坠,精雕成一只鸽子形状,做展翅翱翔状,鸽子的口中还衔着一根橄榄枝。
看着鸽子发愣,一股愧疚之意漫上心头。
池春树轻轻叹息一声。“川进很善良,他不希望发生战争,但是这里发生的一切不是以他个人意志为转移的,不是吗?就像他爱上你是无法预料的事情一样。就像——我爱你。”
他澄澈的双眸看着我,带着某种痛苦的挣扎。
他的眼神与龙须川进刚才的眼神何其相似啊——苦涩而悲凉。难道正因为他俩有着同样的触痛,所以他理解龙须川进、同情他,从而纵容他对我的放肆吗?他对他的纵容、包庇是出于同病相怜吗?
我避开他的目光,轻轻说道:“好吧,我收下。”
“知道他为什么刚回来便被派到九江去吗?”他又说道。
“为什么?”我感觉到他的问话非同寻常。
“因为他在北方做了让帝国深恶痛绝的事。他放走了被俘虏的敌人,明白吗?”他轻声说道。
我一震,那家伙脑子进水了吗?
“如果不是园部和一郎鼎力保他,他很可能已经上军事法庭了。”池春树拉起我的手,用力握了握,“他这次被派去九江可不是干他的老本行,而是去参加秋季扫荡,去真正的战场,知道吗?他真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我的心猛地一紧,“你怎么知道这些?是——他跟你说的?”
“不,是和他一起去的一个工程师透露的,我治疗过他的顽疾,他一直心存很感激,这才告诉我真相。这也是他被遣送回汉口被关禁闭的原因。他原本心情就不好,你又咬了他一口,也许他原本可以躲避的子弹也不再躲避了。”池春树深深地看着我,“拾伊啊,男人并不像你看上去的那么坚强,有时比女人更脆弱。我不希望他出事,至少不是以某种非正常的方式出事。”
我震惊地看着池春树,他说的是龙须川进,可为什么感觉像在说他自己?
那天夜里他和邹淼玲在天台上谈话的内容再次冒出来,在脑海里翻腾着。我心慌意乱地垂下睫,
“你想让我怎么做?”我紧紧攥着那只锦盒。
“别对他戴有色眼镜好不好?就像——”池春树没说下去。但我知道他那半截没说出口的话——就像我当初对待他那样。
“回去吧,还要准备演出的事情。”他说着,朝守在酒馆门外的一个人力车夫招招手。
我怔怔地看着黄包车近了,想起刚才龙须川进强行吻我的举动。难道他希望再次从我这里获得好运气吗?就像他上次临行之际偷袭我一样?一个吻对他那么重要吗?
“我去找他吧。”我轻声说道,“我刚对他说过不太恰当的话,我去纠正一下。”
池春树宽慰地笑了。“我送你去,他今天休息。”将我扶上黄包车。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花花啊,花花啊~~~~
某蓝需要亲们的评语啊~~~~
难道某蓝的文如此高森,如此奥妙,让亲们无话可说了咩~~~~
哇,好挫败的感觉~~~
一定是某蓝的文太烂,亲们都不屑说话了,
555。。。。。。
让俺用眼泪水淹死你们吧~~让乃们再也冒不了泡泡~~~~
231
231、我被耍了! 。。。
人力车来到警戒区外,我们下车步行前往老狐狸的府邸。一路上把守的宪兵都认得我们,没看证件便放行。
待到了院门口,池春树让我独自进去,说就在外面等我。
龙须川进正在整理行囊,那身碍眼的军装已脱下,身穿和服的他看上去像一介儒生。
我敲了敲他的房门,见到是我,他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的神色。我的来访好像没影响到他什么,只是让他暂时停下手里的事。
快速瞄了一眼他的唇,伤口已经止血,我稍稍安心,庆幸自己的牙齿不似食肉类动物那般锋利,因而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但他吃东西时难免会碰到那伤口,可能还会疼上两天。
“你来了。”淡淡的语气,仿佛忘了一小时前发生的事情。
我立即态度端正地向他道歉。
“没什么啊,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你咬。”他满不在乎地说,酒劲似乎完全过去了,又恢复成那个理智而沉稳的龙须川进。
“我最近看到一些没人性的日本人残害中国人,很血腥,所以……心里有阴影……所以;当我看见穿军装的你就会激动,就难免……你别往心里去好吗?”
“你特地跑过来见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他走近我,身上有沐浴过的气息,掩盖住大部分的酒气,只剩下些许淡淡的味道。
我窘迫地笑了笑:“真对不起。”再次道歉。
“我的王,你不必跟我说对不起,无论你做什么,说什么自有你的道理,我不认为那有什么不妥。但是我冒犯了王很不应该。作为王的奴仆,任何无礼的行为都是可耻的,只是作为一个男人,我总是摆脱不了某些本能的冲动、做出失控的事情。我无意找借口,犯错是事实,所以应该道歉的人是我。”他说得极认真,没有一丝抵触情绪,并向我深深鞠了一躬。
我终于放了心。“谢谢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很有纪念意义,我会好好保存。”
他看着我刚想笑却牵动了伤口,立即收敛笑容,无奈地扬了一下眉毛。“美丽的女人都是带刺
的。”他稍稍抿了一下嘴唇,伤口又渗出血来。
“对不起!”我抱歉地看他唇上冒出的血珠。“川进,战场上不同于后方,请注意安全,平平安安地回汉口……愿神明护佑你,枪弹都绕道走。我也会为你祈祷的。”
“什么?”龙须川进疑惑地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顿了顿,他说道:“我只是去九江办公而已,又不是去前方打仗,再说那里是我方军事重镇,应该很安全。”
“啊……这样?”我的反应有些迟钝,“你——不是去打仗?”
龙须川进微微蹙眉突然露出领悟的表情,“他告诉你的?这个家伙!”
我惊愕地微微张着嘴,瞬间有种被愚弄的窘迫感。
池春树怎么这样?他为什么要骗我?好像因为我的缘故龙须川进打算奔赴战场自杀一样。
哼~~好丢脸!
“那么,你去九江只是例行公事咯?”我小心翼翼地确认自己没弄错。
“是的。”他露出莫名其妙的笑意,“那小子也变坏了。”
我仍不甘心:“你不是因为做了违背帝国利益的事情才被派去接受教训的?”
“这是两回事。有我舅舅在,我会摊上那么倒霉的事吗?”他自嘲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哦。”我傻乎乎地应道,感觉自己真像个大傻瓜。“你舅舅从南京回来了?”
龙须川进点头:“他中午刚到,被朋友接去吃饭,应该就快回来了。”
“那……我回去了……春树还在外面等我。再见;川进。”
现在我只想做一件事,就是赶紧出去,揪住池春树这个大骗子狠狠揍一顿,打得他满地求饶才解气。
“他一定已经离开了。”龙须川进拉住我,“不信我们打个赌。”
“他说过会等我的。”我甩开他的手,“再见。”
龙须川进将我拖到窗前,“看吧,他在不在那里?”我向大门外看去,门前空荡荡的,果然不见人影。我恼火地骂起来:“太混蛋了!他答应我等我的。”
“他等得太久,也许没耐心再等了吧。”龙须川进意味深长地说道。
他的话听着很扎耳,我又开始发怒:“你也是个大混蛋!为什么在酒楼说出那样的话,好像会死了似的。”
这两个男人都太过分了,合起来耍我吗?
龙须川进摇摇头,“我的王,你根本没能了解你自己。我刚发现你其实是爱春树的,只是一直忽略了。”
我越发恼火:“我连自己都不爱,我会爱谁,我能爱谁?讨厌!”踢了他一脚后,我向外跑去。
池春树,我不会原谅你!怎么可以这样耍弄我?我怒气冲冲地向大门外走,“嘭”地撞翻了一个
人——老狐狸。
“对不起,我没看见你!”我立即伸出手将这个可怜的小矮子从地上拉起来。
“没关系,我也没看见你。”老狐狸很开心地看着我。“你有很长时间没来了,怎么川进一回来你就愿意来了?”
“我——我只是……”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快速想了想,“您不是出远门了吗,我还来干什么?我的首场演出您也没来看,是不是因为上次文化交流赛的事情还在生我的气?”
“呵呵。”老狐狸拍拍我的肩膀,“爸爸公务缠身实在没空啊,有空一定去看。怎么气嘟嘟的,跟川进吵嘴了?”
“没有。”我立即摇头,“中午我们还一起喝酒来着。”
老狐狸看向我身后,盯着某处看了又看,我听到龙须川进就在我身后。
“川进的嘴怎么了?”老狐狸用手指了指我身后那人,露出猜疑的神情,然后暧昧地笑。
老狐狸,笑什么笑?我意识到他猜出点什么,顿时羞恼,早点离开就不会这么尴尬了,老狐狸
一定以为……讨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喝酒喝多了,不小心磕碰的。”龙须川进解释道。
老狐狸眯起眼睛看看外甥又看看我,好像很肯定发现了什么值得高兴的秘密,依旧隐晦地笑。我觉得他的笑容可以用猥琐形容。
“哦,我差点忘了正事,我回来是拿老花镜,马上还得出门。拾伊,晚上留在家里吃饭吧。你不是喜欢吃川进做的寿司吗,我让他多做些,带回去慢慢吃。”老狐狸格外和蔼可亲。
“不麻烦了,晚上我还有演出,谢谢您的好意。”我一边回绝,一边回味着寿司的美好口感,突然心头发酸——可怜的菊香姐姐,我永远也品尝不到她做的寿司了。
“那你等等,家乡寄来一大包奶糖,你带点回去。女孩子都喜欢吃的。”老狐狸抬起手,看样子很想拍拍我的头,无奈他个子太矮,那只手最后还是只能拍了拍我的肩。必须说他这一举动真像父亲对女儿一般。
老狐狸真拿我当他女儿了吗?真会演戏啊,可我不得不承认他好起来挺像个人样——虚伪。
我不相信那些被屠杀的无辜的二十多个中国平民与他无关。为了让我屈服我毫不怀疑他什么血腥和冷酷的事儿都能做得出来,包括现在表现出来的温情——都是有目的的。
“川进,带拾伊去拿奶糖。你路上也带点,九江的佐藤君是我们的老乡,送他一份吧。”老狐狸说完,急匆匆地往书房跑。
龙须川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的王,你一个人出去也不方便,等会儿我开车送你回去吧。”无奈的,我只得又跟他返回屋内。
龙须川进抓了一把奶糖给我吃,并告诉我这可不是侵略来的,是他家乡的特产。我剥了一颗放进嘴里,发现跟大白兔奶糖的味道很接近,但更软些,可能路上被海风吹多了才这么软的吧。
“你等会儿,我给你看一张照片。”他说完走开了一会儿,不久拿了一张彩照过来,只见一个穿着套裙的秀丽女孩,正搂着一个瘦骨嶙峋的高个女人站在樱花树下。
“我的女朋友,漂亮吗?”龙须川进小声问道。我知道他在骗我,于是故意问道:“哪一位是呢?照片上有两个女人呢。”
龙须川进笑起来,却又突然刹住。我意识到他笑得幅度过大,又牵动了伤口。
“你们兄妹长得挺像。”我把照片还给他,“你母亲年轻时应该是个美人吧。”
“是啊。”龙须川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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