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从掏出白菜的布包里掏出一个水壶,仰头喝了一口,发现没水了,将壶向外一扔,水壶直接飞出了破庙。
他抱着白菜,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将白菜切碎了放进铁锅内。就是在这个时候,先前被扔出去的水壶忽然飞回来了,有水滴不断往下落着,竟是已经装满了水。
也不用年轻道人的指示,水壶自动飞至铁锅旁边,水从里面流了出来。年轻道人将白菜洗了一遍,倒出里面的脏水,水壶再次倾了倾口,将干净的水全部倒了出来。
年轻道人摸出一张黄符,口中念了一句诀,然后将黄符扔向锅底。
“噗啦——”
明艳的火舌凭空冒出,不停舔舐着锅底。
白虎叼起地上被啃得乱七八糟的牛肉,乖巧地走到年轻道人面前,歪了歪头。
年轻道人看着它笑了笑:“大白乖,你救兮儿有功,今天的牛肉全部赏给你了。”
白虎“嗷呜”一声,牛肉应声掉落,它一个低头叼住,一口吞进了腹中。那速度……仿佛担心年轻道人突然反悔一般。
另一边,晴歌已经郁闷得想挠墙了。
身体虽然不能动,但晴歌的意识是健全的。在如此封闭的地方待着,晴歌觉得呼吸不畅——一切的感觉不管是否真实地来自肉身,但晴歌意识里的每一只细胞都是鲜活的。
幽闭恐惧症不是每个人都有,但狭小的空间的确非人久居之地,不然住户也不会要求房屋是宽敞朝阳的了。
那个人会不会把自己一直放在棺材里啊?晴歌努力思考着自己掐死自己的可能性。重生这种技术活,果然不适合她这等平民,还是乖乖去阎王爷那儿报个到吧。
晴歌闷到真的忍不住伸出手想往脖子上送去时,半空中却忽然伸出一只手,一下便抓住了晴歌的手。
那道人终于吃完了夜宵,走到了晴歌的旁边。
被年轻道人从棺材里抱出的时候,晴歌简直感激涕零,肝脑涂地。
年轻道人抱着晴歌走出庙外。
外面月色如练,照得山川一片皇皇。晴歌的身体刚刚暴露在月色下,周身便忽然幻出无数的星光,如萤火虫一般翩跹舞动着。
晴歌忽然想起之前逃跑到小船上的时候,周围水草上也起伏着萤火虫。那个时候,不见其它生灵的踪迹。
此刻她忽然明白过来,那些个长得很像萤火虫的东西其实就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
……呃,所谓的天地精华。
年轻道人摊开一只手,任一只萤火虫落在自己的掌心,白莹光芒转瞬即逝。他若有所思地念叨:“越来越多了啊。”
接着,他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小的白瓷瓶,打开瓶盖后,周围飞舞的萤火虫如同飞蛾扑火般齐齐飞过来,钻进了瓶中。
白色的瓶身被内里的光芒映照得隐隐发亮。
年轻道人轻轻摇了摇瓶身,然后放至晴歌的嘴边,让晴歌喝了下去。
纸张被烧成灰的味道扑鼻而来。
麻蛋!这不就是符水么?!
但晴歌还是被迫喝下了。
唯一可以拿来安慰的,就是晴歌虽然认清了现实,但还没有接受。她不承认这具身体属于自己。
所以这符水也就不是她喝下去的了。
默默替这智商点个蜡。
喝完符水之中,晴歌的身体忽然焕发出莹白的光泽,与天上的月光交相辉映着。
晴歌自然无法看见这一幕,她只能感受到全身骨骼和肌肉蠢蠢欲动着,仿佛就要苏醒过来了。她按捺住狂喜的心情,忍不住动了动……
咔哒。
似乎胳膊肘的关节扭到了。
擦。
年轻道人说道:“兮儿,再过些时候,你就会活过来了……”
“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兮儿。”他继续说道。
声音如月光般温柔,也饱含着月光般的哀伤。
☆、003 异时空身份
年轻道人是在第二日天亮之前离开的。
隐隐的晨曦光芒映着东边山川的时候,年轻道人将晴歌抱回破庙,重新放回到了棺材内。
喝完那个符水之后,晴歌觉得全身发软,犹如一滩烂泥,弄得她反抗的思想也变得萎靡不振。内心哀嚎不想待在棺材里面,却愣是一点表达的意识也没有,任由年轻道人对她动手动脚。
晴歌身上的红色衣裳已经一片破败,年轻道人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面的泥土败叶,将之整理熨帖在晴歌身上。
虽然才接触了一个晚上,但晴歌对此人单线条的大男子印象已经深入骨髓,见对方偶尔做出与性格完全不符的事情来,实在有够闹心的。
这位道长啊,养尸什么的我也能接受,毕竟茅山道士湘西赶尸人什么的高点击灵异幻想小说我也追过一段时间,但是嘛……恋尸什么的就有点重口了哎……这种小圈亚文化我也只是在天涯看人神叨叨地八卦过,真心没想亲身经历……
晴歌此时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在心里默默吐槽了。
年轻道人熨帖好晴歌身上的衣服,又替晴歌将头发理了理。他似乎也知道自己下手没轻重,头发这么柔嫩的东西不是他能摆弄的,只是耐心地用手在将几处打结的地方解开了,最后拢了拢,放开了手。
他站了起来。
旁边的白虎“噌”地一下也站了起来,紧跟在他的脚边。
年轻道人弯腰顺了一把白虎身上的皮毛,叮嘱道:“大白,你留在这里继续陪兮儿。饿了便自己找东西吃,记住别下山,引来人可不好。”
白虎抬头看着他,似乎听懂了。矫健的尾巴绕着道人的脚脖子转了一圈,目送着道人离开后,它才又重新走到棺材旁,前肢交叠,卧在了地上。
四周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半晌,空气中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声音,像是什么利器在反复刮着,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白虎“腾”地站起来。
警觉地望向……棺材。
晴歌恢复了力气,但身体依然僵硬,唯一能调动的肢体也就两只爪子。她的视线所及之处,除了头顶破败的屋顶外,便是棺材的两边。棺材虽然有点年头了,但木质却是甚佳,纹路清晰,也未被虫豸咬坏。只是上面多了数条刮痕。
晴歌盯着那些刮痕,忽然慢慢伸出了自己一只爪子——她已经自暴自弃了,现在只想这么称呼它——伸向了那些刮痕,长长的,灰白泛青的指甲在那些刮痕的旁边留下了五道浅白的痕迹。
很刺耳的声音,但晴歌的心情犹如破罐子破摔,另一只手也伸了出去,继续挠着棺材板儿。
白虎探过头,一下咬住了晴歌的手。
卧槽!做宠物不能这么阳奉阴违的!
晴歌在心里咆哮。但白虎只是咬着她的手,制止了她制造魔音的行为。等了片刻,它已经松开了嘴,然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歪着脑袋看着晴歌。
晴歌忽然想起醒来的那一幕。莫非那个时候,白虎会离自己那么近,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
看那些刮痕,明显是这副身体干的啊。
可是晴歌对之前的事情一点印象也没有,所以她肯定那之前占据这副身体的一定不是她。
那么,就是那个叫兮儿的?
她之前已经醒过一次?
那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晴歌默默看了一眼白虎……那个兮儿不会醒来看到一只老虎然后又给吓死了吧?
貌似目前这个推测最具可能性了。
晴歌欲哭无泪。
她一跃,从棺材内跳了出来。
白虎被吓了一跳,然而晴歌并没有像昨天那样拔腿就跑,因此它也只是站在那里,呆呆看着晴歌在原地转圈圈。
晴歌有点无聊。
外面日头很是强烈,晴歌怕自己这样走出立马化成灰烟。
虽然从发现自己变成了僵尸开始,晴歌一直想着不如死了算了,但真正可能有机会死的时候,她还是不想死的。
好死不如赖活着,你也可以理解为不要脸。
庙并不大,而且一半完全破败,佛龛化作灰土,杂草丛生。晴歌跳了几圈就觉得没意思了,于是又直挺挺地跳进棺材里,蒙头睡起了大觉。
年轻道人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准时出现在了破庙。
身上依旧挂了几道烧得差不多的黄符,只是没有前一夜那么多而已。看来那天真的把他担心坏了。
这次带给白虎的是一只体积足够大的烧鸡,酥香四溢,看得晴歌直流口水。
晴歌的食物和昨天一样,烧成灰的黄符水。
她的身体遇到月光时散发出的犹如萤火虫的东西越来越多,在此后的时日里,晴歌已经渐渐发现了这一点。混着这些萤火虫的符水同时能够令她的身体在整个晚上都处于一种柔若无骨的状态,效果有如某种催化剂。
在这种催化剂的催化下,晴歌渐渐能够感知到肢体的存在,甚至是像肢体发出移动的讯息。
这种变化是在差不多五天之后发觉的,但晴歌没有在年轻道人面前表现出来,还是一副挺尸样。
年轻道人偶尔对着白虎唠嗑几句,其它基本无闲话,每天的那点活儿做完后,他就在一边打坐,天明后离开。
风雨无阻。
每次年轻道人一走,晴歌立马从棺材里跳出来,试着活动四肢以观察变化。
变化很细微,比减肥还糟心,有时候甚至让晴歌沮丧到怀疑一切是不是她的错觉。
白虎就在一旁看着晴歌折腾,偶尔低声嗷呜,伴随着噗嗤的鼻音,似乎是在嘲笑晴歌。
晴歌把爪子展开伸向白虎,白虎“跐溜”一下跑出了庙,晴歌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扑地,大半个身子越过庙门,直接暴露在阳光之下。
她并没有化成灰烟。
这个认知让晴歌一喜,跳起来拔腿就跑,甚至连白虎在哪儿也没功夫去看。
她就是想跑。
年轻道人长得很帅是没错,但偷偷在深山老林里养着一只僵尸,怎么想怎么令人毛骨悚然。
晴歌跑得比上次还突然,白虎愣了一下,大概以为是什么你追我赶的游戏,欢脱地在庙前空地上甩着尾巴转了几圈,再抬头却见晴歌越跑越远,终于一脸迷茫地追了上去。
之前跑的那条路,虽然有大泽可以拦住白虎,但晴歌无法确定还不会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遇到一只破船,说不定那个道长把那条船劈了呢。
白虎似乎已经意识到晴歌是在正经逃跑,速度越来越快。晴歌飞快跑着,脑子也在高速运转着。半晌,她忽然有流泪的冲动。
太坑爹了!老虎是山中之王啊!她除非跑到天上去,不然怎么才能跑出白虎的追踪范围啊!
据说僵尸的奔跑速度很快,那晚晴歌也亲身体验了一把,但这次她是明显感觉到体力不行了。这个认知让她更加惶恐和沮丧起来。
所以,最后,晴歌放弃了逃跑。
她直接停了下来。
后面紧追的白虎一个不及,直接越过了晴歌,一头撞到了岩壁上,在地上滚了几圈后才灰头土脸地走到晴歌面前,耳朵里还插着几根绿油油的草茎。
晴歌并不累,但她也不想再跑了,直接一屁股坐到白虎的背上。咔擦,不知是腰部还是臀部的骨头碎了,更方便晴歌定型。
白虎一下子就明白了晴歌的意思,迈步原路返回,只是不时地回头瞅几眼晴歌,眼神分外迷惘,似乎不明白晴歌如此反常的行为。
晴歌摸了摸白虎滚圆的脑袋。
如果她能说话,此时大概说的就是:女人心海底针,你以为是说着玩儿的?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在另一座山头,有一行人将他们刚才的一切收入眼底,此刻也正双腿打颤,屁滚尿流地往山下跑了去。
白虎将晴歌一直驮回了破庙里,走到棺材边,回头看了看晴歌。
晴歌跳下来,嫌弃地看了棺材一眼,然后在庙中小碎步腾挪一圈,终于做了个伟大的决定——打扫。
年轻道人之前打扫得其实挺干净,晴歌还亲眼见他打扫了一次,旮旯犄角并没有视而不见。但是,将破庙贯穿了的大树的另一侧,祭台神像坍塌成泥的地方,简直惨不忍睹。
有白虎的存在,自然不会出现蛇鼠之流,但其它昆虫类可就不一定了。
晴歌撩起破旧的黄幔,底下立刻嗡嗡嗡飞出一群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东西,吓得晴歌连连后退十步。
白虎一个跳跃,一马当先,挡在了晴歌前面。
那群嗡嗡嗡的黑点顺着笔直的树干隐入了头顶的树叶之中,不多时已经散得干干净净。而黄幔被晴歌这么一掀,倒是将下面的神像露了出来。
神像是半身雕塑,已经破旧不堪,整张脸埋在朽木之间,蛛网灰尘蒙了一层又一层。
晴歌仔细看了一下神像的装束打扮,判断应该是个女性的样子,心里想着大概是观世音或者女娲之类群众基础非常广泛的神灵。
塑像本身太脏了,晴歌犹豫了好久才重新走上前,将之从一堆腐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