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纳姆将军在空中缓缓而行,如同闲庭信步般踏出了十二步,堪堪站立在了陈森然的对面。
风声更大。吹起了缺口之内的火光,照耀着高高伫立在天上的两个人,拉扯着他们,朝着地上投下了两个绝世的剪影。
“翡翠梦境,我记得这把剑。”伯纳姆将军看着陈森然手里的那一把翡翠长剑,缓缓说。“十年前,我和你的老师第一次对剑,那时他也是如你一般杀意滔天,也是用这把剑,那一战我以一剑之威小胜,十年过去了,真是怀念啊。”
陈森然不知道是有没有听懂。
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将手里的那把叫做翡翠梦境的长剑侧划到了边上。
一个最为古老的斗剑礼。
“很好,你现在确实有资格让我拔剑了。”伯纳姆将军点头。将手搭在了剑柄之上,“我希望你的风采如他一样,不要……叫我失望。”
陈森然还是不答,他手里的那一把翡翠之梦却是越来越亮,翡翠色的绿光伴随着那些燃烧在他的身周的漆黑的火焰,绞在一起。
犹如灭世的风暴。
那风暴一下子展开,一瞬间就吞没了零星的火光和黑夜直卷向了持剑不动的伯纳姆将军。
伯纳姆将军还是不动,他还是保持着那个拔剑的姿势。没有任何惊慌,恐惧。害怕地缓缓拔剑。
剑拔出一寸。
在风暴彻底笼罩之前。
一寸剑。
一寸黑暗。
一寸黑暗从幽深的剑鞘里漏出来,在一刹那布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将所有来袭的风暴牢牢地挡在了伯纳姆将军身前一寸。
伯纳姆将军继续拔剑,不紧不慢。
那张网也不紧不慢地张开,虽然那灭世的翡翠风暴狂烈,却生生被扼住了脚步。
甚至还在一寸寸地朝着陈森然的方向收缩。
陈森然猛然低吼了一声,暴虐的双眼里血丝乍现。全身上下的魔纹如同大海般翻涌奔腾。
黑炎再烈三分。
翡翠色的剑意重新撕裂了那张无声无息的漆黑大网,朝着伯纳姆将军反攻一寸。
伯纳姆将军依旧不动,他的手里的长剑已拔到了一半。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在漆黑的夜里如同一只恶鬼般疯狂燃烧自己的陈森然,微微点了点头,说:“风采不弱易之当年。足够受我一剑,赐教。”
赐教两个字一落下,伯纳姆将军不再缓缓拔剑,他的人朝前猛然一挺身,剩下的半把剑骤然出鞘。
顿时黑暗狂涌,原本只是一丝丝一缕缕的黑暗铺天盖地地朝着陈森然冲了过去。
那些上一刻还凶狂如斯的翡翠剑意直接被撕成了碎片,陈森然在转瞬之间被像是代表了整个世界的黑暗吞没。
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杀意暴虐。
风又继续吹,火光斜照。
伯纳姆将军在高天之上叹了口气,缓缓将剑送回剑鞘。
但就在他将剑插回了一半的时候,他忽然顿住了。
他缓缓看向了原本陈森然站立的地方。
原本应该已经被无尽的黑暗撕裂成了碎块的陈森然还活着。
那些围杀他的黑暗围拢在他的周围,并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
它们把他包围了起来。
此刻更是在漆黑的雪夜里诡异地随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一起有规律地跃动。
像是一颗无比诡谲的心脏。
或者说——茧。
漆黑之茧。
不知道将会孕育什么东西的茧。
伯纳姆将军将剑重新送回了鞘里,持着剑仍旧站立在原地,看着那颗茧。
没有动。
他没有斩碎了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的意思,反倒是像要看看最终会孵化出什么来。
风声依旧狂大。
狂大的风声里,城门口的流血声还是在飞溅的和风声一样好听。
随着伊泽瑞尔的倒戈,奥拉夫的加入,原本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凛冬之爪部队顿时打了回去。
再加上联军当中的雪山联盟战士的倒戈,导致盖伦带领的冲锋部队和后续部队脱节严重。
一时间,联军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中,带头冲锋的盖伦和泰达米尔更是有好几次差点被合围孤立。
“其实你不用愁眉苦脸,这一战之后,整个弗雷尔卓德都是我的。”瑟庄妮看一眼不远处的战况,又看了一眼眼前沉默寡言的大筹码,笑起来说,“我们也算共患难过,到时候我可以和你们皮尔特沃夫结盟,到时候,你跟伊泽瑞尔绝对不会分开的。”
凯特琳不说话,她只是看着不远处的那个坚硬冷漠的钢铁背影默默发怔。
而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一双猩红色的眼眸在黑暗里盯着所有人的背影一闪而逝。(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九页 破茧
“时间差不多了。”斯维因站在堡垒之内的某堵墙后面,透过一个隐蔽的小孔,看着堡垒之下的那些血腥搏杀,自语着抚了抚自己肩头的乌鸦。
在他的身后站满了那些从诺克萨斯急调而来的隐藏的暗杀队成员,他们沉默着,按着自己还未出鞘的刀,就像是一群蓄势待发的恶魔。
堡垒之下的厮杀已经进入到了尾声,不论是联军一方,还是瑟庄妮的那一方,都是死伤惨重。
唯一的一点不同大概就是,盖伦始终没能冲进城里,瑟庄妮占据了一点点的优势。
但这一点点的优势不值一提,只要……
斯维因一挥手。
只要他一挥手,他的身后的那群恶魔就会在最短的时间内降临堡垒之下的那一片流血之地。
然后,摧枯拉朽。
胜利……
斯维因的嘴角再一次扯出了一个凉薄的弧度。
他的手高高的,在昏暗的房间里举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高天之上。
那一颗包裹着陈森然的漆黑之茧的孕育似乎也进入到了最后的关头。
如同活物一般的黑暗剧烈地跳动着。
像是茧里的东西即将破壳而出。
伯纳姆将军还是拄剑站立在高空之中,一动不动。
雪又一次落满了他的肩头。
如果单单就是这么看着,而撇去他和陈森然之前的那些你来我往,那么他简直就如同那一颗漆黑之茧的最为忠诚的卫士。
茧跳动的越发厉害。
它一张一吸着,像是在拉扯着四周围的那些黑暗。
随着它跃动的频率越来越快,那些黑暗朝着那颗茧流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到了最后,以那颗漆黑之茧为中心,附近几百码的天空都出现了不正常的扭曲。
黑暗仍旧是黑暗。但黑暗也不再只是黑暗。
它们被凝聚着,抽离着,围绕着那颗还在不断加速的漆黑之茧,诡谲的心脏,形成了比黑暗更加纯粹的东西。
黑暗本源。
“黑暗本源。”伯纳姆将军低声念出了这个词,整个扭曲的天空里。也只有他站立的地方还是原来的样子。
黑暗平静,只是不再有雪落下。
“黑暗本源。”他又一次重复这个词,话语里没有激动,兴奋,或者别的什么情绪。
但一个词足够他说上两次,已经足以说明,这个词所代表的东西有多那么重要。
重要的甚至让伯纳姆将军忍不住微微摩挲了一下手里的剑柄。
这个动作带动了他的肩膀,以至于他的肩头的积雪被震落。
被震落了一点点。
一点点的积雪从他的漆黑的肩头落下。
缓缓落下。
以一种完全不符合那剧烈跳动的心脏的节奏,缓缓地从伯纳姆将军的那一片领地。落向了那些在拼命扭曲着的黑暗里。
“簌簌——”落下的积雪和扭曲的黑暗碰撞着发出了一声不大的响声。
像是一片薄雪落地。
就在这一声落雪声想起来的时候,那一颗跳动的简直快要爆炸的漆黑之茧忽然停了下来。
那种骤然乍停的突兀让整个扭曲的空间都有那么一瞬的窒息。
有一种可怖的毁灭感在一刹那弥漫向了整个世界。
漆黑之茧猛然膨胀了起来,一丝丝的如同血脉一般的线条从不知道的地方在一瞬间布满了整个茧。
整个茧在那一刻就像是一颗即将裂壳的蛋。
谁也不知道,到底,会有什么从里面出来。
风依旧在吹。
堡垒之下的厮杀依旧在进行,盖伦喘息着再次挥舞着无畏大剑斩下一颗人头,奥拉夫不甘示弱地同样斩下一颗人头,艾希射箭。蛮王提刀。
堡垒之内的斯维因猛然挥手。
无穷尽的黑甲武士倾巢而出。
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在下一刻。到底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等着他们。
下一刻……
“卡拉——”一丝轻微的碎裂声在风声凛冽的高空之中响了起来。
漆黑之茧裂开了一丝缝。
有浓郁的如同黑暗般的火焰从那些缝里露出了一点。
一点火焰落了下去。
一点火焰落下的那一刻,一只像是完全由冰霜构成,连血液都是冰霜在流动的手臂从无尽的黑暗里毫无征兆地伸了出来,朝着那一颗漆黑之茧。
就像是摘取一颗熟透了的果实。
那一只手无比的迅捷,几乎是一眨眼间就到了那一颗茧的一码之前。
完全不需要计算,根本连一个呼吸。不,半个呼吸都不用,那一只手就可以轻易地摘取那一颗果实。
就在这一刻,一直伫立在高天之中,如同一尊雕塑般的伯纳姆将军动了。
动的同样的毫无征兆。只一息,就出现在了那一只手前。
他还是拄着剑,垂着头,肩头的积雪依旧。
就如同亘古以来就站立在那里,从未动过。
那一只手重重地和伯纳姆将军手里的剑的剑鞘碰在了一起。
没有发出光。
没有发出热。
没有别的什么。
只是交击,分开。
“让开。”丽桑卓收回了自己冰霜流淌的手臂,看着拄剑横空的伯纳姆将军,话语冷的和她的身体一样。
“你想要什么?”伯纳姆将军不动,话语平静。
他的背后的茧又发出了一声裂壳声,破茧的时间不远了。
“我说,让开。”丽桑卓怀抱着那个还在沉睡的女孩,全身上下开始浮起璀璨的寒霜。
“告诉我你想要的。”伯纳姆将军根本没有被那些渐渐吞噬天空的寒霜吓到,他的四周围同时浮起黑暗。
比之他的身后那些更加纯粹的黑暗。
破壳声更加响亮,孵化只在倏忽之间。
“伯纳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而你不同。”丽桑卓忽然收回了那些澎湃的寒霜,只是看着伯纳姆就那么平静地说。
她虽然没有说完,但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她什么都没有,完全可以拼了命,而伯纳姆将军你拥有一切,你舍得吗?
值得吗?
“正因为我拥有一切,所以有些东西,我不给你,你不能抢。”伯纳姆将军还是不动,话语说的平静。
却平静地像是这个世界的真理。
破壳声再烈一分,有些东西稍纵即逝。
“你不让?”
“我不让。”
高天中的风声呼啸,绝对的漆黑和绝对的寒霜对视着。
场面有那么一刻的死寂。
死寂只持续了一刻。
下一刻。
“伯纳姆——”丽桑卓猛然厉啸了起来。
随着她的厉啸,无穷尽的冰霜在一瞬间弥天漫地地全部朝着伯纳姆和那一刻漆黑之茧涌了过去。
而就在这一刻——
火光弥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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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页 无可阻挡的命运
“卡拉——”不知道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打破了某种暗夜的沉寂。
无穷尽的平原之上,圆月之下。
四个人停下了奔驰若风的马。
“怎么?”瑞兹看向了跑在最后的索拉卡。
刚才的声音就是从她的身上传出来的。
索拉卡不答,只是看着掌心里一块已经碎成了粉末的紫色水晶,怔怔出神。
“那是什么?”瑞兹又问,他能感觉到索拉卡的情绪正在朝着无限低落下滑。
索拉卡还是不答,她还是看着手里的那堆粉碎的水晶,手掌呈现出不自然的颤动。
“我看,我们还是赶路吧。”哈德森打断了这种莫名的停滞,他看了一眼北方,语气低沉地说,“就在刚才,我感觉到了……”
“一种可怕的气息。”皮耶罗接过了他的话,也看向了隐没在黑夜里的北方,“我们必须快走,否则……”
“来不及了。”索拉卡终于开口,她松开了手,任由那些碎掉的粉末在她的指间随风滑落。
“什么来不及了?”皮耶罗被索拉卡的话噎得一滞,忍不住反问道。
“还记得陈森然出发前的那晚,我见过他吗?”索拉卡这样问着,没有只看向瑞兹。
因为她知道,在场的其他两个人也一定知道。
“你和他说了什么,还是……”瑞兹这样说着,看向了索拉卡的指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