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鹏程眼内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以及不屑。
朱二少讨厌沈小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至于为什么讨厌这是整个京城公开的秘密。沈家依附于朱家,朱家私生子叫沈父爸爸,这之间的权钱交易是个人都能看明白,能在京城混出个模样的没一个是傻瓜,耳提面命的告诫年轻一代跟这两家打交道可以,但绝对不能掺和他们之间的争斗。毕竟朱沈两家能做这么明显的交易就不可能撕破脸皮,没准小辈间的争斗只是表象内里有更深层次的意义。
生活在复杂环境的人看到的是复杂,所以想的也是复杂,久久循环下去就构成了这么个复杂的社会。
“父亲找你。”
沈小瑜扬了扬眉。
“司机四点会在校门口接,去不去随你反正我已经告诉你了。”跟沈小瑜的清秀不同,朱鹏程是标准的国字脸缀一对浓眉大眼。端正的眉眼染上点火气,怎么看怎么有正气。“我警告你别仗着朱家的名号胡作非为,惹恼了我让你好看!”
声色俱厉的警告一番尔后扬长而去,看的沈小瑜暗自发笑。他一直疑惑就朱家那等候门大宅,怎么就养出了朱鹏程这样的奇葩?受脑残电视剧荼毒学侠客好打包不平,可偏生心眼粗了些,十次有七次不是被人当枪使就是设局故意接近他,好在家里是亲爹亲妈和亲哥,否则就算朱鹏程是九命猫妖也不够别人玩的。
四点正沈小瑜坐上了校门口低调的轿车。不知道一向无视他的朱父怎么会要见他,但他经过这么多事也不吓大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只要他还挂着‘京城第一恶少’的名号那他就是安全的。
朱家,京城一直耸立不倒的一流世家,百年经营下来这个家族已经在整个国家深深的扎了根,一荣俱荣,一毁俱毁。按道理像朱家这般权贵家世的现代家主不可能弄出私生子这种丑闻,外面养情人可以理解,可养个情人弄的整个京城都知道而且还弄出个人尽皆知的私生子更离谱的是养的情人带着几个月的肚子名正言顺嫁给依附上来的商人生下来的儿子叫对方‘爸爸’,知道的人都不得不叹:长姿势了!真真切切的长姿势了!
这事究竟打的是谁的脸各有各的看法,有人说这是沈家不要脸硬贴上朱家,也有人说朱家这是被人陷害了,更有人说宋敏做为一个刚出道不久的影星是被人塞上朱父的床尔后啥啥啥,潜规则说法的有,权势交易说法的有,陷阱阴谋论的也有,而在这桩丑闻中有一个唯一的受伤者。朱家的姻亲,范家。
范家是朱家门当户对的姻亲,从小就有姻亲关系的年轻一代长大后顺理成章的结婚生子,范家小姐不管是才情还是相貌都是一等一的,结婚后便安安心心的呆在朱家相夫教子,被京都贵妇圈子视为模范。可是这样一个顺风顺水长大进尔理所当然被称赞的女人,被丈夫包养情人还有私生子的事情弄的灰头土脸,如果这事没捅出去还好,毕竟豪门当家太太先修心胸这门课也不是修家的,可这事捅出去还弄的人尽皆知,这一巴掌响响亮亮震耳欲聋呀!
这事一捅出去人人对范家小姐抱以同情,说范家识人不清也晚了,毕竟婚已经结了这么多年了,儿子都生了两个的,又因为家世身份不可能离婚,这事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范家果然没闹,范家大小姐仍旧是朱家太太,那挺直的背脊无畏的神态让不少人背地里竖拇指。这就是豪门世家出来的大气!知道孰轻孰重绝不闹性子让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只是事实真是如此么?范家就完全是受害者?
沈小瑜捂唇看车窗外,勾了勾嘴角。
事实跟众人所知的正好相反。十七年过去了,很多事实不是被掩盖就是消失在流逝的时间中,沈小瑜花了大量的时间精力抽丝剥茧的搜集残留的证据,勉勉强强拼出当年的真相。
范家被一大事件牵连很可能动遥根基,朱父为了试探自己的岳家包养当年还是影星的宋敏,尔后‘无意’让其怀孕再‘无意’让范家知道,借以想知道范家陷入了多深。可不想终年打雁的人终被雁啄了眼睛,范家转眼翻身并且青云直上比之朱家也毫不吝啬。
朱父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想弥补,可惜范家这‘马蜂窝’已经被狠狠的击怒了!不顾脸面捅出这件丑闻,以受害者的姿态博取同情,逼的朱父不得不上门低头请罪,损失多少利益沈小瑜已经没法查证了,但他能猜到沈父娶怀了孕的宋敏这里面绝对有范家手笔,为的就是让朱父永远记得这教训!只要他在的一天,朱家就永远欠范家的!
或许有人会说为什么没人猜到是范家动的手脚?这就是人的纵向思绪。活生生的丑闻捅出去范家也要受影响,遇到这种事豪门世家所有的处理办法都是想尽办法捂住,私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都好过于弄的人尽皆知,但范家不走平常路,壮士断腕决绝的拼着被人当笑话也好过于独自吞苦果。
狭路相逢勇者胜,范家的决断让朱家不得不退。
就整件事情来看,他沈小瑜能生下来靠的是朱父试探范家,能不被朱父‘弥补岳家抹杀’掉也靠的是范家,甚至能被人名正言顺的称‘沈少’也靠的是范家,但这样就认为范家对他没威胁这就大错特错了!
范家再怎么讨厌朱父,那两家也还是姻亲,两个外甥是朱家嫡子,继承的是朱家家业,而他这个朱家私生子唯一存在的作用就是刺激朱父,他不能死他要好好的活着,就算朱父要他死他也必须的活着,因为范家让他活着。但也仅仅是让他活着,做为纨绔活一辈子,花天酒地胡作非为乱搞男男女女称作‘京城第一恶少’都没关系,只要他不威胁到两个外甥!而只要他威胁到朱鹏晔朱鹏程的前程,那么范家这把特殊的保护伞立时便能成为最毒的毒刀!
所以范家是继沈卫国后,悬在他头底的第二把刀。这把刀要比沈卫国那把来的更为利害,利害到刀要砍下来连朱父都只能暂避锋芒。
低调的轿车滑入特殊社区,一栋栋小巧精致的别墅看上去还没有一些富豪家的豪华,可真正懂行的就知道,在这个社区炫富是脑残行为,这里炫的是——贵!
☆、第三把刀
表面看起来安静空旷的别墅实际安全等级是让人发指的高度,在这里随便拉出一个人来都能举国上下震上一震。
“沈少。到了。”
长这么大,朱家这宅子沈小瑜不是第一次来,但来的次数一巴掌数过来还有余。
小巧精致的别墅宁静清幽,没有富商们的铺张浪费也没有三流家世穷讲究的场面,司机安安静静的开车回车库,年龄四十以上的女佣梳的头发一丝不苟,维持不错的身形有礼微笑但疏远的在前面带路。穿过小花园,客厅,绕上二楼在拐角处的小厅停了下来。
朱父的心腹朱长顾微微起了身。“沈少。”
沈小瑜摆出纨绔子弟的嘴脸,要笑不笑的:“怎么?这还给我摆鸿门宴不成?不过要摆鸿门宴我还不够格吧?”
朱长顾并不回话,敲了书房门待里面有了回应这才开门让沈小瑜进去。
沈小瑜也并不怕,颠颠的就这么进去了。
五十好几的男人自实木办公室后抬眼,那一眼风平浪静好像眼前不是他的血脉儿子而是一个陌生人。“坐。”
沈小瑜撇嘴:“别坐了,反正也就那么两分钟。有啥事说吧,我听着。”
从出生就习惯发号师令的朱文生对沈小瑜的顶嘴很是不喜,只是这种不喜也掩盖在重重神态之下。“上京大还习惯?”
平泛的语气好似甄斟了半天词语,沈小瑜看着觉的难受:“成了,有啥事就直说吧,毕竟我们关系不一般,”嘴角恶意的笑了:“对不对?朱、伯、父?”
一字一顿的‘朱伯父’三字化为冰针刺入朱文生心里,怎么疼沈小瑜没兴趣知道,但是他或许猜到了朱文生把他叫来还特意让他叫进书房的背后目地,不是发现了他背地里的暗渡陈仓也不是想看他这儿子,而是通过让进书房这种特殊意义来敲打沈卫国。
“京大是声名显赫的百年学府,孕育的伟人功勋名流举足轻重,你给我收敛些,别逼的我亲自收拾你。”
亲父亲见面不是嘘寒问暖,而是威胁加警告,沈小瑜不再意的挖挖耳朵:“说完了?那走了。”
朱父对他不喜,他又何曾喜欢朱父?不说宋敏当初为什么会怀上他的原因,单说近几年的无视不管不问默认沈卫国把他养废,退一步说或许他能这么永远纨绔一辈子下去,可要是局面一变动,最先被炮灰的绝对是毫无靠山的宋敏跟他。妄想对自己结发妻子都耍心机的男人对他这原本就是心机产物的私生子有血脉亲情?作梦!
他是朱文生的亲生儿子不错,可有长袖善舞的朱鹏晔珠玉在前,他这鱼目便显的微不足道。没准哪一天范家不需要他来刺激朱父或者他的存在威胁到了范朱两家的盟约,朱文生这个亲生父亲就是第一个像他挥刀的人。别说什么虎毒不食子,人在为了利益毒辣的时候比之畜生更是有过之而不及!
所以朱父,是悬在他头顶的第三把刀。或许这只是他的臆想,但他绝不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那点血脉亲情。人靠自己,才是真理!
朱父不发话,沈小瑜也就走的毫无心理负担。候在门外的朱长顾还疑惑怎么这么快,那厢沈小瑜已经晃晃悠悠的下了楼。
楼梯口跟朱家大少朱鹏晔撞了个正着。
一身精英范的朱鹏晔似乎不疑惑他为什么在这,但立在走道中间也没移动的意思。
沈小瑜绕开:“朱少好,朱少再见,朱少拜拜~~”话音还没落,人已经下楼好远了。
朱鹏晔抬脚敲响朱父的书房门。
朱文生抬眼:“今天这么早下班了?”朱鹏晔毕业之后就安排进了政府单位走基层,不走关系就凭能力也算是小有成就。
“明天星期六,所以早下班了。”
朱文生也不支持那种没事死呆在单位的做法,所以对儿子早退一事不至一辞。
“爸叫沈小瑜过来什么事?”
朱文生抿了口茶:“沈卫国把他弄进了京大,我让他收敛点。不期望他别的,只是别闹到收不了尾。”
朱鹏晔不是人云亦云的人,不清楚当年的真相,但对沈卫国明紧暗松养废沈小瑜的事到也清楚一二。“……沈卫国,恐怕不安份。”
朱父盯着手里的古董茶盏一笑,用茶盖拨了拨被戏称‘贡品’的极品茶叶。“老鼠耗子哪有安份的时候?”
明知道对方不安好心却把儿子给对方养,朱鹏晔再次改观了对父亲的认知。
沈小瑜被叫进朱父书房的消息传进沈卫国耳中,冷眼看沈卫国对他佯装亲昵心里几乎想吐。
双休日呆在沈宅陪宋敏看肥皂剧,看得沈小瑜是眼晕头痛忍不住给孟星打了个电话。
孟星一接电话下意识就开始收拾东西:“沈少,”
电话里的杂音蛮重:“你在忙?”
感觉语气不像有事的样子,孟星停了手。“没,沈少是有什么事么?”
“没啥事,刚才陪我妈看些脑残剧都觉的没法忍受了,所以想说你快点进演艺圈成长起来拍些含金量高有意义的影视作品来拯救国民吧,就现在这些垃圾国民三观毁尽了都。”
孟星哭笑不得,要不是电话号码没错他还以为是有人恶作剧。“沈少,我才刚进学院进修,再有天赋也要明年初才能接触一些娱乐公司,安排通告也要下半年,幸运的话后年初或许可以在屏幕露下脸。”
“你那是常理,”沈小瑜弹弹指头:“我一向不按常理走。”
孟星沉吟下凝神:“沈少,我想脚踏实地的走。”
“脚踏实地的走?那要走到何年马月?”
“沈少。”孟星暗自紧了紧电话:“我的意思是用我的实力说话,特权只是助力不是凭仗,我不想一味的用特权通畅无阴的达到颠峰,我想用我的实力一步步走上去。我对自己有信心,而且沈少需要的不单只是一味依赖您的人不是吗?”
半晌,沈小瑜哧笑声。“有捷径可走不知多少人会高兴的跳起来,只有你蠢到白白浪费机会咬牙自己走。选择捷径,成功触手可及不知省多少心力功夫时间,自己走,孟星,你做好在演艺圈摸滚打爬十年的准备了吗?”
“时刻准备着。”
“蠢!”
孟星心里一沉。
“不过我欣赏你这种‘蠢’。做人要有底限,底限的标准不过就是礼义廉耻信,人做的再好获得的成功再大,没了这些也不过是小人,同理,坚持底限就算是个再小的人物也该被人尊重。”如果刚才孟星选择走捷径,沈小瑜不会放弃他但永远不会平等待之。“成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挂上电话沈小瑜钻进被窝里补眠,不想还没眯上三分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