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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恼、仇恨、彷徨……仿佛在此刻全都回归平静。
父母刚去世的那一年,他时常来这里看海,每每来此,都会有新的感受。
他喜欢这里,喜欢这种劲风透胸而过的感觉!
林若琪静静地看着姬烈辰高挑精壮的孤傲背影,静静地同他一起看着大海,看日出,静静地等着他的答案。
她知道,他的答案一定非比寻常……
风实在太大,林若琪返回车里,取出一件风衣,朝着岩石边上的姬烈辰靠近。
来到他身边,静静地江风衣披在他身上,他回首,看着她笑……
柔柔地依上他的肩,陪着他看海的风起云涌,波澜壮阔。那片蓝与远天相接,犹如一块缓缓隆起的蓝色大陆,闪着远古洪荒的玻璃瓦般光泽,拓宽着茫茫无限的空间。
“若琪,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姬烈辰淡淡地说道,扯下她给他披上的风衣,反将她裹好。
他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开头。他想,不用明说,她应该知道他所讲的故事定是关于姬家的……
果然,林若琪难得乖巧地点头。
“故事是这样的:二十多年前,一个叫冉芳姿的千金小姐,不顾家人尤其是父亲的反对,回避着很多男人的追求,硬是嫁给了有着黑道背景的外籍男人姬立行。因为姬立行的家族黑道背景,树敌过多,在一场帮派争斗中,姬立行处于安全考虑将冉芳姿悄悄送到了美国。半年后,他们的儿子诞生,取名叫姬烈辰……”
姬烈辰依旧望着辽阔的海洋,仿佛讲述的不是自己的故事一般。
林若琪安静地聆听着。
“可以说,冉芳姿历尽了千辛万苦。一个女人,隐姓埋名独自在国外抚养儿子,不用想也知道那有多难。那一场争斗耗尽了姬立行多年的精力,组织里的死伤众多,好在三年后,姬立行终于赢了那一场帮派争斗。之后,他决定结束自己的黑帮生涯,于是便解散了组织,从国外接回心爱的妻儿,全家人终于得以团聚……”
说到这里,姬烈辰突然停顿下来,胸口上下微微起伏,似乎极力隐忍着哽咽声。
林若琪没有回头,不是她不敢看他的表情,只是她的直觉告诉自己:既然他极力隐忍着哽咽声,就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他一定是想起了那一段与父母共同度过的美好的时光。美好的记忆与残酷的现实,织就了姬烈辰如今的悲痛,那种痛苦一定很痛,很痛……
林若琪伸出自己的双臂,圈住姬烈辰的腰际,深深地拥抱!将他几不可察的哽咽声,淹没在自己并不宽厚的怀抱里。
就连姬烈辰也没有想到,他竟然在这个小女人怀里,发泄掉压抑着许多年的悲伤。尽管,她的怀抱是那么的窄小……
姬烈辰回搂着林若琪,死死地紧搂,似乎要将自己的整个人,整颗心,嵌入到林若琪的体内,哽咽声被掩盖了,剩下的是轻微的颤抖。
半晌,淡定回归,姬烈辰缓缓推开她的怀抱。他发现她在瑟瑟发抖,大概是被劲风吹到全身发冷的缘故,于是拥着她回到车内,坐在车内也能看到天海一线的美景。
林若琪乖乖地坐着,自始自终也没有打断过他,待他也坐定,这才牵起他的右手,放在自己的双掌之中,轻轻的抚触,拍打,像是在安慰他一般小心翼翼……
她知道,故事才刚刚开始。
“原本一家人都以为以后能过上安宁的日子,可是,他们的想法太天真了,在黑帮争斗中,永远没有输赢之分。输的那一方,永远想着要如何报仇,而赢的那一方,只要有一刻的松懈,便会引来杀生之祸!其直接后果就是,姬立行夫妇死于一场有预谋的车祸,位于驾驶座的姬立行当场死亡,他的妻子被送往医院的途中,死于抢救无效……他们的儿子虽然幸免于难,却因为亲眼见到自己的父母死亡,精神受到了很多的冲击……一个完整的家庭就此破碎!”
林若琪的身体微微一僵。她实在没能想到,故事的情节会朝这个方向发展。
这么说来,他的父母是……被仇杀的?!
“那个时候,他们的儿子年纪尚小,不知道父辈的恩怨情仇,更不知道车祸根本不是场意外,好不容易接受了父母双亡的现实,却在某一天,无意中从自己的姨母那里听到警方的调查报告说,自己的父母是死于一场有预谋的车祸!而可惜的是,警方找不到任何线索,所以这场命案便无疾而终……”
也许是刚刚有所发泄,所以现在的姬烈辰,反倒显得很平静。
“那时候对年幼的他来说,最奢侈的就是睡一个好觉,因为只要一入睡,脑海里浮现的就是那场车祸的场景……于是,年仅10岁的男孩儿发誓,一定要查到杀死父母的凶手。接下来的那几年,他便一直跟着希伯学习各种武术、散打、射击,语言……为了漂白自己的身份,刚满15岁,他便只身前往国外留学。半年后,又认识了一位很好的导师,教会他各种本领,他所有的本事几乎都是在那位导师那里学会的。不消说,导师的训练是十分苛刻严酷的,是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高强度的训练让他的身子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时常因为长达一星期的魔鬼式训练弄得全身是伤……”
说到这里,他忽然自嘲的一笑,继续道。
“若不是经过若干次的换皮手术,他身上的那些伤疤是不可能消褪的。当然,那些手术本身也是场痛苦的经历……尽管如此,但只要一想到父母的枉死,他觉得自己受的那些苦和痛,全部都是值得的!”
林若琪听得几乎哭出来,可她一直忍着。
她一直觉得他的皮肤好得没话说,可怎会猜得到,那是经过若干次换皮手术换来的?为什么这么做?是为了掩饰他受过特殊训练的经历,在敌人面前掩饰自己真正的实力吗?
没容她细想,姬烈辰的故事还在继续。
“22岁一满,他就立刻回国,在父母留下的老宅重新建立自己的事业。其实,那时候在国外,他的事业早就混得风生水起,不但重新组织起了‘烈焰’,还将祖辈的产业也接了下来。回国,只不过是他觉得,该是回国的时候了……”
林若琪懂,换句话说,就是指该是查出害死他父母真凶的时候了。
此时的林若琪,思路倒还清晰,立刻发现其中的端倪。既然姬烈辰是22岁回国的,离现在也过去了差不多五年时间,可是为什么过去了这么久,还没有查出真凶?难道事情有变?
果然,下一秒听见姬烈辰话锋一转。
“原本,在美国他已经查到一些眉目,基本锁定了目标,但要将凶手绳之以法还需要确凿的证据。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努力想要变强的时候,对方的实力也在逐渐变强。而且,他的回国立刻引起了凶手的注意力,因此他要想在强大的对手面前,见缝插针找出弱点,还要找到当年的证据,那自然是难上加难,整件事就此陷入了瓶颈。接下来的几年,两方便开始了暗地里的斗争。明面上,双方礼尚往来,暗地里却是最强劲的竞争对手……”
听到了这里,林若琪不仅联想起了冷氏,记得桑雪芙曾经跟自己提起过,姬家和冷家从父辈起就不对盘,难道姬烈辰口中所说的就是冷氏?
没有忍得住自己的好奇心,她低声打断道,“你说的是……冷氏?”
姬烈辰莞尔,他侧首看向她,淡淡的微笑,柔和的目光定定地定格在她柔美的小脸上,温厚的大掌摩挲着她的脸,眼神里有一丝莫名的深意。
“若琪,其实你很聪明,以后谁要是再说你笨,我就和谁急。”
林若琪有些黑线,正说故事呢,他居然还有心情调侃她,真不知道刚才是谁那么伤心难过,抱着她痛哭的……
蓦地,她又想起了什么,急切地问:“既然凶手知道他是谁,而他们又那么厉害,那他就不怕凶手派人来暗杀他吗?”
冷哼了一声,姬烈辰回头道:“嗯,你的猜测倒是有道理,不过他们不敢贸然这么做。一来,过了这么多年,小男孩已经长大成人,在南城也已有了自己的势力,对手想要灭了他,是不可能的,至少短时间内不行。”
林若琪怔了怔。难怪卢登堡的保全工作做得那么好……
话说回来,想要一夜之间灭了他,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就算真的成了,肯定也会引起全城大轰动的,而烈焰的那些成员们也不会放过凶手。除非对方是万不得已,否则不会这么轻易玩火的……
正想发出一阵感叹,却听见姬烈辰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看样子是打算继续自己的故事了。
“正因为双方实力相当,几年内双方都处在不相上下的僵持状态。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他手下的组织成员们终于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正巧这时候他遇到了一个特别的女孩子。这个女孩子是医院的一名实习女护士,因为一场误会,女孩子以为他是位命不久矣的癌症病患,于是他灵机一动,将错就错,放出风声,故意让对手知道他得了癌症的消息,借以放松对方的警惕性,从而成功地拿到了仅存下来的证据——一张光盘。虽然这个证据还存在许多疑点,但他相信离成功的那一天已不远。”
说到这里,姬烈辰呼出了一口浊气,闭上了双眼,等候她的反应。
也就是说,故事到这里,似乎已经说完了……
林若琪听得有些怔忪,结局虽然算不上结局,故事的结尾令她出乎意料。而且,她渐渐从姬烈辰这段话中,听出了疑点。
“等一等,你,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是癌症患者?”林若琪的声音,有些哆嗦。
“是!那一天他因为和地头蛇田老七火拼,软组织挫伤而住进的医院,原先的16床被他的管家希伯赶走,所以,他根本就不是女护士以为的那个‘睾丸癌重症患者’!”
“你,你的意思是……你不是……”
林若琪惊恐万状地抬头,似有些不相信,惊魂未定地看着姬烈辰的脸,仿佛想要看出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但他的脸色异常认真,没有半点儿说笑的意思!
他定定地看着她惊慌失措的小脸,没有说话……
沉默片刻,才再度开口。
“对不起这么晚才告诉你,我现在说出来,你会原谅我吗?”柔声细语,带着一丝轻轻的期盼和忏悔。
姬烈辰苦涩地微笑,看着她,等待着她的答案……
寂静,包裹着车内的两个年轻男女。
一切来得太突然,让林若琪的脑子处于混沌状态。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了,终于等到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湿漉漉的,眼前也是一片模糊。
原来是……她在抽泣!
先是隐隐的很小声,泪水先是积满了她的眼眶,她怔怔地瞪大了眼看着他,想要看清他,但怎么也看不清楚,越看越模糊,越看越想流泪。
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哭。喜极而泣,因为他没病?悲伤而流,因为他欺骗了她?
想了想,答案未知……
半晌,抽泣是渐渐转为痛哭流涕的嚎啕声,伴随着的,还有林若琪缓缓抬高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捶打在他的身上。
与其说那是捶打,不如说是拍打,因为哭泣,她的手握不成拳状,而且她根本就使不出力气,力气全用在哭上了……
见她又被自己弄哭了,姬烈辰心里很难受,下一秒,就将她紧紧地拥进自己怀里。
林若琪并没有推开他,而是趴在他的身上,就这么哭,很伤心的哭。她的样子狼狈极了,可她全然不管不顾,仿佛想要宣泄自己的怨气一般,将所有的泪水鼻涕全都蹭在他的身上。
直到哭累了,她才发觉自己被姬烈辰紧紧拥住,心里气得不行,拳头又狠狠地捶往他坚实的背脊。
她捶得手生生作痛,他也还是不松手。林若琪知道自己力气大,可他却就这么受着,一定是很痛的,连她自己都觉得手背都捶痛了,又有些不忍……
这种心情很矛盾,但是又没有办法,只有任由他抱着,怎么也不说话。
见她终于安静下来了,姬烈辰这才松开她,双手搭在她的双肩上,定定地看着她,眼底是无法掩饰的阴翳。
低嘶着嗓音,柔声道歉:“我知道我错了,我知道我犯了死罪……求你别生气了,行不行?”
姬烈辰承认,自己从不求人。所以,他唯一的这一次求饶说的是很没心没肺,林若琪听起来自然是觉得他很没诚意,不但没有解气的效果,反而更火上浇油。
她愤愤地将脸别开,板着一张脸看向窗外,对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