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在地上的琴匣子。
弹琴之前一般有两大步骤:焚香、洗手。
黎池一时忙着叫人去抬香炉和准备柠檬水。
当然,也不忘沏一壶茶。
商怀桓正好试完最后一个音,缓慢地抬眼对上黎池。
“不用了,有茶就好。”
他不是来弹琴的,倒是愿意坐上一小片刻。
086 执手红尘,岂在朝暮
更新时间:2013…12…15 23:29:29 本章字数:7408
分布于东南亚及印度的一种剧毒蛇类,名叫眼睛王蛇,相比其他眼镜蛇性情更凶猛,反应也极其敏捷,头颈转动灵活,排毒量大,是世界上最危险的蛇类之一。他们以与之相近的同类——其他蛇类为主食,甚至在饥饿的状态下也捕食比自己弱小的眼镜王蛇(包括自己的子女)为食。所以在眼镜王蛇的领地,很难见到其他种类的蛇,它们要么逃之夭夭,要么成为眼镜王蛇的腹中之物。
科学家们做过详细的观察,在一条雄性眼镜蛇的势力范围内,不允许出现另一条雄性眼镜蛇。如果两条雄性眼镜蛇出没于同一地段,那么只能用决斗来解决地盘争夺。
曾有一部记录片拍摄到两条雄性眼镜蛇决斗的精彩画面。为争夺一个地盘上的雌蛇,镜头中,美丽的灵蛇颈项缠绕、翩翩起舞,不明所以的人一定会误以为这是雌性像雌性的求爱过程。然而,只要耐心观察,就会发现,决斗的最后,两条富强的雄性眼镜蛇在完成堪称精美绝伦的表演以后,互相张牙向对方刺毒液。
被刺中的原地盘主人,主动放弃地盘、甚至地盘上已经孕育其后代的雌性眼镜王蛇,远离赢者的领地。
悲剧接着就发生了,留下来的雌蛇因为已经怀上原先那条蛇的孩子,懒于搭理新蛇王的求爱,新蛇王百般讨好都无济于事,一气之下咬死了已经孕育后代的雌性眼镜王蛇。
诚然,眼镜王蛇也吃同类,但是镜头下的雄蛇并不饥饿,完全不需要猎杀自己的同类,只因为求欢不得,便凶残杀害。
科学家用不可思议来评价雄性眼镜王蛇的本性。为什么雄性之间连决斗都可以偏偏如君子,而对待雌性却没大耐性地轻易便恼羞成怒。
自然界造物都有它的理由,其实,人群当中,有时候也是男性之间可以保持住翩翩若君子的决斗,而力量强大的男性在与女性的求欢过程中,若是一而再地遭遇拒绝,同样会恼羞成怒,做出人类无法想象的结局来。
古往今来,有多少君王,在与敌手交锋的过程中保持着既定的君子风度,而在对求而不得美女上面往往杀一儆百呢?
而如今坐在西塘客厅的两位男子——商怀桓与黎池,仿佛就是纪录片中那为爱翩翩起舞的两条雄性眼镜王蛇。
他们同样具备相当的危险力量,当纷争起时,若各自拼尽全力,足以造成毁天灭地、两败俱伤的惨淡结局。
就好比自然界,如果两条蛇王都倾其所有的话,那么这么一种好战且富有危险的蛇类只怕早在自己内部的决战中自取灭亡了,也不至于延续至今,留下许多美好的画面给人类观赏、剖析。
如果商怀桓与黎池现在也争得不可开交,那么就无法平心静气地来坐下来交流,那么身处绝境的他们共同追逐的爱人,也许还会因为他们各自的私心而变得更加地身无立锥之地。
商怀桓送了把名家斫的古琴来给书韵玩赏、解忧,如果黎池心存梗戒的完全可以拒绝。
但黎池作为书韵守护神一般的存在,为着书韵的健康着想,二话不说地就替书韵收下了商怀桓的好意。
古曲中许多高山流水的琴声,有助于书韵现阶段的治疗。
音乐很多时候会是各种疑难杂症的秘方良药,作为病人或者病人家属,无需要去领会其中的奥秘所在,只要能看到音乐所能带来的结果即可。
凌书韵擅长古琴,五年来,黎池也不是没有机会聆听过对方的琴声,哀怨时声声如泣诉,欢快时跳脱如灵物。
在书韵琴棋书画的爱好中,坚持到最后的、精益到最深处的莫过于琴艺一道。
如果说,因为“琴”谐音“情”而曾令书韵幻想过抛弃的念头,但当当时,商怀瑛同样为她斫来古琴供她寻乐时,七弦琴与生俱来的清韵雅致,早已荡涤了人类翻覆变化的“情”,爱琴、懂琴之人,不论爱情如何、生存状况如何,始终不变的是一颗惜琴的心。
黎池想,商怀桓这时候还敢送琴过来,大抵也是知道书韵会在看到名琴之后,心不由衷地动心的。
书韵不是没有过好琴,只是好琴在曾经的一次意外中,已经被毁去。
总之,不管商怀桓送琴为何意,作为翩翩君子的黎池一方,毫不推诿地就替书韵给收下了。
黎池亲手从商怀桓手中接过琴,套好琴套,又重新装回匣子里,抱在怀里,如抱了把绝世名琴一般,小心翼翼唯恐摔了、坏了。
“一道去给她送去吧。你也顺道去看看她。”黎池望向商怀桓,清水一般的眼眸中,略有期待。
“她……肯见我吗?”犹豫再三地反倒是商怀桓。
“她正睡着,大约不会有意见。”黎池浅笑,“当然,她如果醒着,大概不乐意一见,我也不敢冒险让你们一见。但我想,你特意过来,一定是放心不下她的,所以趁着她熟睡中,就一起去悄悄吧。”
分明是敌人的施舍,可这施舍偏偏对商怀桓来说是久旱中的甘露。
自从那日出了那样子的事情,他事后同样沉珂了一段时间,长久没有书韵的确切消息,对他复原不利不说,这种牵肠挂肚又似乎回到了没有回来之前。
左右都不是滋味。
不知是出于何种安排,书韵临时睡在西塘一楼的房间里。
一般别墅一楼的房间大致不会睡主人,甚至身份高贵的客人也不会睡在一楼,书韵住一楼,无疑又在商怀桓心上捅了一刀。
书韵有过跳楼的经历,又有过精神失控的经历,她如果现时完全健康的话,自然不必要睡在一楼,反之,则必然要睡在一楼。
黎池将商怀桓送过来的清晖琴连同匣子原封不动地搁置在房间里的琴架上。
商怀桓再三确认以后,才恍惚觉得,这房间,原本似乎大概就是书韵的琴室。
或者,可以猜想,如果他再迟一点送琴过来的话,也许,这里就已经有一把琴放着了。
不管是侥幸还是万幸,总算,这回他没有再迟了。
曾经自以为,对书韵的了解无人能及他的。谁想不知不觉,早被人取代了他原先的位置。
因为书韵已经入睡,黎池并没有打开房间的灯。倒是为了保证书韵的睡眠,琴室原先轻盈的窗帘被换成了遮光式的厚重帘幔。
窗户被掩得严严实实的,窗外的不论月光还是灯光,都被毫无保留地拒绝了在外。
室内唯一可见的光线,是琴室外面走廊上远远的一盏照明灯打过来的,距离隔得远,不至于照亮房间,仅仅够人目能视物。
商怀桓难得见一面书韵,想往后想见都可能是一种奢侈,他蹑着步子走到书韵床头。
凌书韵在商怀桓面前向来大大咧咧,习惯性地平躺了四平八稳地滋滋熟睡。
但这一次商怀桓看到的,却是书韵侧着身,手脚蜷缩到一块,刺猬式地睡眠方式。
眉尖微微地蹙拢。
即使睡着,都像是怀揣着千年的愁、万年的忧。
黎池在商怀桓对面,给书韵把铺开的被褥往她身边拢进去一点,然后才走到商怀桓后面,骨节分明的手指伏到商怀桓的两肩上,稍稍使力,半推半撵。
商怀桓顺着黎池的力道退出,不时地回头瞧眼书韵。
真真见时容易别时难,一步一顾一相思。
好在琴室原本就不大,临时架了张床以后更显得局促,在黎池后悔将商怀桓带进来之前,总算成功地退出,没有惊扰了好不容易睡去的书韵。
彼时凌琪因为不待见商怀桓躲在楼上书房里。
于是黎池仍旧将商怀桓请回了客厅里小坐。
阿姨果然送上来一壶茶,是一壶福鼎白茶。
“从来佳茗似佳人”,原产福建福鼎太姥山的白茶,似乎更与女子有着千丝万缕的缘分。
白茶天生就具有高贵的品质和贵族的血统,她尊贵、稀有和纯净,她是天生的“尤物”是天赐的“灵物”。娇媚、温柔、清弱,似乎女子兼有品质在白茶上都能看到。女人如茶女人最似白茶。六大茶类中大约只有白茶最能代表女性。
黎池以白茶招待商怀桓,自然别有用意。
关于书韵,关于她许多的不为人知,在黎池认为,是该时候跟商怀桓做一个交代了。
不管书韵曾经跟商怀桓说过什么,只不过是她这五年商门生活的九牛一毛。
详细还原她这五年,当事人三人当中,一人已死,一人嘴犟只怕死都不会告诉旁人,只剩下一人,看似他一直是个旁观者,却只有他能把这五年的是是非非看得比谁都清楚。
从五年前,书韵从商怀桓的旺角公寓里走出来,在小区外面的马路上徘徊开始,她就再没有离开过黎池的眼线。
旁人只知道黎池是在书韵嫁入商门以后商怀瑛第一次出差她被商门里的人挤兑被黎池不巧撞见拉了一把那次是书韵与黎池的第一次碰见。
旁人却不知,在旺角车祸的事发之前,是黎池驾驶着商怀瑛的座驾将他送到公寓小区外面的。
当时,商怀瑛看到书韵在小区外面溜达许久都没有回去后,冷着脸跟黎池换了位置。
黎池一辈子都记得,当初商怀瑛的杀气是显而易见地腾腾直往上冒的。
商怀瑛想做的事情,连黎池都别想拦住,一如他想娶凌书韵,即使明知她是自己弟弟的未婚妻。
记得商怀瑛坐到驾驶室上时,他说道:“竟然还敢想着他!”
这么一句无头无尾的话,前后左右联想起来却不难理解。当时,差不多除了书韵本人,有关凌家与尹氏甚至商怀桓本人,都已经认可了商怀瑛娶凌书韵。当时对商怀瑛来说,凌书韵基本可以算得是他的准媳妇了。书韵从旺角公寓下来之后,商怀桓就曾致电给商怀瑛,告诉他自己已经跟书韵摊牌,希望商怀瑛能够来一趟接书韵回家。
商怀瑛未必就愿意纡尊降贵来接书韵一个小小的私生女,但他却不能容忍自己将来要娶的媳妇出现在自己弟弟的公寓附近,若再被有心之人逮到造出点什么谣言来,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商怀瑛原本只是不想惹麻烦,却不想书韵迟迟徘徊彻底将他激怒。
他费了多大的血本才把她给弄到手?他怎么容忍得下她心里还藏着别的人。
这别人若是旁人也还好,但这被人偏偏是商怀瑛一生的死敌。
黎池当初就很有预感,非得出大事不可。
在与商怀桓签署资产转让书之前,商怀瑛因为白血病的缘故经常出入医院。
商老太爷临终前搜尽商门子孙的血液,最终竟然只有商怀桓的骨髓能够与商怀瑛的匹配。
尹氏自然不会交出商怀桓的骨髓。
但商老太爷用凌书韵的性命威胁,商怀桓没有选择地必须答应。
在商怀桓同意捐赠骨髓之后,商怀瑛最后一次到医院里去做详细地检查,无意中在住院大楼地下撞见了书韵。
商怀瑛当时就诊的医院的妇产科就设置在住院大楼上面的十九层。
商怀瑛最先并没有看见凌书韵,是黎池先发现的她。
对商怀瑛来说,女人只分美女与丑女两种,以他的身份丑女很难进入他的视线范围,而美女大约司空见惯了的缘故,都是两个鼻孔一张嘴巴,没什么可多值得多看一眼的。
但因为黎池惊若呆瓜般的表现,商怀瑛就多看了一眼凌书韵。
她手上捧着一份应该是血液抽样的化验报告,清清瘦瘦的身体轻盈如飞,在人潮如流的住院大厅里疾步川流,脸上泛着淡淡的浅笑。
确是有些与众不同的感觉,那感觉商怀瑛一时说不上来,但黎池感兴趣,他就不免要成全一番。
难得头一次见黎池对某一位女性动心的,而且是惊若天人的一见钟情。
“走,跟上去看看。”商怀瑛连自己的病都忘了,拉住黎池就跟着书韵进入了电梯间。
当书韵按上19那个圆圈时,商怀瑛惋惜似的跟黎池对睇了一眼。
上妇产科,又满脸喜悦的病人,多半就是孕妇了。
果不其然,稍一打听,就出来了结果,跟他们预设的一样。
但又有一点出人意料。他们同时打听出来了书韵的名字。
“凌书韵”三个字与商怀桓挂钩十多年,商怀瑛虽然不曾见过真人,但她的大名却如雷贯耳。
商怀瑛在确定他所见到的凌书韵就是他经常听说的凌书韵以后,跟黎池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