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丰想起自己刚刚落到古代醒来时候的惊惶,又看看他,忽然道:“你想回皇宫?”
“当然了,我们得赶快回去。”
“回去好处死冯昭仪么?”
他愣住,深深地看着她,眼神里忽然有了淡淡的悲哀的神色,声音也是淡淡的:“朕以为,你对朕多少还是有些情意的,可是,看来,完全不是……”
她想起他临别时刻用力的一拉和那样一声惨呼——那一刻,他是不顾生死要留住冯昭仪的!
可是,冯昭仪是冯昭仪,自己是冯丰!
她的心里稍微轻松了一点,看着茫茫的一片高楼大厦,她虽不知道,这里已经施工一年多了,但是也看出来昔日的牧场早已面目全非,那片白色的石板更是毫无踪影,他怎么回去?
他也在看着茫茫的浑沌的世界,如误入洪荒的原始人,“朕得赶紧回去,国不可一日无主……”
“你不是早立了太子吗?历代多少帝王暴毙,天下还不是照样运转!你‘驾崩’了,太子自然就继位了,不要以为少了你世界就不行了!哼!”
他大怒:“你这是大逆不道,诅咒君王……”
他的愤怒让她立刻醒悟,他本质上还是专制的君主啊。
对他微微的怜悯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冷冷道:“这片牧场早已被毁损,你慢慢寻找回家的路吧,我就恕不奉陪了!”
她拔脚就走,走出几丈远,他忽然醒悟过来,人类身处异世界的本能的恐慌和孤独寂寞驱使他追了上去——他需要同伴!
尽管此时,他也几乎相信了这个女人并非“冯昭仪”!
他立刻冲了上去,从后面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气吼吼地道:“不行,你得跟我在一起!”
冯丰挥手,却挣不脱,他更紧地捉住她的手臂,亦步亦趋地跟着,像一只大大的袋鼠。
皇帝来到21世纪1
夜色袭来,天空的热气依旧有增无减。
手机早已没电,旅行袋也是灰蒙蒙的旧旧的,冯丰在旁边的作业区捡了一张旧报纸,才发现真的已经过了一年多了,现在的娱乐热点新闻是好男儿选秀和快乐男生比赛。
李欢跟在她身后,凑过去看那报纸,那小小的密密麻麻的简体字依稀面熟,却又跟自己熟悉的文字有些区别。
他更加骇然,这些简单的小块的文字也变化了,自己莫非来到了异域之邦?本国为天朝上国,四方蛮夷臣服,也有许多外国使臣来访,自己东征西讨时也到过许多偏远的地方,他自认并非井底之蛙,可是,所到之地,却从来没有这样奇怪的!
他茫然地看这个陌生的世界,记忆里的那片牧场不复存在,是迷路吧,怎会迷得如此彻底?是一场梦吧,为什么如此清晰?
21世纪的全球升温的夏天,让他的龙袍穿在身上变成了厚厚的枷锁,热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走得一段距离,他看着越来越黯淡的天空,自言自语道:“莫非是伽叶做法,将朕卷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要害死朕?”
冯丰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伽叶,原来,他已经死了一千多年了!
她心里觉得奇怪,自己原本是痛恨暴君的,应该为伽叶报仇雪恨的,可是,心里的怨恨却并不如想象的那么深刻,就真如过了一千多年,完全淡化了,只剩下淡淡的酸楚。
这个凶手,他明明就在身边啊!
自己可不可以在21世纪里偷偷将他杀了啊?
可是,现代,杀人是要偿命的啊!
她恨恨地瞪他一眼,“对,谁叫你先害他!”
他怒得几乎要掐住她的脖子:“你一再护着奸夫,你把朕当什么了?”
我叫冯丰!我不是冯妙莲!
她冷冷地将他的怒骂顶了回去,“我不是你的什么妃子,我有权选择自己喜欢的男人!哼!要说奸夫嘛,是你,可不是伽叶!你不要跟着我,你走吧!我们就此一刀两断!”
他双眼冒火,却在这陌生的世界里完全迷失,冯丰也好,冯妙莲也罢,只有眼前这个女人是自己认识的!
自己只能也一定要跟着她!
冯丰见他牢牢地跟着自己,想甩脱他,却又甩不脱。
两人走到前面,作业区的工人都好奇地看着李欢身上的龙袍、冠冕,一些人便笑了起来:“这里居然还有剧组在拍戏?喂,你们拍的什么戏?”
李欢见众人如此无礼,围着自己又笑又说,可是眼里却并无恶意,他尴尬却并不害怕,习惯性大声斥道:“大胆,见了朕还不跪拜……”
冯丰慌忙扯了他的袖子,对众人道:“拍戏,一部古装剧……”
“哟,这演员入戏还深呢……哈哈……”
冯丰心里暗笑,扯了他的袖子就走。
夜色下,绕过前面的工棚区,是一家小小的旅馆。
柜台小姐笑着拿过本子,冲了李欢:“哟,这是哪个明星啊,给我签个名吧,好帅哦……”
冯丰不理他,登记,要了两个房间。
这种猪很帅么?没发现!
李欢怒道:“要一个房间,最好的一个……”
冯丰拉了欲发怒的李欢就上了二楼,开门将他推进屋子,关上门:“你呆在里面不许出来。”
“你呢?”
“我先去换衣服、洗澡”。
开玩笑,一身都要发馊了。
“妙莲……”
她不理他,砰的一声关了门,去隔壁自己的房间。
小旅馆只有淋浴,水龙头也是坏的,好在还能出水,水浇在身上,脑子里开始清醒过来,却是大段大段的空白。
她冲洗干净,从旅行包里拿出一身衣服换上。
她有些骇然,这包包在露天里放了那么久,居然没有丝毫损坏,一切仿佛如昨天,可是,明明又已经过了一年多了!
换好衣服,觉得饥肠辘辘。她倒了杯水喝下,走出门,准备下楼吃饭。
原本不想理睬那暴君,可是,还是走到他门口,推开门走了进去。
李欢不安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房间又没有空调,他只汗流浃背地惊疑地看着一个破旧的小风扇转来转去,扇出的风也是呼呼的热风。
见冯丰进来,他仿佛见到了久违的亲人,立刻迎上去拉住她的手:“妙莲……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冯丰甩开他的手,翻翻白眼,自己才离开不过20分钟好不好。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穿一件短袖白衬衣,穿一条牛仔短裤——居然才过大腿一点点。
他的目光几乎要射出刀来:“你就穿这样走来走去?”
冯丰看看自己,这么热的天,已经穿得够多了,要是在城里,还穿的吊带、裙子呢。
“你赶紧去换件遮挡一点的……”
“要你管,我爱穿啥穿啥,土包子,哼。”
他气得站起来,又坐下去,小旅馆的床垫“吱”了一声,他吓得立刻又站了起来。
冯丰不耐烦道:“你先去洗澡!”
“怎么洗?”
“我管你怎么洗!”
“那……你服侍朕更衣沐浴!”
冯丰气得几乎要笑出声来:“你不洗也罢,反正你也没得衣服换,我热得要命,懒得跟你多说。”
“你敢这样对待朕?”
“拜托,这是21世纪了,没有皇帝了,你还想耍什么威风?你只是一个普通男人了!”冯丰狠狠地瞪他一眼:“哼,你还是个身无分文的男人!你再多话,我不要你住店、不要你吃饭,扔下你不管了!”
李欢气得说不出话来。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面前的女子,真的不是冯妙莲,不知是哪里来的妖怪女子。
皇帝来到21世纪2
冯丰帮他打开水龙头,“诺,你看着,就这样用……对,就这样……你先洗澡,然后吃饭……”
他进了小卫生间,冯丰给他关上门。
不一会儿,他就走了出来,一身龙袍都扔在地上,只穿了一条龙内裤。
即使是那样讨厌憎恨他,可是,冯丰忽然就笑了起来,然后又咬了嘴唇忍住。因为她想起了周星星的某部片子里,那个逛妓院掉了内裤被周星星检到的皇帝。
李欢赤着上身,赤了脚,只穿了条内裤,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的龙袍。
原本要下去吃饭的,可是,见他这个样子,可别惊吓了路人,冯丰只好吩咐将点的饭菜送到房间。
一盘鱼香肉丝、一碟炒青菜,两大碗白饭。
“哼,今晚算我请你吃饭,我也对你仁至义尽了,明天,你不许再跟着我了。”
他瞪她一眼:“御膳就两个菜?什么东西黑乎乎的这么脏?”
冯丰怒道:“爱吃吃,不吃算了,还想充皇帝大爷啊,哼。”
御膳!现在街上倒有各种“御膳宫”、“御膳房”酒楼,有钱你去吃嘛,哼!
她自顾端起饭碗,李欢见她吃得似乎很香的样子,自己也早已饥肠辘辘,只好端碗,吃了几口就皱起眉头来。这几样菜肴都是油腻腻的,一点滋味也没有。
小旅馆的电视信号极不好,只能收到CCTV,冯丰打开,是重播的新闻联播。
李欢惊讶地看着电视里面画面闪动,一个一个的小人儿在里面真切地跳动,惊异道:“这又是什么妖物?”
“电视机”。
她盯着电视,自己离开一年多,也有些落伍了,这些天得赶紧看报纸看新闻。
新闻结束了,她又调到另外一个台,却是一个古装剧。皇帝看着里面花花绿绿的人影,其中一幕正是皇帝出场。
“这是什么朝代,什么皇帝?”
“唐太宗,贞观之治!”
“唐太宗?朕知道,他不是已经死了么?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不对,朕看过他的画像,这不是唐太宗,有人谋逆冒充他……”
谋逆、谋逆,一天到晚只晓得提防别人,谁谋逆篡权啊,无聊!
冯丰跟他解释不清楚,干脆不理睬他。
他越发惊疑,蹲下捉住她的手:“妙莲,你快给朕讲讲,这里怎么这么古怪啊……会不会有危险?”
她干脆关了电视,回过头,“你要说,‘请你给我讲讲’,而不是‘你给朕讲讲’!记住……”
“好!你给‘我’讲讲!”他干脆道,“……现在是什么朝代?皇帝是谁?年号是?”
“你已经来到了一千多年后的21世纪了!现在是公元2007年,你脚踏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土地上。当今的皇帝嘛——没有皇帝了!现在一国的最大官称为国家主席或者元首,由选举产生,每人的任期一般是5-10年,并非你们那种父传字,子传孙子。现在的元首,网友们称他涛哥或者涛涛,国务院总理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宰相,网友们称他为宝宝……他们的政绩可比你好不知多少倍!现在是太平盛世,国泰民安。你可以放心大胆地走在大街上,没有人会来杀你的……”
皇帝来到21世纪3
他简直一个字也听不明白。
冯丰讲了半天是对牛弹琴,沮丧道:“我困了,我要睡觉了。”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
她慌忙道:“你想干什么?你这个色狼……”
他冷哼一声:“妙莲——冯丰,你也太小瞧朕——嗯,小瞧我了!我从不强迫女人,以前是误以为你是冯妙莲,我喜欢妙莲,妙莲也喜欢我,所以才会那样!既然你是陌生人,我又何必理睬你?我从来不缺少女人,什么样的女人都不缺。不要以为我会好希罕你……”
“嘿嘿,那是因为你是皇帝,你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能够带给她们荣华富贵。现在,你一无所有了,你试试又有几个女人会看上你?”
他一时咽住,松开她的手。
冯丰转身就走。
“妙莲……冯丰,你就这样不管我了?我来到你的老家,至少算你的客人吧?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客人?如果伽叶没有死,那也勉强可以答应。可是,伽叶——
唉,伽叶!
一千多年前的情人!
为什么不是伽叶跟着自己来到了现代?
她长叹一声,甩开他的手,砰地一声关门走了!
这一夜,辗转反侧,伽叶的死,如在眼前。
却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锥心刺疼,而是淡淡的酸楚,仿佛隔了千年,已经变成了轻轻薄薄的朝雾。
手机充了电后居然还能用,诺基亚的样式已经十分过时了。打开,许多短信息,都是当初接下的几个策划催方案的,还有一些问候,是少数的几个朋友同学。看看日期,都是自己“失踪”前的一两个月,后来,就没有信息了。
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了,朋友也少,所以,失踪了一年多,也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她微喟,人如尘埃啊,可有可无。
这样折腾到天亮,很早她就起床,梳洗完毕,轻轻推开门,看隔壁李欢的房间,门还关着。
她停下,看了一眼,还是决然悄悄走下楼梯,叫醒柜台小姐结帐走人。
走出旅馆的大门,再走几步,她停下,回头。
李欢站在身后,他眼里又愤怒又惊惶:“你真是个无情的女人!我就知道你会这样!”
他穿的还是那身龙袍,他昨夜也是一夜未眠,一直悄悄摸摸地在她和自己的门口徘徊。一个人置身如此怪异的地方,饶是他曾经经历大的战争,自认胆大包天,也觉得惴惴不安,那是对异世界的陌生与惶恐。他需要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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