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拓!”孟梦失声尖叫,上前搀扶才发现他身体异常热烫,“你怎么了?阿拓,你醒醒啊!”
承受良久摇晃,梁城拓闷咳一声悠悠转醒,“没事,只是发烧而已,死不了的。”
言罢,他挣扎着站起来,怎奈身子发软又险些摔倒。孟梦不顾一切地扶住他,将他手臂搭在肩头做支撑,慢慢往回走。
两相依偎的时候,飘雪的冬季亦不觉冷。
晨雾渐渐消散,明媚阳光少了阻隔,张扬成灿烂的温暖。
梁城拓发烧近四十度,但他坚持不去医院,华浓便找医生到家里来治疗。原本是小熏照顾,可他昏迷间梦呓般不停叫着孟梦的名字,心思敏锐如小熏,已经彻底明白两人在他心中的真实比重。于是,她主动找来特意避嫌不去看望他的孟梦,以自己身体虚弱为由,把他推给她照顾。
孟梦忐忑不安地走进房间,刻意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先去审视其它事物。
最先吸引视线的是浅紫色墙壁与粉红色窗帘,宫廷风格的铁艺落地窗外可见紫红、粉白、樱红色小花的盆栽摆满阳台。红色软包深色的裙墙和地板,大片的艳色与华丽的金银家饰,酝酿出复古的法国味奢华风情。工艺繁杂的水晶吊灯,照亮描绘于墙面的金属色神秘花纹,更加衬托出风格夸张的铁艺床上,那沉睡男子奢靡忧郁如王子的气质。
绕了一大圈,孟梦还是不可救药的将视线定桥头在昏睡的梁城拓脸上。任这房间装潢得再华丽张扬、冶艳精致,终是比不上他沉静的睡颜。以特殊工艺绣出闪亮黑羽的枕头,把他脸色映得若无暇白瓷,浓长微翘的睫毛投射出弧形暗影,轻抿的唇红得诡异却诱人。
孟梦不由自主地走近,跪坐在床前凝视那张在黑羽映衬下略显暧昧的睡颜,继尔倾倒,沉沦。
“梦……”梁城拓再度梦呓轻唤,苍白的手自黑色绸被中伸出,似在寻求慰藉。
“阿拓。”孟梦声音飘忽,怔怔看着那只手,双手松开复又攥紧,似在进行一场天人交战的矛盾。
“梦,别,不要离开我……”梁城拓眉心紧锁成川字,双手意乱情迷的胡乱摸索,无助得像个迷途的孩童。
孟梦迟疑着伸出手,梁城拓若有所觉地主动握住,所有躁动不安因此而止歇。缓缓收紧臂弯,将承载另一双手的右手贴近心口,就这样静静宁视他安祥的睡颜,不愿再动。
时光流转得悄无声息。
似只一时贪婪的欣赏沉迷,却已错过斜阳晚色。
斗转星移。
沉闷绵柔的敲门声持续已久,孟梦喃喃报怨着醒来,揉揉惺忪睡眼。迷蒙视线里,梁城拓微微嘟起犹如邀吻的双唇近在眼前,她才要像曾经的每个睡醒时绽放个坏坏笑容然后偷个香时,突然惊觉一切已今非昔比。
头脑瞬间清醒,孟梦慌忙挣扎梁城拓双臂的禁锢,想要逃离“犯罪现场”——暧昧淫靡的大床。
梁城拓蹙眉咕哝一句,跟着缓缓睁开双眼,入目即是孟梦红如蕃茄的羞赧面庞。他不禁漾开迷人微笑,哑声问候:“亲爱的,早安。”
孟梦霎时如见魔怪后傻住,即刻又变化过哀怨、伤感、酸涩等诸般表情,“阿拓,放开我,这是你跟小熏的床。”
梁城拓这才真正清醒,可圈着孟梦的双臂却仍直觉地不愿松开。敲门声又再度打破寂静,这次急促厚重了许多,并伴着响亮的男声。
“梦梦,已经晚上了,你不吃饭病号也要吃啊。你怎么不出声?你没事吧?再不回答我要破门而入喽。”霍懋腾见小熏久久敲不开房间门,以为孟梦出了状况,便开始疯狂砸门。
“别让事情变得更糟好不好?”孟梦冷下口气直视梁城拓双眸。
从泪光闪烁的双眼到被贝齿轻咬的唇瓣,无一不令梁城拓心生怜惜,不由得选择妥协。但在松开双臂的瞬间,他蜻蜓点水的在她委屈的唇上印上一吻。
孟梦泪意更甚,抚着唇瓣跳下床。敲门声又起,她赶忙连声应着跑去开门。
“怎么这么久才开门?”霍懋腾急切追问。
“我刚刚不小心在沙发上瞅着了。”孟梦低着头虚心地答。
精明睿智如霍懋腾,怎会没有察觉她的异样?但他选择不予深究揭露,只瞟了室内,温柔说:“你一定累了,先去吃饭吧,这里交给小熏就行了。”
孟梦应了声“好”,绕过端着餐盘的小熏,下楼,走向餐厅。
28。 舍不得?我怀念的!
春节后的第一个周末。
孟梦陪花花、阿耀一起逛街,突然想看电影,于是两个女生走进咖啡厅,等待阿耀买电影票归来。
她们选了张临窗的桌子坐下,点了两杯咖啡一份甜点。
窗外的天空阴霾昏黄,云层浓密厚重地聚集,不见太阳的模样。
空气里满是微苦的醇厚浓香,伴着轻柔音乐的扩散,弥漫。
……
想笑着附和说分开是好的
但我们却怎么一起哭了
我舍不得
可是时间回不去了
爱你很值得
只是该停了
没有我你要好好的
……
用银色小勺搅拌着混合了牛奶与砂糖的咖啡,动作已机械,神思都不禁陷进歌中。泪,就这样不知觉地堕落,掉进褐色液体里溅出小朵凄迷水花。
“梦梦,你怎么了?”花花忧心轻问。
“恩?”听着歌,呆望着窗外天色的孟梦竟然还不自知。僵硬地抬手抚过脸颊冰凉,才惊觉自己竟哭了。
……
最后一次抱紧你了
我们错过的
错了就错了
不用担心我
我不爱你了
……
邻桌同样坐着两个女子,粉嫩的针织两件套搭配蓝色条纹长袜和短靴,橙色短外套亮黄色荷叶边短裙红色长袜与高跟鞋,时尚潮流的发型与彩妆。她们喝着综合果汁,热烈地聊着最新的八卦新闻。
“哎,梁城拓真的这个月十四号就结婚了吗?真不敢相信!”
“一定是场超级盛大的婚礼,新娘真幸福……”
花花听得汗毛直立,没话找话地指着外面说:“你看,那个女孩好奇怪哦,竟然抱着报纸哭。”
孟梦知道花花是想引开她的注意力,可她就是不能自已地侧耳倾听凄婉的歌声,脑海中反复回荡着两个陌生女子的谈话——阿拓就要跟别的女人结婚了。
她不舍得,真的不舍得,可是却不能让他知道。她必须微笑着鼓励他、祝福他,表现得不再爱他,表现得乐意放开手。哪怕,微笑的同时心在流血。
……
至少你记忆里的我是微笑的
亲爱的有你牵著我的那些日子
真的好快乐
……
三个人抱着爆米花、薯片、可乐坐进昏暗的放映厅,等待电影开始。
孟梦知道,阿耀一定是几经确认这部电影与梁城拓没有任何关系才买的票。这是部古装片,从出版发行到导演等等,都与阿拓没有丝毫牵扯关联,连电影前的片花里都没有与他有关的片段。
可尽管如此,当看到衣冠楚楚的“皇帝”在银幕上出现时,孟梦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梁城拓。清晰如昨的记得,二十年前的某一天,他也曾扮成皇帝演绎一幕令她感动落泪的片段。想着想着,银幕上与他相貌迥异的男子就成了他的模样,每个动作喜怒都牵动着她脆弱的神经。他流泪,她跟着哭;他笑,她仍在哭……
直到电影结束,听到大家喜悦欢愉的谈论,她才知道,原来这是部喜剧片。
告别花花与阿耀独自回家,不愿搭车,就一路徒步走着。
忽然听到海浪声,抬眸,竟已走到星海边。
孟梦呆望着远处嶙峋巨岩,倏地拔步狂奔上海滩,如癫似狂地翻看每一块冷硬岩壁。直到找到那一道石刻的痕迹,她僵住动作,轻抚着那些凹凸字迹,泪流满面。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经历沧桑风雨磨砺浸蚀,深刻的字迹已见斑驳。但记忆,却愈加鲜明真切。历历在目,言犹在耳,为什么就会变了样呢?明明两人的爱都还在,为什么就无法继续相爱相守呢?她好怀念两人在一起的日子,那些无话不说,那些一起作梦,那些争吵以后仍然相爱的日子。
斜阳晚霞染红蓝色海洋。
金红光点闪耀,把岸边女子苍白的脸映得明暗不明。
“我就猜到你会在这里。”(奇*书*网。整*理*提*供)
熟悉的低磁声音在身后响起,孟梦如梦初醒地回眸,星月迷离的夜幕下,梁城拓孑然伫立。
梁城拓看出孟梦不解的询问目光,解释说:“你这么晚还没回去,打电话给你朋友又说你早就回来了。我妈放心不下,就让我们都出来找你。”
“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
孟梦赧然起身,怎奈在岩壁前蹲得太久,腿脚已经麻痹,还未站起就向旁边倒去。梁城拓倾身去接,两人便一起摔倒在银白色沙滩上。她被他紧紧抱在怀里,脸埋在他胸前不言不语不动。
梁城拓仰倒在地,透过她柔软的黑发遥望星空,空洞的胸口因有她贴近而温暖,“如果能就这样一辈子多好。你不知道我有多怀念这样抱着你的感觉。”
孟梦想说,她也想永远这样倚靠在他胸前,他的怀抱总是最安全最温暖让她最眷恋的所在。可纵然再舍不得,还是要放手啊。现实就是这样残酷,夺走所有,最大的怜悯也只是给你去怀念的机会。
“答应我,一定要幸福。”梁城拓映着星辉的黑眸有泪光闪现,却被他倔强地困在眼眶里。
没有你我怎么幸福?孟梦想问,却如鱼刺梗在喉头无法吐出,只能任眼泪流得更凶。
停在不远处的跑车里有音乐乘风飘扬而来,与海浪声和谐成悲壮的乐章。
……
想问为什么
我不再是你的快乐
可是为什么
却苦笑说我都懂了
自尊常常将人拖着
把爱都走曲折
假装了解是怕真相太赤…裸裸
狼狈比失去难受
……梁城拓与小熏的婚礼已经进入最后的倒计时,所有媒体都想尽办法获取关于婚礼的独家报道,导致霍家别墅加强保安,主角们也都深入浅出的低调行事。
霍懋腾尊照医嘱,要在婚礼前带孟梦去做一次例行产检。为了躲避无孔不入的记者,他特意选了辆黑色单透玻璃的低调黑色轿车出行。尽管如此,两人还是甫出门就被几辆车盯上,一路跟踪不休。
当离开单一的盘山道驶进喧嚣车河,霍懋腾便开始跟那些跟踪车兜圈子,直到将它们一辆不剩的统统甩掉,才驶上开往医院的正途。
“恶魔男,现在你知道当明星的辛苦了吧?”斜睨着一脸苦闷不耐的霍懋腾,孟梦难得心情大好地出言讽刺。
霍懋腾不屑地冷哼一声,“看到你笑还真不容易!什么明星啊,成名前别说让记者追着他们跑了,他们别追着记者跑就算好样的!”
孟梦想反驳却又词穷,只得撇撇嘴不予理会。见医院已近,不禁伸手抚上小腹,心中升起异样的温暖情愫。孕育生命的感觉是这样奇妙美好,如果怀得不是恶魔男而是阿拓的孩子,那会是怎样的幸福啊。
“等结礼结束,我就会安排小熏去美国治疗,如果有好时机,会给她换个完美的心脏。”霍懋腾停好车,不急不徐的宣布着他的计划。
“这样他们就能天长地久了,是吧?”孟梦心痛却冷笑出声,“你不必在这样提醒我了,放心,我不会跟你妹妹抢阿拓的。”
霍懋腾并未因此而得意,反而心疼起她来,欲言又止,最终脱口的是:“你有没有哪怕一瞬间爱过我?”
孟梦蹙眉看向他,“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别说你曾经爱上过我。”
“是,是我犯傻了!”霍懋腾怔愣几秒然后失笑摇头,“可是,如果我真的爱上你了呢?你愿不愿意忘掉他,跟我在一起。”
孟梦窒住,看着他的双眼眨也不眨,似被他的话震撼,又似在挣扎他要的答案。
“你,你别开玩笑了好不好。”半晌后,她笑说。
霍懋腾勾勾嘴角,寂寥而苦涩。他不再多说,下车陪她走进医院妇产科。待产检顺利结束,他又开车载她自来路返回。
车内沉静得有些压抑,孟梦不自在地转开音乐频道,顷刻之间死寂被歌声冲散。
……
我怀念的是无话不说
我怀念的是一起作梦
我怀念的是争吵以后
还是想要爱你的冲动
……
“就算与我结婚生子了,你也还是会怀念他,是不是?”始终默然驾驶的霍懋腾忽然问。
孟梦抿抿唇,坦然说:“是,我永远没办法忘记他,记得与他在一起的每个瞬间,就像石刻记得在心里。”
“既然如此,有些事就没必要再隐瞒了。”霍懋腾笑了,笑得酸涩难言,“其实圣诞节那天,我们什么都没法生。我只是借你们都醉倒,设计了一出戏。”
孟梦眯起双目,不明所以地凝视也许比恶魔还要可怖的男人,“你在说什么?”
霍懋腾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路面,声音冰冷,“我没对你怎样,梁城拓跟小熏也只是在一张床上单纯地睡了一晚。也就是说,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可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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