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语,但我看得出来,他很排斥“断子绝孙”这四个字。
临睡前,我把脚丫子伸进黎先生的被窝里踢他,他扭过脸来看着我,面无表情道:“我今天没心情,你别来骚扰我。”
我说:“谁想骚扰你了。”
他说:“那你就让你的脚丫子就安分点。”
我说:“它怎么不安分了!”
他说:“它都伸进来了,还叫安分?”
我无语了,他可真内秀,都结婚了,还跟我玩矜持。
他见我气着了,把手伸了过来握着我的,安慰道:“好好好,你最安分,我最不安分。请问安分守己的老婆大人,唤小生何事?”
我甩开他的手,说:“少跟我套近乎,我有正事要说。”
他看着我,眨眨眼。
我说:“你们男人是不是都想要个儿子?”
他说不一定。
我说:“那为什么咱妈说要抱孙子?万一我以后生的是女儿呢?”
他说:“那就生一男一女。”
我说:“那万一我一连三胎都生女儿呢?”
他不语,沉思。
我说:“那要是一直不生儿子,就一直生下去?还是你想学我爸找别的女人生儿子?你好好想想吧,等你先过了你心里那关再把你妈说服了,再哄我怎么替你生孩子吧。”
说完,我把脚伸了回来,翻身背对着他,突然发现要解决别人推过来的难题,就要制造更多的难题难住对方。
趁着正式到公司报道的前一天,我回了趟我妈家,本来是想和她讨论生育问题的,却不想一进门,就见我爸和我妈面红耳赤的大吵大闹,好像是为了谁是这段婚姻的受害者的问题,我爸还无意的透露到他的第三者流产的事,是个男孩儿。
看到我进门,我爸又指责我妈不仅对他隐瞒我和黎先生结婚的事,还到处和宾客说他死了。
我妈说:“在我们娘俩心里,你早就已经死了。”
我爸大怒,说:“就是因为你这个死脾气,我才跟你过不下去!”
听到这话,我就知道我要被迫介入战局了。
但我的介入被他们合力打败了,他们的话题也进展到第三者流掉的孩子身上。
我妈说活该,狐狸精,第三者,应有此报。
我爸说我妈缺乏同情心。
我妈回嘴说同情狐狸精的都是傻逼。
我爸急了。
他们的讨论也宣布破裂,于是进行了武力解决,我妈打了我爸后脑勺一下,我爸推了我妈一把,谁也不服谁。
我想,我必须阻止。
但他们也不是省油的灯,在我上前的同时,也立刻报答了我的再次介入。
其中一个推了我一下,在我脚踝扭伤的瞬间,另一个也抽空给了我一巴掌,正中右脸脸蛋。
当然,这都是误伤的,我只是个挡箭牌。
但身为挡箭牌,我也有生气的权利。
我捂着脸,摆出羞愤的姿态,说:“你们闹够了没有!我才是你们婚姻里的受害者!”
我指着我爸的鼻子,把他逼退了几步,说:“你是我爸,却整天睡在一个大我两岁的女人身边,你的老脸光彩么,你好意思么!孩子没了,是我和我妈造成的么!”
我又回身看着我妈,说:“他已经无药可救了,你们就离了吧!求你别再折磨你自己,也别再折磨我了!”
最后,我用眼神反复凌迟着他们,险些成了斗鸡眼,直到他们都露出愧疚的神色,我才夺门而出。
夺门而出后,我又撞见了邹之明。他瞧着我肿起来的脸,建议我冰敷。
我提议去他家里借冰块儿。
邹之明把我婉拒了,还用一种怀疑的眼光审视我。
我叹了口气,打消了去他家参观顺便要几本样书的念头。
然后,我问起他和他租赁的鸭子。
他说,相处得很融洽。
我很惊讶,因为我不能接受两个男人相处融洽的事实。
我问他这本旷世巨作写到哪里了。
他叹了口气,说已经胎死腹中了。
我问,为什么。
他说,出版社不能出帮助特种职业平反的题材,以免助长歪风。
我觉得他和他的鸭子一定都很难过。
他问我的脸怎么肿了。
我说,被我爸打的。
他又问我为什么挨我爸的打。
我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还不忘掺杂了八成的个人情绪反复强调本来挨打的是我妈,我只是误打误撞的成为了他们婚姻里的牺牲品,成为他们分居的借口之一。
他建议我请个情感辅导老师帮忙修补家庭裂痕。
我问,中国有这种职业么?
他说有,还给了我一张名片,上面写着“和睦——情感辅导专家”。
我看着他,说:“和老师,您真是太有才了,你是怎么想到做这行的?”
他说,是出版社介绍的。
我说:“出版社现在还负责为作者规划事业啊?真不愧是事业单位!”
他不语,我又问:“那您都辅导过几个家庭?”
他伸出五个手指头。
我立刻把手放在他的手掌上,使劲儿握了握,说:“好,就这么定了吧,等我和他们约好了时间就找您!”
和邹之明分手前,我向他咨询了夫妻和子女的问题。
我问:“如果妻子不想现在生,婆婆想,丈夫也想,妻子应该怎么做才能避免争吵?”
他说:“相见好,相处难,如果一对夫妻之间本身就存在很多问题,生了孩子也只会加重问题。夫妻应该先解决彼此的沟通问题,做好榜样,再计划怎么教育好下一代。”
我觉得他说的道理都是最有理的。
回了家,我把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说给黎先生听,他用一种深沉的眼神看着我,就像法医解剖尸体时的那种眼神。
他问:“这是谁教你的?”
我说:“我自己想的。”
他说:“肯定是有人教你的。”
我说:“你现在是在侮辱我的智慧?”
他不语,用眼神给我答案。
我发觉,结婚以后,黎先生的眼神已经逐渐替代了他的嘴,且我的智商在他的眼里,正日趋下滑。
第二天起床,我先起的,我做好了早餐才准备梳洗,但是黎先生占据了洗手间,他已经进去半个小时了。
我敲了敲门,说:“你没事吧?”
他说:“我闹肚子。”
我说:“你该不会有痔疮吧!”
都说十男九痔,这话有理。
黎先生没搭腔,好像不准备为自己辩驳。
又过了三分钟,他拉开了门,衣冠楚楚,帅的差点闪瞎了我的眼。
结婚到现在,我一如既往的睡懒觉,除了今天,所以我从来不知道黎先生每天早上都和洗手间如此亲密。
他居高临下的看了我一眼,这让我觉得不穿高跟鞋的时候,特别没有安全感。
我走进了浴室,看着洗漱台上的水渍,心里很不爽,然后看向镜子,被自己的尊荣吓了一跳。我用黎先生的毛巾擦干净了镜子上的水蒸气,看清了自己,我发觉自己开始憔悴。于是我决定画个妆,就比平时的稍微浓了那么一点点。
等我收拾完毕,做回桌边吃早餐,我又发现我最喜欢吃的香肠炒蛋只剩下了香肠,我瞪着对面的黎先生,和他嘴边的半个鸡蛋。
我说:“你连半个蛋都不剩给我!”
他说:“香肠太油了。”
我说:“那就麻烦您以后自己做早餐,还有,不要占洗手间超过二十分钟。”
他说:“你一占就是半个小时,我只好先用了。”
头一天上班的早上,就发生了这么多摩擦,我开始怀念不上班吃软饭的日子了。
出门的时候,我换上了高跟鞋,走到站在门口等着锁门的黎先生身前,把我们之间的距离缩到最短。我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挑起他的领带,眯着眼,从他让人着迷的黑色眸子里审视自己的倒影。
我说:“黎先生,你这个样子,又让我想起当初你还是我上司的情景了。我当时真的很讨厌你,讨厌你每天意气风发的走进公司,再把我叫进办公室,只为了训我一顿。”
他说:“从今天起,我还是你的上司。”
我皱起眉,试图站直身子,却被他搂了回去,我只好自我镇定道:“你不要告诉我,你除了训人什么都不会。”
他说:“在办公室里,你希望我做什么?”
我被他吻住了,他说:“夫妻俩的事要在家里解决,到了公司,咱们得维护对方的清白。”
证都领了,还清白?
出了门,下了楼,我始终没从他的话里醒神儿,我觉得我受打击了。
走出小区,我松开了他的手,说:“咱们还是别一起走了,不像话。”
他愣了一下,说:“那你认识路么?”
我点头,很坚决。
他又要伸头亲我,被我躲开,他只好转身招了一辆出租车,让我先走。
坐在车里,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开始后悔接受这份工作。
我想,我得找个机会脱身。
男+女=偷 04
我本想找个机会脱身,什么机会都好,用交通不便利当借口递上辞职,或者随便说一句“这份工作不适合我”打发了事,只要有效就行。
可我的这个机会被一份计划书打碎了,一转眼,我已成了妒妇,面对婚姻里亮起的第一盏红灯,傻愣愣的不知如何是好,天知道,在这之后还会有多少灯等着晃瞎我的眼。
事情是这样的。
黎先生将我介绍给市场A组的同事们,我和每一个人笑脸相迎,又和每一个人说“请多指教”,直到我的腮帮子僵硬为止。
我把这一辈子最虚伪的一面用尽了,正想找个人说点心里话,却想不到抽空的时候,黎先生竟对我说道:“表现不错。”
我皱着眉,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认同了Miumiu说过的一句话:“男人都是两面派。”
中午的时候,我将准备好的辞职理由揣在肚子里,敲响了黎先生的办公室门。
走进去的时候,他正在忙,我站在桌前,撇着嘴,等待时机。
他指了指我身前的文件,说:“这是B组刚转来的资料,你先拿走看看。”
我愣住,不动。
他抬头看我,问:“还有事么?”
我真想告诉他,有,我能吻你么。
可我什么都没说,假笑着拿走文件,走出了门口。
但我还没有走回座位,一只鲜嫩欲滴的玫瑰已经掉落在我的脚面。
那是从我怀里的文件夹里掉出去的。
为了它的香味和颜色,为了它的美艳和高贵,还为了它的花语,我高兴了一整天,所有虚伪的笑容都变得自然。
黎先生可真含蓄。
我先一步回了家,黎先生是上司,他理应加班。
进了家门,我将刚从菜市场买的鱼扔在地上,扑向座机电话,打给了Miumiu。
但我还没来得及宣告我的喜悦,她已经先说道:“我和开KTV的那家伙分手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唱KTV了!”
我愣住,道:“那以后咱们就不能免费唱歌了。”
她叫道:“我是你的朋友,你是不是该同情我啊,别老想着失去的利益,你要多想想我的感受!”
我连忙道歉,正准备安抚她。
她又说:“算了你也别安慰我了,我不需要安慰,我需要恭喜!”
我说:“那我恭喜你终于踹了他,不必再忍受他的生意经和对你的说教?”
她说:“不,恭喜我又找到了替补的。”
Miumiu开始讲述她和替补之间的爱情火花,就像她当初对我夸赞KTV老板一样,她发现了替补身上所有的优点和闪光点,并且强迫的灌输给我,让我接受。
她说,她觉得自己以前就像瞎了眼,现在才算睁开。
我默默地听着,默默地反抗她的爱情哲学。
然后,我问她,他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她给了我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他是自己送上门的,我当时正穿着睡衣,蓬头垢面,他送外卖过来,我一手拿着他递给我的食物,一手去掏钱。”
就在这时,Miumiu家的肥猫趁机从两人之间的缝隙穿越而过,三两下就冲下了楼,Miumiu一声尖叫,扔掉了食物,扔掉了钱,一边追一边大喊:“你快帮我捉住它!”
替补人高腿长,一下子就超越了那只野心不小的肥猫,堵住它要出墙的去路,但他们谁都不敢动,看着对方。
Miumiu趁机从后面一把抄起它,夹在腋下,十斤的肥猫在她看来,似乎不值得一提。
她就像个女土匪一样冲回了楼上,将猫扔在地上,骂道:“跑跑跑,叫你跑!跑出去饿死你,让外面的野猫全都欺负你!”
然后,她淡定的回身,捡起钱,递给替补,说:“谢谢你。”
在替补第五次将外卖送上门后,Miumiu邀请他进了屋,他们的话题已经从“多少钱”一路上升到“你有女朋友么”。
我惊讶于Miumiu的胆大,默默将这个归类为失恋后遗症。
Miumiu说:“他说他不会一辈子都送外卖的,他很快就要到下一个工作岗位就值,是朋友介绍的,送快递。”
我刚要发表意见,她又说:“别以为送快递的和送外卖的没什么区别,现在送快递的都要找熟人介绍才行,一个月一万块多不是传奇,那都是最基本的。居然挣得比我还多,要不是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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