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瘫在一床破褥子上,吃力地抬起头看向凌九,眼睛里也微微闪出光来。
“晓红姐生病了,他们、他们还……姐姐带我们走吧,这里真的活不下去的……呜呜呜……”少女说着就哽咽起来,晶莹的泪珠扑簌簌往下落。
凌九面无表情扫了一眼,而后垂眼看向少女,静静开口:“除了卖肉你们还能干什么?”
竟是和刚才那恶形恶状的光头兴哥所说的别无二致。
“啊?”少女怀疑自己听错了,抬起泪眼错愕地看过去。
“在末世,即使是你们的市长和司令也都是吃不饱的,能有吃的就该庆幸。”凌九继续说着,声音平淡无波不含一丝感情,“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既不能跟士兵去杀丧尸,又不能跟民工去建工事,连在幕后做智囊团出主意都不行……这样的你们,不觉得能活下来已经是奢侈?”
少女听得怔怔的,眼泪又淌成了两条小河,躺着的女人剧烈咳嗽起来,似乎是被凌九的话刺激到了。
“不是的!我们……我们……”少女委屈地大喊,然而“我们”了好久也没说出什么来。
是啊,她们……还能干什么?
“强者才有话语权,有多大本事,就享受多大的权利。”凌九说完这话掉头就走,再也没有回头看这边一眼。
直到回到X区的休息中心大堂里看到衣冠整齐坐在那里瞪她的谢卿,凌九才发现,自己完全忘了要帮她找卫生巾这回事了。
“……是我不好。”凌九抿了抿唇,走到谢卿身边面无表情地说。
谢卿嘴角抽了抽,表示给这种“女王冰山阴暗气场全开嘴上说着道歉的话实际上潜台词却是你敢让我道歉我就捏死你”的红果果的威胁行为跪了,于是笑嘻嘻凑过来说:“哎呀没事没事,刚才已经有人帮我送来啦,是冯嫣他们帮我找的人。辛苦你啦阿九咦不过你是不是出去一趟又打架了啊怎么浑身灰扑扑的……”
凌九没有说话,瞥眼看到田毅和李常青一边说笑一边进了大门,于是就走过去问:“Y区的情况,你们知道?”
田毅和李常青对视一眼,表示茫然。
凌九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说道:“那边很多用女人接客换粮食的,也有未成年人。不用完全取缔,但可以适当整顿一下吧。”
39、交易 。。。
凌九说到“整顿一下”几个字的时候,安庆来后脚跟着也进了大门,瞅一眼大堂里几人的严肃脸,就打哈哈:“啊哈哈你们搁这儿说什么呢咋都板着脸啊?”
凌九还没什么表示,周名扬和冯嫣就一人一边拽住了她的衣角,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凌九莫名其妙,回头扫了他们一眼,冷冷道:“放手。”
俩男人对视一眼,咬咬牙还是没放,周名扬满脸小媳妇样地小声说:“小九啊,你最近还是别和那姓安的老头子说话了吧,他不安好心的呀,一门心思套他闺女的下落呢。你脑子又缺根筋……啊不对我是说你不屑于撒谎骗人,万一让他套出来可就麻烦了……”
凌九皱眉:“什么套不套的,他不问我当然不会说,但他如果问了,我也不会瞒他,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杀——”
“神马!小九你说Y区那边竟然还有奸|杀未成年少女的人渣!擦!这种社会败类就该见一个杀一个啊!杀得好啊杀得妙……”凌九一个“杀”字还没吐完整,周名扬就已经中气十足地大吼了起来,满脸义愤填膺,恨不得立马就飞去Y区手刃几个禽兽淫|棍。
冯嫣实在忍不住想笑,但又知道这事没什么笑点,只好苦苦忍住化作一阵干咳。
凌九冷冷横了周名扬一眼,也知道他的用意没坏处,于是也没说什么,只是用了巧劲把两个衣角拽了回来。
那边田毅和李常青已经把凌九的话简要转述给了安庆来,周名扬在这边又是一吼,三位领导的注意力自然就都被吸引了过来。安庆来胖胖的脸也绷起来,走过来对凌九说道:“小凌啊,再把你看到的情况详细说下,虽说眼下兵荒马乱的,但出了这种事也到底是我们督管不力……”
周名扬就仔细端详安庆来的表情,一张圆脸上不见了一贯的和气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官僚式的严肃神情,好像的确是十分关心Y区的情况,完全看不出他到底听没听到刚才凌九说的那几句话。一时间心里就挠得慌,和冯嫣交换个眼色,都知道这安将军不是个简单人物,对策必须尽快想出来才行。
凌九却没有闲心搞那些应酬,摇头说:“该说的都说了,具体的让人过去看看就知道了。”一边说一边往楼梯口走:“我不吃晚饭。”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了楼梯拐角处。
谢卿有心跟上去,却被李常青拉住:“行啦行啦,平时九丫头出力最多,总也要休息休息,你就别跟上去烦人家了。”
安庆来一张圆脸也有了笑模样:“就是就是,待会咱们几个一起吃饭去,年轻人也都来,还有好些领导,都是你们平时只能在电视上看见的。虽说年景不好,但多见见人也有好处……”
另一边田毅就给周名扬和冯嫣使了个眼色,又冲安庆来努努嘴。俩小伙子心里顿时就松了一下,田司令这应该是打算帮他们一起给安庆来打马虎眼了。
凌九回到房间之后就准备开始每日例行的体能锻炼。长时间在恶劣环境中的生活已经帮她养成了物尽其用的好习惯,所以就算是在这样一个只供休憩的酒店房间里,她也能找到锻炼身体的方法。
于是房间里的家具就遭了殃,像是电视机、小冰柜、写字台、沙发椅之类的东西全都被一股脑扔到了床上,而后她蹲下|身子,稳稳当当单手从底部托起了整张床,而后不断托起放下,锤炼着自己的上臂肌肉,每做五百下就换一只胳膊。
就这么做了一个多小时,凌九才觉得身上略微有了汗意,于是就把各件东西归位,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就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过了大约十多分钟,刚酝酿出点睡意,房门就被敲响了。
“门没锁。”凌九淡淡说了一句,人还是闭眼躺在床上,浑身的肌肉却略略绷紧了一些:从脚步声就能听出来,正推门走进来的人正是肖阑。
肖阑一手抱着一沓文件,另一手提了个密封的铁皮笼子,里面不断传来嘶叫和抓挠铁皮的声音,似乎装着什么不安分的东西。
“我初步了解了一下你的情况,”肖阑开门见山,老实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沙发椅里,把笼子搁在一旁地板上,抬手扶了扶眼镜,另一手把一沓文件翻得哗哗响,“身高168CM,体重55kg,属于正常范畴,然而BMI指数却高达354。31。按常理来讲能达到这个BMI值,你的体重至少应该在一吨以上。你的皮下脂肪层构成形态很特殊,颗粒密度极大而且完全不具备液态的真皮层脂肪,拥有的只是聚合度极高的固态筋膜层脂肪,储能总量十分惊人……”
他絮絮叨叨啰嗦了一堆专业术语和科研名词,而凌九脑内的芯片内容也大多有所涉猎生物学的知识,倒也差不多都能听懂。直到他合上手里的文件停下话头,凌九才睁开眼坐起身看向他:“所以呢?”
肖阑抬起空洞的目光看向她。
“所以呢?你的目的是?”凌九添了一句。
肖阑哦了一声,又扶了一下眼镜,镜片的反光似乎给他滞涩的眸子蒙上了一层色彩:“我做了许多种假设并一一推翻,最合理的一种就是,你应该做过类似于基因序列改造的手术,并且就骨龄来看,应该有过十五年以上的休眠期。而据我所知,国内目前最擅长这方面研究的专家,除我之外,应该就只有我的导师华剑英先生了。”
凌九闻言心中一动,眼睛微微眯起来:“可他已经死了。”
“是疑似死亡。”肖阑纠正道,而后忽然弯下腰把铁皮笼子提起来放在膝上,“国内对于这个项目的秘密研究正式开展大约是在四十三年前,那时导师就已经是其中的少壮派领袖。而我是在十年前才刚刚跟随导师开始对这块领域的入门课程的学习,所以并没有参与到当时的攻坚战之中。但是——”
他顿了顿,死水般的眼睛里忽然又亮起鬼火一样幽蓝的光芒:“但是,导师在五年前就曾对我详细讲述了这个项目从理论建模到临床手术的全过程,我也知道——一旦实验最终成功,实验本体的身体里就会始终存在某个威胁生命的巨大缺陷,至死方休。”
自从肖阑进门以来,凌九就没说几句话,一直静静地听着,内心掀起的波澜却不可谓不大。一路摸爬滚打来到首都,为的也就是那个姓凌的科学家在全息影像记录中,最后关头提醒她的那句话:致命的缺陷。
虽然觉得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好留恋的,是生是死其实也没太大区别。可但凡是生命体就总有求生本能,凌九当然也不例外,如果能除去这个隐患、没有后顾之忧地活下来,那当然是最好。
以肖阑的性格,当然不会随便就跑来对她说这一大套有的没的,那当然应该是……
于是她抱起胳膊,好整以暇地问:“你有根除我这个缺陷的办法,是吗?”
肖阑眼中的光芒亮了几分,并没有回答凌九的问题,而是忽然双手捧起那个铁皮笼子,不知道按了哪个机括,一侧铁皮啪的一声弹开,一团灰黑色的东西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来,朝凌九扑过去。
凌九眼皮都懒得抬,出手如电,动作比那团东西还要快许多。只听吱的一声尖利叫唤,凌九右手里已经握了软绵绵一具遍布腐肉的老鼠身子,左手食中二指则夹着一枚腐烂见骨的鼠头,黑褐色黏糊糊的软组织和血肉滴下来,污了雪白的床单。
凌九把鼠尸准确地掷回铁皮笼子,顺手在床单上擦了擦手,而后挑眉看向肖阑。
肖阑把刚才凌九杀丧尸鼠的一幕尽收眼底,脸上表情早就没了木讷呆滞,而是又变成了那种诡异的亢奋,右手两个指头还神经质地不断抖动,嘴里念叨:“原来是这样……原来她的缺陷是……我知道了,有点困难是吗……从所未见……”
念叨了半晌,就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凌九,语速忽然变得极快:“我知道你这个缺陷是什么了,而且也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把握根除它。这样的话,你愿意和我做个交易吗?”
凌九面无表情道:“先亮出你的筹码,让我看看值不值得拿这百分之六十的胜率去下注。”
肖阑点头:“我花了四年多的时间钻研转基因人体这个研究项目,已经找到了把握最大的除去缺陷的方法,我有自信即使在全球范围内能做到这一点的也不超过五个人,而以你目前的情况,抛掉我向海外求助是得不偿失,所以如果你想根除隐患的话,唯一的选择就是跟我合作。”
“……你的条件?”
“我的条件很简单,就是希望你能配合我完成抗丧尸病毒血清的研发。”肖阑的音调陡然高亢起来,手指颤抖的频率加快了,连脸色都出现了不自然的潮红,“这种被M国称为Solanum的病毒实在是闻所未闻,我太渴望能够战胜它了……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能够完全免疫这种病毒的个体,你知道吗……哦……一想到有一天能够亲手用培养皿繁殖出菌落、提纯一管抗毒血清,那种感觉……天啊,简直就像是性高|潮一样,我、我实在是无法忍受……”
肖阑说着说着,声音越发高昂,眼睛里也冒出了一点红丝,嘴角诡异的笑容越来越深,整个人都颤抖起来,那幅度大得都快痉挛了,好像是癫痫病人发病一样,又是诡异又是恐怖。偏偏凌九还眼尖地注意到这人两腿之间的地方……居然已经隆起了小小一顶帐篷。
不过凌九对这些东西全然无感,目光扫过男人那地方,继续冷脸问道:“配合你完成研发,具体是指什么?需要我像小白鼠或是黑猩猩那样被你们圈养起来天天抽血或是注射各种药物做实验吗?”
话音一落,肖阑就好像被按掉开关一样蓦然停止了痉挛,扶了扶刚才抖掉的眼镜,唇角飘出一丝笑意,好像是看到了鞋底上粘的恶心垃圾:“那不过都是蠢材们的蠢材办法而已,如果是我的话,你将不会付出比每个月提供40ML静脉血更多的代价。”
凌九眼镜又眯缝了起来,望住肖阑沉默不语。而肖阑也凝视着她,唇角笑意不减,那种让人发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