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而易见,黎有文肯定是父亲的儿子,是父亲和别的女人所生的儿子!
这绝对是一个嘲讽!一个天大的笑话!
怪不得父亲一直都锁住那个抽屉,不准别人去碰,原来他竟有如此不可告人的秘密!怪不得母亲现在和父亲的关系闹得这么僵,这种事,换了谁都不会接受得了的!
祝天凯一时间既觉得羞愤,又觉得难过。以往在电影电视中看到这种事情,自己还嘲笑导演老套,没有新意。想不到如今这种没有新意的老套丑事竟然发生在自己家里,而主角就是自己的父亲!
祝天凯愤愤地将相册合起,放回父亲的床头柜。
回到客厅,祝天凯将书扔在沙发上,然后一屁股坐下。
坐了很久,祝天凯还是无法冷静下来。他在憎恨父亲的同时,也嘲笑自己的愚蠢,其实当初在方小蝶房里看到黎有文照片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那家伙与自己有一定的联系了,如非有血缘关系,天底下哪有如此相象之人?只是自己太笨,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还有,若要怪就怪道貌岸然的父亲,谁会猜到他在外面有私生子?!
不知过了多久,大门忽然开了,祝天凯抬头一看,正是自己恨得牙发痒的父亲!
不过祝父可没想到自己的风流韵事让儿子知道了,还关心地问道:“咦,你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
祝天凯深深地吸了口气,尽量使自己平静一些,然后才指着旁边的沙发说:“爸,你回来得正好,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祝父走了过来,脸上还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好,好,咱爷俩也好久没有好好聊天了,就陪聊一会吧!”
祝天凯暗自冷哼了一下,亏你还笑得出来!
“爸,我想问问你,我怎么觉得你和妈现在没有以前好了?是不是因为什么事闹僵了?”祝天凯虽然心里有气,但是对方毕竟是自己父亲,是长辈,所以只好采取“迂回”之术。
只见祝父脸色微微一变,接着又假装笑开了眼,漫不经心地说:“哦,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事呀!你妈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那样,一点小事就跟我叫劲!你别大惊小怪了,我们没什么的!”
“没什么?”祝天凯冷笑道:“没什么你们还闹到分居的地步?!”
祝父面色又一变,看了祝天凯一眼,又心虚地看过一边,嘴里嗫嚅着:“我,我怎么会知道?她,她,她就是莫名其妙嘛!”
祝天凯看到父亲还死要面子不肯承认,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爸,我问你,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一个私生子?”
祝父闻言惊骇万分,瞪大双眼望着祝天凯,身子却如同风中的谷糠一般,不停地抖动着。沉默虽然比狂风骤雨般的斥骂和咆哮远远温和得多,但是却也如同无边的暗夜,可以一点一点地侵蚀心灵,让人感到一种深邃的恐慌。
经过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本来已经方寸大乱的祝父更是惶惶不安。
“天凯,”祝父无法再忍受这种噬骨的沉默,终于开口说道:“爸爸知道,这件事很对不起你妈,对不起你们,但是,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也没有办法。现在,你妈已经为了这件事发誓要与我冷战到底,唉,我……”
其实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看,祝天凯很理解父亲现在的心情,但是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那个黎有文不仅是父亲的私生子,还是自己女朋友的前度男友!所以,一时之间,他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爸,”祝天凯说:“一直以来,你在我心目中都是一个好男人,好父亲,好丈夫,但是,我真没想到,你还有如此一面!说实话,我很伤心,很失望!”
祝父神伤色黯地说:“天凯,其实我何尝不悔恨呢?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饱受着良心的谴责,默默地承受自己亲手酿造的恶果!”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隐瞒我们?你以为你可以瞒得了一辈子吗?”
“我不隐瞒还能怎么办?难道我可以告诉你妈,可以告诉你们吗?”祝父神情悲戚:“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着想!为了你们着想!假如我早一点说出来的话,恐怕你妈早就和我离婚了,你们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祝天凯想想也是,如果这件事情早几年败露,说不定真的是另外一种光景了。但他心里还是无法原谅父亲,依然语气强硬地说:“既然你是为了我们好,那你为什么还要和他们联系?”
祝父悲极反笑:“我是一个男人,我怎么可以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不负责任呢?他既然是我的儿子,就算我不能给他太多的父爱,经济上补偿还是应该的吧?”
祝天凯语塞,半晌才问道:“爸,我想不通,你和我妈感情那么好,为何会背着她做出这种事?”
“说来话长呀!”祝父长叹一声,缓缓道来:“那已经是二十多年以前的事了。当年,你和你大哥都还小,家里的状况也远非现在所能比,我为了多挣一点钱养家糊口,就把广播站的工作辞了,和两个朋友跑到省城去,但是由于人生地不熟,我们折腾了大半年也没挣到几个钱。后来,我们遇到了一个热心肠的建筑工头,他答应给我们包一些工做做,可是你也知道,我舞文弄墨还将就,哪里干得了那种粗重活?没多久,我就在一次事故中被砸伤了腿,也因此认识了那个女人。那段时间,她对我真的很照顾,端茶送水,洗衣做饭,什么都做。我再笨也看得出来她对我有意思,我跟她说,我是个结过婚的人,让她不要再心存幻想。可是,她不但不罢休,反而对我更加好。所以,我反复提醒自己不要犯错,不要犯错。然而一切似乎是冥冥中早已注定,伤好之后,我一个工地上的朋友对我说,她那么照顾我,就算我不能跟她在一起,至少也应该请吃一顿饭表示感谢吧。我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做人嘛,确实不能太失礼。就这样,那天晚上,我请她吃了饭,还喝了不少酒。后来我送她回去,她非要我进门不可,我推辞不掉只好进去了,她给我倒茶,说喝茶可以解酒。我没有任何戒心,就喝了那杯茶,没想到喝完之后我全身躁热,就稀里糊涂地就跟她发生了关系……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家里世代行医,她早有预谋,在倒茶的时候偷偷放了事先准备好的药。为此,我很气愤,把她大骂了一场。可是她只是默默地流泪,等我骂完了,她才抱住我说她这么做是因为太爱我了,她知道我清醒的时候不会心甘情愿和她那个,所以才出此下策,她还说,如果我因此放弃她,她也绝无怨言。尽管她说得很动情,可是我告诉自己,你妈还在家里等着我,我不能对不起她,对不起你们,所以我还是选择了放弃。我还离开了工地,另外去找工作……谁知,过了几个月,我忽然在街上碰到她,她挺着个大肚子,把我吓了一跳。虽然当时她一再否认孩子是我的,但我有种很强烈的预感,觉得她在说谎。我于是跑回原来的工地,向她最要好的朋友打听,终于确定孩子就是我的。我很震撼,在当时那个年代,我很清楚未婚先孕造成的恶劣影响,我劝她把孩子打掉,然而她却坚持要生下来,还跑回老家去了。我曾想过就这样算了,反正她也走了,我也没必要再去惹什么麻烦。但是后来越想越觉得内疚,她一个女孩子,还没有结婚,就不顾一切地要把孩子生下来,如果我置之不理,那岂不是猪狗不如?几个月后,经过再三考虑,我决定去她老家找她,我辗转了大半个月才找到她,这时孩子早就生下来了。我也是到了她老家才知道原来她母亲早就过世了,家里只有她和她父亲。她父亲是开诊所的,心地很善良,虽然对我不太客气,却从来没过骂我半句。我在他们家里住了两天,留下了一点钱就走了。从那以后,我一直没有去找过她,只是不定时地给她写信、寄钱……”
听完父亲的叙述,祝天凯不胜唏嘘。想不到其中竟然如此曲折离奇,而且,照此看来,父亲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不堪。
祝天凯心中的怨恨减少了很多,他起身给父亲倒了杯水,说:“先喝口水吧!”
祝父接过水,咕隆咕隆地喝了几口,道:“一失足成千古恨,这件事如同一场噩梦,二十几年来一直缠绕着我,唉!”
祝天凯又想到黎有文是方小蝶前男友之事,不由暗自感叹,真是老天弄人,两世孽缘呀!老爸和那女人纠缠不清,我和她儿子又爱上同一个女人!不过人算不如天算,黎有文竟然出车祸死了!
祝天凯瞟了父亲一眼,说:“算了,如今他也死了,就当成事情已经过去了吧,以后你就不要再想那么多了!”
“死了?你说谁死了?”祝父诧异地问道。
“他呀!你和那个女人的儿子呀!”祝天凯奇怪地看着父亲:“他不是出车祸死了吗?”
“你怎么能这么歹毒呢?”祝父跳了起来,怒气冲冲地说:“就算有罪也是我的罪,他可是无辜的!而且再怎么说他都是你的兄弟,你怎么可以诅咒他死呢?!”
“啊?你是说他没死?”祝天凯眼睛瞪得比铜鼓还大。方小蝶说黎有文已经死于车祸,而今父亲却肯定黎有文尚在人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方小蝶故意歪曲事实?可是从她的表现来看,又一点不像,况且她也没理由这样做呀!
祝天凯百思不得其解,遂将方小蝶和黎有文之间的事情简单跟父亲说了一下,不过却对自己和方小蝶的关系只字不提,并含糊地将方小蝶称为“一个同事”。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你说他死了呢!”祝父恍然大悟。
“是呀!”祝天凯盯着父亲,道:“但你却说他还活着,所以我觉得很奇怪!”
祝父很肯定地说:“他当然还活着!一个多月以前我还和他通过电话呢!”
“这我就不明白了!莫非是他故意骗我们同事?”
“骗你们同事?你是说有文在撒谎?”祝父惊疑地说:“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
祝父想了想,说:“按你这么说,有文不是坏透了?”
祝天凯干咳一声,反问道:“那以你的感觉,觉得他坏不坏?”
“我当然希望他不是这样的,但是……唉,我又没在他身边,我也不知道!”祝父沉吟了一下,不安地问道:“你同事现在……还好吧?”
“还好!”祝天凯脸上肌肉不由自己地紧了一下。
“那,那就好!”祝父仰起头,眼睛眨巴眨巴几下,一边想一边摇头叹息:“有文这孩子实在太可怜了,从小就缺少父爱!唉,我真是愧对他们母子呀!”
祝天凯又问道:“爸,黎有文这个名字是不是你给取的?”
祝父点点头:“没错,是我取的。我原意是希望他能够成为一个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唉,本来他妈妈想让他跟着我姓祝,可我觉得我既不能给她名分,又不能给她幸福,所以没同意,就让有文跟着她姓黎!总而言之,我欠他们的实在是太多了……”
看到父亲长叹短吁,祝天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垂下脑袋沉默了半晌,才又抬眼问道:“那你见过有文没有?”
祝父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支吾道:“见,见过,见过两次。”
“见过两次?什么时候见的?你不是说从来没有去找过那女人吗?”祝天凯以为父亲说过假话欺骗自己,好不容易才慢慢平息的怨气又猛地升腾起来。
祝父有些羞惭,说:“是,我是没去找过他们。不过有一次我到外地去出差,刚巧有文也在那个城市,所以我就顺便约他见了面。”
祝天凯不无讥讽地说:“真够巧的,连出差都可以碰见!真是老天有眼呀!”
祝父苦笑道:“随你怎么说,毕竟他身上流的也是祝家的血!我这个做父亲的,再怎么也应该见见他吧?唉,其实一开始他并不肯见我,后来我一再要求,他才答应见面。那年他才十九岁,又黑又瘦,寒冷的冬天,身上却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外套,看了就觉得可怜。我带他去吃了顿饭,又给他塞了几百块钱,但他死活不肯拿。唉,当时我真的很难过,我知道如果他出生在一个健康的家庭,绝对是不会这个样子。可是……我又能怎么样呢?我真的无能为力呀!”
祝天凯听得有些心酸,不再挖苦父亲,低声说道:“也确实难为他了!哦,爸,有文的母亲后来嫁人没有?”
祝父惨淡一笑,摇摇头道:“没有!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嫁过人!”
祝天凯感到非常震撼,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如此痴情而刚烈的女人!不由对她少了几分怨恨,多了几分好感。
“这么说黎阿姨也真不容易!”祝天凯感慨地说:“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吃了不少苦!”
祝父看到他连称呼也变了,不再无礼地叫“那个女人”,不由投过感激的一瞥。
“爸,你能给我有文的电话号码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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