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哥呢……”
“年纪第一……”
“我是说他对你的辅导……”
浅夏垂头,心尖颤了一颤,她该怎么回答,脑中那个想法冒出来,突然觉得有些恶毒,但浅夏很快又想,如果不是苏岱行,也许她不至于会差成这样,也许……
无数多个也许冒出来,浅夏咬着唇,小声道:“哥哥从来没有辅导过我……”
那天也着实该苏岱行倒霉,浅夏说完之后,苏妈妈那是怒从心中起,连苏爸爸回来也被埋怨了几句,大意是说苏爸爸怎么让她生了这么个儿子,苏爸爸委屈,那Y染色体是他能控制的吗?
到放学的时间苏岱行没有回来,苏爸爸回家后苏岱行还是没有回来,到晚饭时候苏岱行还是没有回来,苏妈妈火大了,晚饭也不准吃,就在那儿等……
而放学后就去和人斗棋的苏岱行直到晚上八点才回家,到家一见坐在沙发上的几个人就知道出事了。
苏妈妈一把操起旁边的藤条。“浅浅,回房去。”
那天浅夏从虚掩的门里看见苏岱行被打得很惨,少年光滑的背布满了红肿的痕迹,苏父在一旁劝,可苏妈妈仍然结结实实的打了二十下。
“这次打你,是让你知道什么叫言而有信,当初你答应什么了,每个季度我问你补习怎么样,你回答什么了……男子汉大丈夫,欺下瞒下……我告诉你,还有几个月,浅浅的成绩,你看着办……”
男孩一下抬起头,和门缝里她的目光撞个正着。
考试
浅夏不知道这样的结果她是应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只记得第二天苏岱行站在她面前。“放学后直接回家……”
他没有报击报复,没有恐吓她,甚至没有骂她,浅夏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打算的,心神恍惚的上了一天课,放学后却像临上刑场的死囚一般不安起来,拖拖拉拉的磨了半个小时才回家,他却已经在客厅等了,浅夏看着茶几上的东西,课本,练习册,草稿纸,还有……一根藤条。
不是昨天妈妈打他的那一根。
“哥……”
他没什么表情,只让她坐下。“三点,第一,时间两个小时。第二,吸收多久我不管。第三……”他的视线朝藤条上瞟了一下,似乎冷冷的笑了笑。“再朝妈妈打小报告,我可不会这么算了。”
浅夏怔怔的点了点头。
于是他开始讲,从初一的内容开始梳理,语速不快,就坐旁边,男孩子的汗味让她有些朦胧的害羞,有时他贴得近,便能感受到皮肤的温度,烫人,像是炒熟的粟子似的,想着这个比喻她又有些想笑,侧面看过去,只见他浓黑如同剑锋一般的眉,拧着便透出些许威严,原本极好的轮廓现在长开了,隐隐有些像爸爸的模样,只是清涩多于成熟,哦,还有浅浅的胡渣,青色的,看着有一种阳刚的感觉,唇规律的开合着,声音清冷……
“苏浅夏……”
随着他严厉的叫声,手臂叭的一疼,浅夏回过神,他正拿着那根藤条,微微有些戾气,又有些恼怒的不看她,只是握得藤条的手蜷得死紧。
“看什么看,我又不是故意打你,谁让你不认真听…… ”倔强的语气,胸膛微微起伏,又退后了几步,张张嘴道:“以后你认真听,我就不打你了……”
细细的抽疼,浅夏翻开衣袖,娇娇嫩嫩的皮肤,现在红得有些触目惊心,连带周围一小圈都肿了,就像是被虫咬过似的。苏岱行原本就只是心里有些生气,至于说伤害她,倒真没这个心思,毕竟是女孩子,她没哭,就这么看着他,什么情绪都没有,他反而有些被吓住了,不知怎么一下软了下来。“对不起,我去给你拿药。”
“我没事。”浅夏把衣袖放下来。“继续讲解吧。”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一藤条的愧疚,两上小时的时间,他讲得无比细致,就连浅夏一些弱智的问题,他也没有任何鄙夷之色的回答了。
饭桌上苏妈妈自然问起补习的情况,苏岱行内心无愧,自然昂头挺胸,苏妈妈见他这样,也就点点头不再追问浅夏。
而浅夏手上的伤口却在洗过澡之后愈发疼了起来,溜到厨房去拿了药箱,回来的时候却因为忘了关门而被苏妈妈撞个正着。
“浅浅,怎么了……”这么红肿的痕迹,苏妈妈可不心疼得半死。
浅夏把手臂缩在身后藏了藏,却又被苏妈妈抓出来,浅夏小心的擦着药,看了一眼苏妈妈道:“没事的,妈,也是我倒霉,今天两个同学打架,刚好我经过,就受了池鱼之灾……”
“真的。”苏妈妈目光如矩。“不是有人故意打的?”
“不是。”浅夏笑了笑,握着苏母的掌心道:“妈妈,我不小了,我有分寸的,我真的没事。”
至此,事情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开端,之后听几个月,虽然苏岱行在学校仍然不认识她,可放学后却会准时回家,准时给她讲课。
浅夏在他心情好时也问过为什么,他没有其它事情做了吗?
“你管那么多……”他有些恼怒。“我答应了就做完……”
当然,他心情不怎么好的时候也会拿着藤条戳浅夏的额头。“你怎么这么笨,我讲第几遍了,错了,错了……”
浅夏这个时候就会乖乖的任他骂。
之后的几次考试,浅夏的成绩提高还是挺明显的,至少从来没有进过倒数,努努力,还可以冲冲中上。
这就么到了填志愿的时候,苏岱行的成绩已经保送本市最好的高中,考试对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反而是浅夏,着实有些让人头疼,填高了,怕考不上,填差了,又有些不甘心,商量来商量去,最后的决定权又交回了她手上。
苏母的意思是让她填城南的那所,离家近,离苏岱行也近,平时有什么也可以照顾一下,而浅夏则更倾向于城北那所,分低,把握大,最重要是,会住校。
其它这个家对她很好,她没什么不满的地方,可却突然的就想离家远一点,离苏岱行远一点……
也许青春期到了,学会叛逆了。
结果还是填了远的那一所,苏岱行知道后,也只是点了点头。
考试那几天的天气不错,除了遇着一个无赖让她心情不爽,那是第一天考试的时候,浅夏提前十分钟到了考试教室,周围的人都不认识,她也只是安静的坐着等待人生中第一场大考的来临。
渐渐的人多了起来,还没有开考,所以有人小声的讲话老师也没怎么管,她突然觉得辫子被人扯了下,浅夏没理,结果又被人扯了下,力气还大了些,又听见小小的声音:“前面那位穿粉色内衣的同学……”
浅夏脸一下红了。
回头就见一个寸板头的男生,脸型五官倒还大气,只是那感觉,相当不好,瞧那耳朵,还钻了一个孔……
“你干嘛……”浅夏语气有些严肃。
“那个,同学,就是你呆会考试的时候,身体左偏一点,试卷右偏一点,字写大一点……嗯……知道吗?”
一想就知道他想干什么,浅夏心里哪愿意,还有些反感,只淡声道:“我的成绩也不好……”
“没关系,没关系……”他倒大方得体似的。“我不介意。”
这么几年包子生活,浅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考试的时候哪顾得了这么多,自然是身体全趴着,偏偏那男生也不是省油的灯,一见老师没注意,就用脚踢浅夏的凳子,他人高腿长,第一次的时候差点没把浅夏吓得叫起来。
第一堂语文就这样心惊胆颤的结束了,回家的时候正好碰到苏岱行,周围没什么认识的同学,他便和她一起走,问她考得怎么样。
浅夏感觉还可以,便说一般,他又难得的安慰了她一下,浅夏点头之后便不知道说什么了,就这么安静的走了一会儿,她的身体突然被人从后拍了一下,浅夏回头,怔了一下才想起来就是那个抄她卷子的男生。
“你干嘛……”她小声的问。
“没啥。”他开口,视线在苏岱行身上瞟了一眼又停在她身上。“就是想谢谢你。”说着往她手里塞了几张纸。“拿去买糖吃……”
说完他就闪人了,浅夏手中一空,望过去,只见苏岱行拧着眉晃了晃那几张纸。“两百块,很大方啊……”
浅夏哭笑不得,之后的几堂考试那个男生都如法炮制,好在虽然心惊胆颤,可到底没被发现,结束之后他拦着她。“喂,你考的哪个学校。”
“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问问,怎么,还是秘密,不能说呀。”
“城北的高中。”浅夏只想打发他走。
“哦。”他点点头,又站了一会儿,忽然抽走她手上的准考试。“苏浅夏……挺好听的……”念完把准考试还给她,又把自己的塞到她手上。“这是我的,咱们有缘再见啊……”
简直来如电去如风,浅夏去看上面的名字,三个字,任远道。
任重而道远吗?
“又发什么呆……”苏岱行已经出现在了她面前。“还不走……”又瞧见她手里的东西,拿起来一看。“谁的。”
“不是我的。”
“捡的吗?”
浅夏没回答。
“无聊。”他说着,顺手往旁边垃圾桶一扔。“回家。”
发酵
中考成绩没过多久就下来了,浅夏发挥一般,但还算顺利的被城北高中录取。那个夏天苏爸苏妈仍然忙,连承诺给她和苏岱行的旅行也被搁置。浅夏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家里,收拾屋子,做饭,把衣服扔进洗衣机,说闲不闲,但忙也不是太忙。
而苏岱行仍然喜欢躲在屋里看些奇怪的书,仍然喜欢在早上的时候跑出去下棋,仍然不做家务并且鄙视她看书的品味,哦,浅夏看书的品味终于从童话变成了言情小说,可对苏岱行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浅夏偶而也会在心里用相同的表情鄙视回去,再加上另几个字:要你稀罕。
开学前的那几天前所未有的热,家里的空调和冰箱成了最稀罕的东西,大概因为这样,苏岱行最终决定抛弃自由住家里。所以一家人收拾好之后送浅夏去城北高中,浅夏这几年的家务活没有白做,铺床换被子都是熟练自如,倒是旁边忙碌家长的夸奖让苏妈妈有些愧疚,所以临走前,又把浅夏的零花钱调高了一百。
苏爸苏妈打算在外面吃过午饭再回家,浅夏看着一桌的菜,还有她最爱的点心,甜甜的。妈妈告诉说是苏岱行给她叫的,末了又感叹他们兄妹相处良好让她很是放心。浅夏去看他,他专注的在吃东西,似乎对妈妈的话听而未见。
却是极好的角度,白衬衫的袖子微微挽起,对,这时候的苏岱行穿白衬衫已经很有味道,大概是那十年经历所养成的气质,总有一种安静的,沉着的,疏离的淡然。
视线突然朝她扫过来。
“谢谢。”浅夏赶紧开口。“很好吃。”
他仿佛没听见似的把视线一转,在苏妈妈的瞪视下才补充了几个字。“突然看到 ,突然想起而已……”
送走他们三个,浅夏沿着长长的马路往学校走,城北和城南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景观树下斑驳的太阳光影,她逐个数个脚下的砖格,想着自已一个人的生活和未来的三年,有些兴奋,也有些忐忑。
却是一道尖锐的刹车声响在身后,浅夏回头瞟了一眼朝前走,却突然听见——
“喂,前面那个穿粉色内衣的女生……”
恍惚了一下回过头,就见他斜靠在车边,踮着脚,一头黑发已经染成了黄毛,耍帅一般的还手里掂着根烟。
浅夏对这种装扮的混混有一种深恶痛绝的厌恶,又起起中考那几天,不觉更加郁闷,只想装没看见的赶紧溜。
那听见那人在后面不断叫唤她的名字。“苏浅夏……哎……苏浅夏……怎么跑了呢……”
正式上课的前一天晚上浅夏拿到了全班的姓名表,由于是第一天,所以不用上晚自习,寝室里八个女孩子唧唧喳喳的闹个不停,浅夏却专注的在那张纸上搜索熟悉的名字。
她的确忘了他叫什么名字,可想着如果见到,应该还是能想起来的。但阅读品味的过渡让浅夏的神经前所未有的敏感起来,她甚至有些害怕这种巧合是不是会给她带来些什么,想着那个黄毛,那个耳洞,还有不伦不类的花格子衬衫,她想她会郁闷死的。
好在一个一个检查下来,并没有相熟的名字,浅夏放心了一些,又拼命想他倒底叫什么名字呢,想了好久只觉得和一句俗话有点关系,可倒底是什么呢,脑袋就像装了浆糊似的,迷迷糊糊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结果浅夏的“放心”只不过持续了二十个小时而已。
第一天最后一节课之前的休息时间,一个同学举着一个信封站在教室门口大声叫嚷。“苏浅夏,哪个是苏浅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