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显恨恨握起拳头,姜闻压过乐逸宸好几次了,乐逸宸看着年轻,行事却滴水不露,户部理起事来妥妥当当让人无隙可寻,表面对姜闻徐翦恭敬有礼,事实上寸步不让,偏生姜闻与徐翦又寻不着他的错处。
官银没办法预支,庞显阴阴一笑,玉屏山怎么着也要甩回去孟氏。
这一天比较热,乐府也没有聚会,双儿与郑忆容在明瑟楼切磋绣功,孟滟又緾着黎昕要黎昕给她讲经商的窍门,两人正说笑着,孟府的一个下人由郑伦领着奔进园子。
“小姐……”下人扑倒地上,结结巴巴半天才把事情说完,孟氏酒楼出了食客中毒事件。
“黎哥哥,怎么办?”孟滟摇着黎昕的袖子,惊慌地问。
“你家老爷和少爷呢?”黎昕淡淡地问。以孟家的财势,真有这样的事,也不过花钱完事,并不是什么大事,她心生警惕,紧紧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个下人。
“少爷和老爷都不在城里,泰郡萧家太爷寿辰,昨天老爷带着少爷去贺寿了,走时说过三天才能回来。”下人抖索着道。
黎昕皱眉,为什么每次有事,孟仕元父子都不在?换言之,每次有事,都是在孟家父子不在时。
“府里太太怎么说?”黎昕不想插手孟家明面上的事,她问刘氏的决定。
“太太回了阜城舅爷家,两位姨太太让小人来告知姑爷,说一切听姑爷的。”
黎昕一拍额,这姑爷帽子一扣,她不想理都不行了。
乐逸宸在户部没在府中,郑雄今日当值,黎昕想起上次自己被骗关到玉屏山的事,不想孤身贸然离府或者把郑伦带走留下一府女眷,颇感左右为难。
“二公子?”郑伦不解地看着她,按理说事情紧迫,黎昕要尽快赶过去解决才对,为何却一动不动?
真没时间给她考虑了,黎昕叹气起身,对孟滟道:“你去约上双儿和忆容郑大嫂,都到娘房中说话,谁也不许离府。”
“二公子?”出府时,郑伦见黎昕又吩咐陈伯把大门关上,颇为吃惊地问:“二公子,这府里怎么说也是尚书府,难道还有人敢来做什么?”
黎昕苦笑,尚书,与姜闻和徐翦只差一个品级,可权势差的何止一星半点?庞家仅仗着与姜家姻亲之谊,庞胜昌就敢对孟滟这样财倾耀国的大富之家的千金小姐做出那等禽兽之事,不得不防啊!
鼓楼街孟氏酒楼门前黑压压的围满人,黎昕由郑伦护着挤过去一看,心中已明白这不是简单的中毒事件。
躺在地上的死者是个老汉,一张脸腊黄,夏日里皱巴巴的脸上还有不少裂口,再看那双手,短而粗,干燥粗糙。身上穿的衣裳不错,衬得人更加不堪。
这显然不是一个进得了孟家鼓楼街酒楼消费的人,而死者旁边正声情并茂指责孟家酒楼的自称孝子的人,油头粉面,兰花指纤纤,瓜子脸,身材细挑,显见的没吃过苦的人。
要揭穿也不难,黎昕抬眼扫视了围观的人一眼,意外地没有在那些人里面发现鼓噪的人,看起来都只是纯粹的好奇与不平的人。她心思一转,在心中计算了一下不揭穿对孟氏旗下酒楼的影响后,突然就对着死者哭喊起来: “老伯,因着酒楼管理不善进货没有把好关,累你丧命,小子作为管事,万死难赎其罪啊……”
黎昕哭喊了近半个时辰,在围观人士等得不耐烦时,对那个孝子道:“兄弟,因我之故,累你丧亲,我心难安啊!在下愿奉上白银五千两弥补,另在下愿与你同作孝子,奉亲者入土,丧仪一切由孟氏负责,兄弟,请你前头带路。”
黎昕手一招,孟氏酒楼两个伙计奉上五千两白银,并一副床板,抬了死者,准备前往死者家中作法事。
围观的人发出高一声低一声的赞叹,五千两银子的赔偿实在高,孟氏的管事竟还愿作孝子出殡,更令人叹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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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风波再起 。。。
“各位父老乡亲,请大家一起前往,见证孟氏的诚意,孟三,给随同前的的乡亲们各准备一丈布。”黎昕又高声吩咐。
“啊……”
黎昕此言说出,一时群情激动,一丈布对有的家庭还是很有吸引力的,还有热闹看,一众人闹哄哄地催那个孝子:“快,前头带路。”
孝子脸色惨白地看着众人,忽然一闪身钻进人群,一下不见了踪影。
“啊!这……这是为何?乡亲们,请为孟氏酒楼作个见证,不是酒楼不负责任……”黎昕对着周围众人团团作揖。
很快有人提出那人或许不是死者儿子的怀疑,不久又有聪明些的,指出死者相貌与衣着大是不符,然后经过众人的推演猜测,有一书生总结:“这是骗人赖酒楼的,说不定死者是个乞丐呢。”
似是要回应他的话一般,人群中果有一人挤过来后表示认得死者,真是个乞丐,他昨天还施舍过馒头给这个老头呢,只不知为什么今天就死了。
舆论一般倒地站在孟氏酒楼这边,都认为是故意要赖孟氏酒楼的。
黎昕领着浩浩荡荡的一大群证人上了衙门,黄昏时解决了这件事。
黎昕出府衙时,乐逸宸在外面等着她。修长的身影在夕照里挺拔优雅,光影里更加的耀眼和明亮。
黎昕眼眶有些湿热。
“没事吧?”乐逸宸关心迎过来。
“没事。”黎昕摇了摇头,回头吩咐同来的孟氏酒楼的人和孟家的那个下人,这些日子严格把关,不得疏忽,并让马上飞报孟仕元父子,催他们回京。
“孟家的事怎么这么多?每回有事孟仕元父子就不见人。”乐逸宸微微皱眉。
黎昕抬头看了看天边的夕阳,残阳如血,瑰丽动人而惊人心魄。她感概地说:“山雨欲来,这次是个硬仗了。”
“你是说?”乐逸宸看她。
“庞家沉不住气了,今日之事,只是个引子。”
晚上吃过饭,黎昕想起中午要离府时的担心,寻思家里妇儒多,虽有郑氏兄弟,总还是人手不够,庞家不要脸之极,真个出什么事,就无法挽救了。有心让乐逸宸从御林军里再找几个弟兄到府里来住,或者济善堂里挑几个合适的到府里来由乐逸宸教给武功以后看家护院,却总觉不妥。
“逸宸,这宅子是官宅,不好动,我们自已掏银子另买一处宅子,在宅子里挖地下室地道以备不时之需,可好?”
“你想买就买吧,我们先静悄悄地买处大宅子下来,挖好地道地下室后再搬家。”乐逸宸对黎昕的决定自是赞成。
两人将城中各处民居分析了一遍后,定下了城南片,那一片居住的多为祖上有封诰的官员致仕后自己置的产业,环境好,府邸也都足够大。
乐逸宸第二天便开始悄悄访察,几天后给他寻到一处极合适的。
银子要的不少,十万两,不过黎昕这两年赚的不少,又有乐逸宸的月俸,攒下的银子买这么一座大宅子也足够了。
办文书契约时,乐逸宸依着黎昕之前的作法,还是登记的黎成的名字。
黎昕与乐逸宸刚买下新宅子,孟氏那边又出事了,密云的床垫厂在一天夜里突然起火,仓库里的布匹和成品床垫焚烧成灰烬,更惨的是当值的五十名工人都被烧死了。
黎昕听到消息时又惊又怒,庞家竟是如此丧尽天良,五十条人命啊!
踏上孟家停在府门外等着的马车,孟仕元在里面等着她,他脸上的神情,让黎昕心头一痛,她一把握住孟仕元的手举起,定定地看着他道:“孟仕元,我们要让庞家血债血偿,我们,要打垮庞家,而不是被他击垮。”
“我知道。”孟仕元的眼神飘忽,他望着虚空处,声音空洞无力:“可是,黎昕,那些死去的伙计,不久前才和我说过话……”
“所以,我们更应该振作。”黎昕用力扳住孟仕元的手。
“我觉得,是我害了他们,庞家要对付的只是我,我害了他们,我在想,我为了孟氏生意的扩大汲汲而为,到底该不该?”孟仕元趴到黎昕腿上,肩膀抽搐,无声地哭起来。
黎昕的手指一下一下梳理着他的头发,眼里的泪水也难以抑止的倾洒而出。
两人到密云时已近黄昏,厂房只余下房屋残骸,屋顶已经被整体烧塌,没倒塌的墙体也被大火烧黑熏黑,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孟氏的管事领了人正在清理现场,死者的骸骨捡出来准备安葬,黎昕只看了一眼,扑到一边大口大口吐起来,直把胆汁都吐光了,腰部直不起来。
孟仕元这时却已冷静下来,他一手扶黎昕,一手拿帕子给她拭额上的冷汗。
黎昕吐了半天,勉强止住,攀着孟仕元的手艰难地直起腰,难过地问:“死者家属通知了吗?这些骸骨分辨不出是谁了,要安葬一起吗?”
似是回应她的问话,几辆马车疾驰而来,车里扑出来年老年青的几十人,冲到那堆骸骨那里痛哭起来。
忽然那群人里面有人哭骂起来,然后有人恨恨地朝他们这边看来。黎昕微觉不妥,正想对孟仕元说什么,那些人已一把冲了过来,对着他俩吐口水谩骂踢打起来。
“黎昕。”孟仕元大叫着把黎昕揽进怀里,把她的头按到自己胸前。
孟仕元两手护着黎昕的头部,尽可能的挡住那些撕扯捶打,管事领着人冲过来拉开那些疯了一样的家属时,黎昕没事,他却头发散乱,脸青眼肿,唇角血丝淋漓。
“愚不可及。”黎昕看着那些扭动着的家属,刚才她还在同情这些人,现在只觉得无比厌恶。看孟仕元一脸的伤,她心头火起。对身边一孟府管事道:“这些人,你能确认他们都是死者家属吗?”
“这个……这个……这些是。”管事指出十几个人,还有四个人,他看了看,摇了摇头。
“你们是谁的家属?”黎昕指着那四人,冷冷地问。
“我们……”那四人口结,说不出话来。
黎昕大声喝道:“打,给我往死里打,不招出背后主谋之人,打死。”
管事领着人,对那四人狠命痛打。
黎昕对着死者家属喝道:“你们看看,这四人来历不明,你们随便听人挑唆,以下犯上,作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想让亲人惨死枉死吗?”
死者家属一时沉寂,哭嚎声消失。
黎昕疲倦地摇头。孟仕元的脸也冷下来,对那些家属道:“孟氏会按年龄与工龄发放抚恤,你们先各自回家。”
把死者家属打发走。黎昕冷盯着那四个被痛打得在地上打滚的人,只不喝止。手下人看她不下命停手,真个一直打下去。
孟仕元用眼神问黎昕:“真打死?”
黎昕回了他一记冷眼,不睬他。这几人,不过是在求侥幸,因为孟氏待下仁德,从来没出过仗财势欺人的事,这些人想必认为她不会真的打死人,在跟她较劲呢。
孟仕元刚才很是挨了一顿打,黎昕心头窝着一股火。心道这四人再不招认,她真个等着把人打死算了。
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下人,黎昕看孟氏那几个打人的后面越打下手越轻,暗恼,这个样子,输的就是她们这一方了,打了人不能治服,比不打还糟。
“你们退下。”她冷声道,待人退开了,却伸手跟一人要过棍子,照准四个人中一个壮实的狠狠打了下去。
“啊……啊……”那人惨叫连声,黎昕就是不住手,也不喝问。
“招……我招……”那人求饶。
“不需要你招了。”黎昕冷笑,双手不停,壮汉叫得更惨。
边上那三人直打颤,一直大喊:“我们招……招……是甘泰派我们来的……”
“什么?”黎昕愣住,孟仕元也呆住了。他们都认为是庞家派的人的。
甘泰作为涪陵一霸,孟仕元对他还是有印象的,他与黎昕对视了一眼,命手下给那四人上药,细细地拷问了一番。
问完了话,两人相对愁眉,事情竟是越来越复杂,捣乱的四个人交待是甘泰派他们来的,可是甘泰的这个命令并不是刚下的,他们四人是涪陵甘家的家生奴才,一年多前就被甘泰派到京中,执行的任务是到处给孟家添乱,引黎昕出府,伺机绑架黎昕。他们交待了一些过失,孟氏旗下的产业,这一年多来出的一些小麻烦,包括前几天的中毒事件,都是他们干的,不过他们说火烧仓库工厂绝对不是他们干的。
天已完全黑了,站在火灾现场边上,黎昕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正想说她要回京城,远处一马车急赶过来。
“逸宸。”看到马车上下来的修长飘逸的身影,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