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宇剥掉沾染一身灰尘的警服衬衫长裤,一头扎进枕头,抱着被子就想打呼噜,身体蜷成个虾米。
程大妈搬了个凳子坐在床头,不甘心,怕吵着儿子睡觉,可是又怕自己不见缝插针赶紧唠叨,一转眼这儿子又被单位叫走了值班去了,抓都抓不着人!
“程宇,妈上回跟你讨论的那事,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
“就是林丹丹上回跟我说的,她让她爱人帮你走个后门,调到海关去,你到是给个话儿啊?人家是知道你的情况,真心实意想帮你……”
程宇没睁眼,低声道:“不想去。”
“干嘛不去啊?人家那是海关缉私局啊!那那那是多肥的差事,多好的待遇儿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走后门都进不去,工作不累,挣得也多啊!”
“我们所里挺好的,我现在干着挺好的。”
程大妈特心疼地拉过儿子的右手,握住,捏了捏,“这儿是挺好的,你们领导都挺正派挺客气的人。妈不是嫌弃别的,妈真是为你将来考虑,趁年轻换个地方,要不然将来,将来你就一直这样……”
“妈……”程宇翻了个身,把屁股撅给他妈。
程大妈欲言又止,凑到程宇耳边问:“我说儿子,你是不是还膈应以前你跟林丹丹那事儿呢?其实要我说吧,那闺女挺不错的,没缘分走到一起,可惜了的,咳,啧啧……”
“妈!……人家都结婚多少年了!”程宇直接用毛巾被捂住了脑袋,把自己包成个粽子。
程大妈觉得这宝贝儿子就是脸皮薄,固执,自尊心又强,死撑着拉不下这张脸来,不想用人家闺女的后门。
程大妈伸手拽啊拽,跟程宇抢毛巾被,奋力把这只大粽子剥开,不依不饶地捏她儿子的脸:“是啊,人家闺女都结婚多少年了,你还有什么害臊的?你说说你,你怎么这么麻烦啊,你真是让你妈为你都愁死了!!!”
程宇迷迷糊糊地睡,脸上的几块肉被他妈妈捏来捏去,捏成各种形状。
程大妈看一计不成,于是缓兵迂回,又生一计,神秘兮兮地凑到程宇耳边:“儿子,还有一事儿,你莲花婶给你介绍那对象,周末有空你去见见人家,啊?”
程宇哼唧:“这个月严打……”
程大妈瞪眼:“我知道严打啊,严打是打击不法犯罪分子,严打跟你见不见人家姑娘有嘛关系?”
程宇半睡半醒,微微撅嘴哼哼:“妈……我忙么……”
“你忙?你天天都忙,你比市长还忙呢!咱市里一年十二个月,有十个月都在严打!合着你们公安局领导打击什么治安犯罪、扫黄、黑帮团伙、暴力、盗窃的,你就不能去相亲啦?那咱们要是一直这么严打下去,你到四十岁也娶不着媳妇你怎么办啊?愁死了,愁死了,真是愁死我了!!!”
程宇最扛不住他妈妈的口头禅,愁死了,儿子,老娘都为你愁死了!
他妈妈在他耳边不断地推销姑娘。
你莲花婶说那闺女特好,气质好,身条棒,人特有修养,你想啊,是做老师的呢!
而且还是本地人,知识分子家庭,父母双全,家里条件不差,是你莲花婶她家孩子的班主任,教语文的,这么年轻就班主任了,特有才的一闺女!
姑娘说了,不在乎职称啊钱啊房子啊什么的,人家挑得是人,模样气质不够英俊不合眼缘的,人家还看不上呢!这年头这样的好闺女上哪儿找啊,我说儿子,你赶紧见见人家呗!!!
哼,这姑娘就是个女色狼啊……程宇在彻底昏睡过去之前,被他妈妈威逼利诱着点了头,成,不就是见一面么,爷是警察爷还怕色狼吗!
程大妈满意地出屋遛弯去了,儿子答应去见姑娘就成。
程大妈对自家儿子挺自信的,他也就是穷了点儿,没房没车的一个片儿警,可是咱程宇这张脸,这个儿头,这身材,再穿上蓝制服,戴上大檐帽,往街边上一摆,闺女们的回头率是百分之百啊!
这么帅的儿子,怎么可能娶不到媳妇呢?
肯定能找着个识货的,一定的!
程大妈前脚刚出院门,色狼后脚就悄没声息地溜进院子。
罗战在胡同口徘徊了很久,这回是连程宇的家门口都摸到了,进不进?进不进?到底进不进去?!
自己会不会太积极了,冒然露面,再把小程警官给吓着!
大杂院的两扇朱漆小门斑斑驳驳,脆干的漆皮层层剥落,暴露出颇具年代感的古朴的木纹。
罗战一闪身摸进了半开半掩的院门,视线迅速扫过几户低矮的平房。
3、小院抓贼 。。。
罗战一闪身摸进了半开半掩的院门,视线迅速扫过几户低矮的平房。
这是老北京内城小胡同里很典型的院落。现今仍然留存下来的那些独门独户的四合院,都是有权有钱的红贵、富贾或者政府机关事业单位才能享用得起,平民老百姓几户甚至十几户住得这些院子,叫做大杂院。
午后的大杂院静悄悄的,上班的人还都没回来,院里的人都在睡午觉,只有茂盛的老槐树上那几只知了仍然不停不歇,溽暑的热气中发出尖锐枯燥的长鸣。
仿佛是第六感作祟,罗战一下子就瞄准了东墙根下、门窗漆成朱红色的一户人家。那家门口摆了一辆自行车,晾衣绳上晾了一条男式牛仔裤,几件T恤。
他蹑手蹑脚做贼似的走过去,掂起脚,隔着纱窗,瞧见了屋里睡得很香的程宇。
罗战乐了,死盯着床上的睡神,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
程宇侧着身,睡觉的姿势蜷着,就跟个没长大的男孩似的,把毛巾被全部抱在怀里,像抱个宝贝,身后露出一大片光滑的脊背,随着平稳的呼吸静静地起伏。
罗战一个人趴在窗外色迷迷地傻乐了一会儿,却又慢慢沉下脸来,眼睛直勾勾地往下溜,溜到毛巾被遮盖不住的地方,程宇穿的黑色平角裤下包裹的臀部隐隐约约露出很挺很翘的弧度。
罗战扒着窗户棱,也顾不上这心思有多么的猥琐和龌龊。
视线拐着弯地往腰线下的凹处溜进去,他特想看程宇光屁股会是什么样儿,在心里已经自己扒拉想象过无数次。
窗户没拉帘,程宇也没盖严实被子,更何况是自己喜欢的人,这一床的春色简直是不看白不看,老子多看几眼不算猥亵罪吧?
他看入迷了,脑门和鼻子贴在纱窗上,手指无意中碰翻窗台上一只花盆。
哐当!!!
“谁啊?嗳,你谁啊你?!”
耳畔一声尖利的怒喝,罗战眼角瞥见一只长把子的笤帚疙瘩,照着他后脑勺扫过来!
罗战腰杆往后一撤,躲开了。笤帚疙瘩在他脑顶挥舞,胖大婶的身躯像一台推土机气势汹汹地袭来。
罗战脑子里灵光四射,蓦然闪过某个令他喷饭的景象:猪八戒挥舞金箍棒?
猴子呢?救命啊——
“你是小偷吧你?你偷自行车的吧?你是哪儿来的?站住,你给我站住!”
罗战满脸堆笑,左躲右闪,连忙伸出一只手挡着:“嗳,别,别打,别介,我不是偷车的!大妈您别,不是,姐,大姐,您手下留情!”
“谁是你大姐 ?!”
彪悍的莲花婶一笤帚抽上罗战的膝盖。
面对胖婶,武斗功夫施展不利,罗战只能跳着脚躲笤帚。大杂院里满地乱堆的家伙事儿太多,遍地都是雷,他一个躲闪不及,哐当一脚踩进水龙头旁的洗衣盆。
他的皮鞋底噗哧吸溜,顺势就滑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屁墩!
“嗳?我的衣服,我刚洗完的衣服!孙子呐你干的好事!”莲花婶气得骂。
没等罗战爬起来,气吼吼又泼辣的莲花婶抄起一个盆,洗完脸还没来得及倒掉的洗脸水,带着一层泡沫子,冲上去兜头盖脸地一泼!
这么一折腾,程宇其实一下子就醒了,隔着窗户一瞧,竟然是罗战那家伙。
他从床上蹦起来冲出屋,却猛然发现自己只穿了内裤,顺手就拿门帘子往身上一裹。
“婶儿,别打,我朋友。”
胖婶收起笤帚,上下打量罗战:“哦,你朋友啊?不是偷车的啊?”
最近附近几条胡同丢好几辆自行车了,莲花婶作为居委会联防小组组长,一直惦记着抓贼立功呢。
罗战精心收拾的一身行头全泡汤了,满头是肥皂沫洗脸水,米色休闲裤浸在泥汤里,一只皮鞋脚还杵在洗衣盆里,那姿势别提多么狼狈。
程宇看在眼里,没想到当年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罗三儿竟然被莲花婶几笤帚给撂倒了,忍不住想乐,平日里冷淡无痕的两片薄嘴唇就咧开很好看的弧度。
罗战哭笑不得地坐在地上,果然人不能干坏事,觊觎美色绝对是有报应的!
他歪着头仰脸看程宇,程宇也看着他。程宇全身上下就穿个小裤衩,扯着他家大门上挂的布帘子裹在腰上遮挡,那小蛮腰的形状缠着围裙,还挺性感婀娜,罗战顿时就喷了,嘿嘿嘿得就乐起来,乐得爽快,张狂。
程宇冲他一摆头,用眨巴的眼神说:别傻吧唧坐泥汤子里了,多大个人了在这儿现眼,赶紧进屋呗!
罗战就等这个呢,哧溜就从地上爬起来,带着一身泥就进屋了。
程宇背对着罗战穿衣服,精瘦结实的腰迅速收进制服长裤中,翘屁股在罗战眼前一晃而过,都没给他机会再多瞄几眼。
罗战抖了抖一身的狼藉,厚着脸皮蹭过去陪笑道:“程警官,您看我这,我这衣服……”
程宇穿上衬衫,慢条斯理地系扣子,唇边仍旧是一丝淡到冷漠的笑,领口下袒露出的小麦色胸膛让罗战眼热。
程宇挺瘦的,但是身上并非那种干巴瘦的羊肋骨,胸腹的轮廓和肩膀的线条一看就是练过,覆了一层精干利落的肌肉。
程宇嘴角动了动:“被收拾了?脏啦?”
罗战点头认栽:“可不是么,你们这院里都他妈是一群便衣啊!老子今天有眼无珠,没认出来那胖婶是女便衣,程警官我错了!程警官您给个方便,借身衣服呗?”
程宇似笑非笑,拿他那一双钛合金刑侦眼扫过罗战的橙色T恤衫标牌:“今儿拾掇这么整齐利索,全是名牌,约会啊?”
罗战笑道:“可不是有约会么,你看我这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我这儿没好衣服,都是便宜货,没牌子,你看不上。”
“这什么话,你的衣服哪能看不上!随便来两件,能蔽体就成!”
程宇从大衣柜里翻出衬衫和牛仔裤,扔给罗战。
罗战成功地登堂入室之后心情顿时无比畅快,激动得就快要仰脸对着并不太高耸的天花板引吭高歌了。他迅速就把自己在程宇面前扒个干净,恨不得连内裤都扒了。
可是程宇没主动提供小裤衩,后屁股湿漉漉的内裤权且先留在身上,别暴露得太彻底。
他没急着穿衣服,子弹头紧身内裤里挺着他一向引以为傲的雄壮部位,故意在屋里晾着,左顾右盼:“有毛巾么?有水能洗洗么?哎呦程警官,要不然您给咱打盆热水?凉的也成!”
程宇冷哼了一声,抬下巴示意门外的水龙头:自己冲水去!
罗战的口气就跟耍赖似的:“我光着呐!”
程宇不以为然:“光着怎么了?怕人看啊?院儿里没女的。”
罗战煞有介事地一瞪眼:“那还一个胖婶盯着我呢!她不是女的啊?”
程宇撇嘴哼道:“莲花婶不算女的,人家比你还爷们儿呢!”
窗户外头突然传来一声爆吼:“哪个臭小子说老娘坏话呢?谁爷们儿啦?!”
程宇连忙喊了一嗓子:“没有没有!就我们俩是爷们儿,婶儿您是一朵花儿!”
罗战顺势扑到程宇后肩上乐,手臂轻勒程宇的脖颈,做出一个没有发力的锁喉动作,顺手就在程宇胸口抹了一把,隔着一层衣料摸到那不肥不瘦恰到好处极为温润的手感,忒舒服了,忒惦记了。
程宇朝窗外吐了吐舌头,抿着嘴,腮帮子上抿出一颗小酒窝。
那小酒窝罗战特眼熟。
当年他被铐在车里,并排跟程宇坐着,车子在盘山公路的云端仙境中盘桓。他转头望着程宇,程宇就是这样笑出一颗酒窝。他那时候希望这条路永远都没有尽头,就这样一直在云端飘着,太美了。
他太喜欢看程宇垂头抿嘴轻笑的那劲儿。
漂亮甚至妖娆艳骚的男人,罗战见得多了,玩得腻歪了,不稀罕。
程宇跟那些俗艳的小鸭子完全不一样。那种外表内敛冷漠然后偏偏不经意间在你面前悄悄变软融化出来的轻柔和美妙……这人太他妈的有滋有味了,耐嚼!
罗战就是故意在程宇面前起腻歪。
他知道程宇就是典型的滚刀子的一张嘴,豆腐脑的一颗心,他早就对这人的脾气知根知底了。
程宇果然转身就拿了个脸盆,到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