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刘子墨后,秦风穿过一片乱坟岗,这才回到位于铁道边上的“家”中,原本趴在门外的大黄悄无声息的冲着秦风摇了摇尾巴。
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从小被秦风兄妹养大的大黄,虽然只是个土狗,但却凶悍异常,就连镇子上的那武校看门的大狼狗,见了它都夹着尾巴躲着走。
前几天有个在动乱期间被整疯了的人莫名其妙的闯到了这里,要不是秦风回来的早制止了大黄,怕是那人咽喉都要被大黄给咬断掉。
亲昵的揉了揉大黄脖子上的毛发,秦风轻轻推开了屋门,桌子上那根蜡烛已经快要燃尽了,细细的火苗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帮妹妹守好了被她蹬掉的薄被,秦风和衣睡了下去,从五年前家中发生那场变故之后,他就再也没脱去衣服睡过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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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葭,你要是再不听话,哥哥就不要你了!”
站在铁路小学的门口,秦风皱着眉头,今天他和妹妹穿的虽然还都是旧衣服,但却十分整洁,就算经常见到他们的人,第一眼怕也认不出这就是秦风兄妹。
不过小丫头的倔强,还是超出了秦风的预料。
就在刚才他带妹妹进学校报名的时候,早已修完小学四五年级课程的秦葭,竟然在老师面前装疯卖傻,连那入学最简单的考试都没有通过。
“坏哥哥,你不要葭葭了,没人疼葭葭了!”
听到秦风的话后,小丫头嘴巴一咧,顿时就哭了起来,“葭葭不要上学,葭葭要和哥哥在一起,永远都哥哥在一起!”
对于秦葭而言,这个世界给她的记忆并不是多美好的,除了哥哥之外,她受到了许多嘲笑和白眼,虽然并不仇视那些人,但秦葭还是无法说服自己与他们一起学习和生活。
“行了,葭葭不哭,是哥哥不对,唉,算了,不上学就不上学吧。”
看着哭的一抽一抽的妹妹,秦风的心像是被一双大手狠狠的揪了一把,长兄如父这句话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了,每次只要小丫头这么一哭,秦风总是会妥协的。
不过秦风心中还是有几分恼怒,因为昨天拿了刘子墨给的钱后,他已经准备在镇子上去办自己和妹妹的户口,只需要花八十块钱就够了。
办了户口,妹妹再入了学,秦风也打算去学门手艺赚钱,如此一来,他们日后也不会被镇子上的人另眼相看了,只不过妹妹却是不能了解自己的苦心。
“哥哥说话算数?”秦葭捂着脸的手指露出了一条缝隙。
“算数,别哭了,哥哥带你去子墨哥哥家玩,你要听话啊。”秦风无奈的苦笑了起来,就算知道妹妹是装的,他也狠不下心去管教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葭葭最听话了。”听到哥哥的话,秦葭放下了捂住脸的手,一双眼睛笑得像个月牙似地,眼中露出了那丝狡黠却是让秦风生不出任何惩罚的心思。
“算了,不愿意上就不上了,等我学了古董的知识赚了钱,也没人敢再看不起我们了。”
摇了摇头,秦风牵着妹妹的手往刘家走去。
鼻烟壶的事情让秦风大受启发,他决定暂缓办理户口的事儿,用那些钱做本钱,改拾破烂为收破烂,就算一个月只能收到一件值钱的东西,那也远比拾破烂有钱途的。
刘老爷子发了话,又有刘子墨的关照,那些看秦风不太顺眼的几个半大小子倒是也没找麻烦,带着妹妹吃过中饭后,秦风就被刘老爷子叫进了后堂。
“小家伙,你真的想学古玩鉴赏的知识?”
对秦风,刘运焦还是有很大好感的,只不过他看不清这孩子的命理,加上秦风身上戾气冲天又是短命夭折之相,这使得他下意识的不想与其牵扯太深。
“刘爷爷,是的,这一百块钱,是我的学费!”
秦风认真的点了点头,将十张十元的钞票放到了刘老爷子的面前,他是个十分敏感的人,心中隐约能感觉到老爷子的心思。
“钱就算了,给你两百块本来就有点少,不用给我了。”
刘老爷子摆了摆手,他在台岛有很大一笔产业,由三儿子在打理,虽然称不上大富豪,但也算是有钱人,对这点小钱根本就不在乎。
“你小子倒是聪明,懂得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的道理,俗话说乱世黄金盛世古董,这天下太平了,古玩市场也要起来了。”
看着秦风,老爷子眼中满是赞许的神色,接着说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在我这里,你只能看,却是不能问,你能做到吗?”
这只看不问的要求,说明刘老爷子也是动了心思,若是秦风能躲过去命中这一劫,他就将其收入门下,要是躲不过去,那却是万事休提了。
秦风点了点头,说道:“能,刘爷爷,您放心吧,秦风绝对不会给您招惹麻烦的。”
“好,我今儿给你说说这个鼻烟壶,这可是好东西啊,当年我也有一个宫廷制造的,不过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刘运焦在台岛的时候,曾经做过总统府的武术教官,没少接触那些珍贵的古玩,见识更是非常人可比。
而九二年这会的内地,收藏古玩的人还不是很多,更不用提这地处偏僻的小镇了,刘运焦平时也找不到人交流,正闷得难受呢,此刻话匣子一打开,倒是收不住嘴了。
这一讲就是两三个小时,说得刘运焦是口干舌燥,不过秦风也是个好听众,时不时拍上个小马屁,也是让老爷子心怀大慰。
老爷子引经据典的一番话说下来,听得秦风眼冒精光,他怎么都想不到一个小小的破玻璃瓶子还有那么多的的讲究。
“行了,明儿给你说说字画,去找子墨吧。”
看了下时间,差不多是孩子们练武的时候了,老爷子停住了嘴,不过就在秦风出了屋门的时候,又把他给叫住了,叮嘱道:“你最近这段时间不要乱跑,更不要和人斗狠争勇,要是被我知道有这些行径,你就不要再来了。”
虽然懂得一些相面之术,但刘运焦终究不是干这行的,他只能看出秦风应该就是在一年半载中会有一劫难,他没有化解之法,也只能如此提点秦风了。
“刘爷爷,我知道了。”
秦风点头答应了下来,兴高采烈的跑出了屋子,今儿老爷子所讲的这些知识,像是给他开启了一扇门窗,让他触摸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世界。
有了刘老爷子的照顾,秦风兄妹的生活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往日里混迹在垃圾堆的两人,改成了走街串巷,白天从住家户手中收着诸如牙膏皮废纸等破烂,晚上却是在刘家打熬身体习练武艺。
秦风原本就是在长身体的时候,伙食上有了改善,半年功夫不到,刚刚十三岁的他就个头猛窜,居然长到了近一米七高,身上也长出了一块块腱子肉。--ps:感谢大妮淼淼成为宝鉴的盟主,谢谢朋友们的支持,新一天,求推荐票呀!
第六章 去世
“子墨,刘爷爷的身体怎么样了?”
跟着刘老爷子学了半年多的古玩鉴赏,天气也逐渐变冷了起来,就在年前的几天,身体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老爷子,忽然一下子病倒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刘家的新年变得一丝喜庆的味道都没有了,刘子墨的父亲也从台岛赶了回来,因为这次老爷子病的厉害,怕是真的大限将至了。
虽然没法再听老爷子和自己谈古论今,但早已在心中将其当成师父的秦风,还是每天早上都来看望老爷子。
有时候医生不让进屋,秦风就顶着寒风在门口呆着,生怕老爷子离去时自己不知道,倒是让刘家上上下下对秦风这个重情义的小家伙充满了好感。
“阿风,爷爷怕是不行了,他都不认识人了。”
刘子墨的眼睛通红,显然是刚刚哭过,自小就跟着老爷子的他,和爷爷感情极深,他怎么都无法接受往日里八面威风的爷爷,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子墨,别伤心了,说不定刘爷爷就会好起来呢。”
秦风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说着说着话,自己也忍不住哽咽了起来,从家中遭遇大变之后,他只在老人身上感受到那种亲人般的温情。
眼下老人即将离去,让这半年多来变得开朗了许多的秦风,眉宇间始终带着一丝化解不去的阴霾。
“爸,您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就在秦风和刘子墨说着话的时候,内屋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喊声,刘子墨愣了一下,连忙掀起厚厚的布帘,进入到了屋子里,秦风跟在他身后也走了进去。
“咳……咳咳……”
病榻上的老人剧烈的咳嗽了好一会,一口血痰吐出后,神情似乎清醒了过来,抬起头艰难的在众人脸上看了一圈后,轻声说道:“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我刘运焦一生跌宕起伏,能死在床上,已经是莫大的幸事了!”
刘运焦师从“神枪”李书文,年纪轻轻就在江湖上创出偌大的名头,其后更是加入军旅,每次作战都是奋勇争先,也不知道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了多少回。
所以老爷子早就看穿了生死,眼下一屋子儿孙满堂,他是真的满足了,在外飘荡了三四十年之后,终于能叶落归根,他已经没有别的奢望了。
“爸,您千万别这么说,您会好起来的!”
看着枯瘦如柴的老父亲,刘家几兄弟脸上满是泪痕,他们心下明白,父亲这是回光返照的表现,怕是很难过得去今天了。
老爷子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灰白色,这是人之将死的征兆,刘家兄弟三人都是见多识广之辈,当下心中黯然,眼中噙满了泪水。
“好不起来喽,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刘运焦深深的吸了口气,灰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潮红色,精神却是比之前又好上几分,双手支撑着床板,居然坐了起来。
“爸,您这是干什么?快点躺下!”
见到老爷子坐起身来,众人顿时大惊,纷纷拥到床头,刘子墨在外面眼泪哗啦哗啦的顺着脸颊直往下掉,却是挤不到前面去。
“都给我散开,这世上谁能不死?有什么好哭的?”
老爷子眼睛一瞪,那里还有老老垂死的样子,往昔的威风似乎又回到了身上,屋子里顿时变得静了下来。
“都给我听好了,台岛的产业,由老大执掌,老二和老三每年拿分红,恩,老三的多拿一成,这是给子墨的……”
见到儿子孙子们都老实下来,老爷子开始交代起后事来,虽然说家中几个儿子都很孝顺和听话,但自己故去后,难保不会因财产闹出什么笑话。
往几个儿子脸上扫了一眼,老爷子接着说道:“八极门的产业,由老二来管理,这不是赚钱的行当,每年公出一成分子在里面,老大,你明白没有?”
当年刘运焦跟随残兵败将前往台岛的时候,把大儿子和三儿子都带走了,唯有老二留在了家里,而他的功夫在三兄弟中也是最精纯的,等于是接了八极拳的传承。
“爸,我明白了,您放心,我一定按您说的办。”
刘运焦的大儿子也已年过六十了,受父亲的萌佑,在台岛各方面关系处理的都不错,早已是弃武从商,在台岛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恩,不要被人给笑话了。”
老爷子点了点头,转脸看向二儿子,说道:“老二,日后八极一脉,要传到子墨手上,听到没有?不过这小子也要学点文化,一介武夫可是行不通的。”
刘运焦三个儿子,有七个孙子,曾孙也有好几个了,不过能吃苦练武并且有所成的,也就刘子墨一个,他这是在选定自己这一脉第三代的传人。
“是,父亲,我会好好教导子墨的。”刘家成恭恭敬敬的答应了下来。
“爷爷,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啊!”
刘子墨再成熟,也只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此刻再也忍不住了,拨开众人,一头跪在了爷爷面前嚎啕大哭起来。
“傻孩子,谁还能不死啊,你爷爷我一生纵横四海,这辈子值了!”
刘运焦闻言大声笑了起来,眼睛忽然扫到了跟在孙子身后的秦风身上,不由一直,笑声顿时戛然而止。
“你……你这孩子,距离应劫不远了,也……也不知道能否度过这一劫?”
看着秦风,刘运焦脸上满是惋惜的神色,正待再说话,胸口忽然一紧,咽喉一甜,一口殷红的鲜血脱口喷出,将胸前的衣襟染的血红一片。
“老……老大,帮……帮……”
老爷子右手紧紧抓着大儿子,只不过一句话没说完,眼睛里就失去了神采,头颅重重的垂了下去,身上再无一丝生机。
“父亲……”
“爷爷……”
当老爷子仙逝的瞬间,屋里响起了震天的哭声,所有人都跪倒在了窗前,悲伤的情绪,充斥在了整个刘家大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