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出了厨房门,一路都在想该如何解释这匆匆的离去,直到坐在位置上的那一刻,未果。最后只能带着歉意微微翘起嘴角,“对不起,发生了点事。”
至于发生了什么事,她没说,他也没问。她的这个上司啊,无论行事多么诡异,基本的涵养和风度还是有的。不过,断了半天的话题,却是不知再从何提起了,两个人都已经回不到当初那刻的状态和情绪。他无话,她就拿桌上冷掉的菜肴开着玩笑。渐渐地时间越来越晚,两人也都失了胃口。
Vincent正招呼侍者买单的时候,一个人匆匆而来,疾行的身影在大厅里穿行,带起一阵微风。
“鲁小姐!”风一般的男子唤着她的名字。
她抬头,望见一张兴奋雀跃的脸。“余经理?”
“他吃了,都吃光了!太感谢您了!您这次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啊!”满脸都是掩不住的惊喜,比堂上璀璨的水晶灯火还耀眼。
“哦。”这下她总算见识了什么是一人悲而天下哀。龙心大悦,才是百姓之福。高高在上的那人,自有翻云覆雨颠倒乾坤的本领,终究是缥缈遥远不可碰触的。
心里仿佛有一扇无形的门悄然闭合,喀嚓一声落锁,冷冷地闪耀着寒芒。彼端是梦幻的仙境,高远而美好,被隔在门的这端的她透过门缝远远的望,却注定没有开锁的钥匙。
被余经理缠着要去了电话号码,以便及时联系,请教她饮食的做法。不禁暗自摇头,怕是没有下次了
12、无形的门 。。。
,他吃过的也只有那两样而已。
所幸还有好处可拿,金光灿灿的卡片一张,今后她若再来金玉轩吃饭,费用全免,终身有效。这下就算丢了工作,也有吃饭的地方了,应该高兴的。
两人一起走去楼下停车场的时候,她在一楼临街的商铺前站住了脚。Vincent见她不动便以为她要买东西,谁料她竟轻轻地摇头,笑着指向其中一间装饰精美的店铺,一出口就是惊人之语。
“看,我常常想拥有一间这样的店,卖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布置得要舒适,没什么客人光顾最好,我就每天窝在里头,发呆,拍苍蝇,数脚趾头……”
她正借着玻璃橱窗透出来的微光描摹着一幅美好的图景,转脸却刚好瞥见他轻蹙的额头和迷惑的眼。使她再一次认知到,世上又多了一个不懂她的人。
世上根本没有人是为了懂她而生,她生来也不是为了让人懂……于是,关门,落锁,继续遥望,她被一重又一重的门夹在缝隙里,仍不放弃眺望远方的美好。
金玉轩的豪华包间里,宽敞地足够召开一个隆重的会议。一半的房间摆着整组沙发茶几和视频音响设备,另一半则放置着一张巨大的圆形餐桌,咖啡色的桌布上金灿灿的花纹,映着水晶灯的华彩,流溢着浮动的光。十张座椅整齐地呈环形排列在桌边,却有九张是空着的。座上唯一的客安静无比,右手拇指正磨蹭着盘子上的花纹,盘中空空,眼底也空空。华彩交织着光影,映出了灯下人的模样,浓眉,深目,淡漠的脸。
若他的声音也能被灯光映出的话,那形状必定是缥缈而缭绕的,那颜色必定是厚重的咖啡色泽还笼罩着一层灰白的轻烟。
“阿昌,你去问问那做汤的厨师愿不愿意换个地方工作。”凤凰山的大宅里,也该换个厨子了。做来做去都是同样的味道,光是看着就觉得腻了。
向来随侍在侧的人黑衣黑发,似永远笼在黑暗里的影子。“不是厨师,是鲁小姐。”
“……”墨瞳里微光一闪,空空的眼底瞬间填满了满室的绚丽,金灿灿的桌布,洁白的餐具,甚至璀璨的水晶灯光芒,皆在其中清晰可见。
“刚才是鲁小姐去厨房做的,她正好跟朋友一起在这里吃饭,就顺便帮了个忙。”黑衣人淡淡地说着,低垂的眼帘轻覆住眸光。
灿亮的眼倏地又空了,一室繁华尽褪,只留下两注迷蒙的目光缥缈而遥远,远得可以看进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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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啊,又是周末!五天的辛苦工作才换来两天的逍遥,这便是人们所说的物以稀为贵么?
天气预报说今天冷空气来了,气温会直线降个十度,提醒人
12、无形的门 。。。
们出门要穿毛衣和厚外套。不过她不担心,反正她并没有出门的计划。周末最惬意的事莫过于缩在被窝里抱着热水袋睡到中午,饿了就起来去吃点东西,然后继续爬上床,睡到实在睡不着的时候,把电脑搬过来看电影抑或是看小说,直到再次有了睡意。
可是啊可是,有句话叫天有不测风云,还有一句叫做天不遂人愿。想来这老天也是闲着没事儿成天找碴儿捉弄人的主,能让温度一天降上十度,该是多么阴晴不定的脾气啊。
鲁半半就被捉弄得体无完肤。
睡梦正酣的时候,她是被响个不停的门铃声吵醒的。睁开了眼睛还兀自呆呆地想,会有谁来找她?朋友来至少会事先打个电话约好,这等急如火快如风的,难道是管理处的叔叔们来发什么重要通知?
匆忙间也来不及找衣服,就穿着睡衣裹了张毯子跑去开门。门铃依旧在叮咚叮咚地响,大有不震开此门誓不罢休的架势。
谁料这一开门,竟迎进两尊大神来。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同样傲气十足,脚跨进了门,尚不忘回头对手下吩咐。“阿昌,你去楼下等我们吧。”
“你……你们……”呆若木鸡的某只头脑一片混乱,无法成言。
年长的那个用冷淡的眼神瞟她一眼,字也不舍得说一个,熟门熟路地就向客厅里走,双手插兜长腿缓行,体态优美得像黄昏落日下走在铺满落叶的林荫小道中的英国绅士。年幼的那个也没拿她当外人,开口就是,“Joy,我饿了。”
她疑惑地盯着那张充满期待的小脸。“……Eric,你没吃早餐吗?”
“George说反正都要来你这里,早餐就不必吃了。”
还真没跟她客气……转头看一眼盘踞在小小双人沙发上貌似很随遇而安的男人,暗暗在心底叹一口气,这个周六又报废了。“Eric,先去沙发上坐着看会儿电视,我做早餐给你吃。”
小男孩蹦蹦跳跳地去了。
她回到卧室,套上暖和的家居服,开始在冰箱里找吃的。冷冻箱里,翻出一斤菜市场买来的手工馄饨。市场门口的女人,总在傍晚守着一个小小的摊子卖大馅儿馄饨,猪肉馅里掺了点儿香葱末,现包现卖,七块钱一斤,买回来放在冰箱里冻着,饿了就煮点,好吃又便捷。她向来只钟情于那些可以在十分钟内完成的菜色,若是超过二十分钟,就已经到了她耐性的极限了。
冬天的蔬菜竟然在冰箱里也放的久些,上周买的几根香菜状况还算好,没有蔫儿的很厉害。拿出来切成碎末,正好可以撒在汤里。
锅里放了水等烧开的时候,客厅里又叫起来了。
“Joy,你家怎么连空调都没有
12、无形的门 。。。
呀!冻死人了!”口无遮拦的小孩大吼大叫着。
她急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一看,薄薄的毛衫加外套,用惯了空调的人显然是没有想到会有人家里不装空调的,连衣服都没有多穿几件。把灶上的火关小,匆匆跑进卧室,从衣柜里翻出一包暖宝宝来。撩开Eric的毛衫,隔着内衣往肚子上贴了一张,后背上贴了一张。
小家伙安静了,旁边却突然传来一声喷嚏。转头看时,George正从茶几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面纸,一边擦着鼻子,一边抬眼瞅住她,眼底竟现出一抹哀怨。
她甚是为难地看看手里的暖宝宝,又看看他穿的整整齐齐的衣服,干净而平整的衬衫正严严实实地扎在裤腰里,她到底要怎样撩开贴进去呢?这种既考验技术又考验定力的难题,只能作罢。
想了想便回去从被窝里掏出热水袋来,重新插上电加热。刚要捧着送到他手上,又突然意识到什么,拿了条微湿的毛巾,当着他的面把热水袋前前后后地擦了又擦。“呵呵,我刚才用过的,你不要介意。”
George一言不发,默默地看着,直到她把擦干净的热水袋递到自己手里。低头打量着这个给他带来温暖的小玩意儿,梅花形的外观,杏色的布上印着小小的爪印,里面不知道盛的什么液体,鼓鼓囊囊的,装在绒面的布料里,散发着热度。正晃神儿的时候,一条毛毯落在腿上。
作者有话要说:年底公司晚会要排节目,更得慢了,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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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夭折的桃花 。。。
香喷喷的馄饨煮了一锅,盛了两碗放在餐桌上,招呼那无私地散发个人魅力来装点她简陋朴素小窝的一大一小两只美男来吃。Eric飞一般地扑过来,George则是莲步轻移,坐到桌旁还要拿勺子舀起一只馄饨来细细端详一番,脸上并没什么表情,那眼神却好似在说:“这些地球生物吃得都是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鲁半半默默地退回厨房,原想着这两位祖宗不知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自己不如赶紧吃点补充体力,却总是有些牵牵念念,心里记挂,就是吃也吃不痛快。善良想必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缺点了,无可奈何地找来一个饭盒,满满装了一碗馄饨,拿了羹匙,就要出门。
临走时向客厅里埋头大吃的二人打了招呼,“我下楼去给阿昌送点吃的,一会儿就回来。吃完了就把碗放在桌上好了,我回来再收拾。”说完就忍不住在心里嘲笑自己担心的多余,此两人自然是不会帮她收拾的。
气温骤降十度的天气让人适应得很艰难,连天空都是阴沉的,凛冽的寒风灌进人的领子里,从脊背一直冷到脚心。她缩了缩脖子,一手抱着饭盒,一手揪紧了领口。黑亮的汽车停在楼下,即使没有阳光,依然挡不住通身亮闪闪的灿烂光芒。
抬手想敲驾驶座旁的车窗,还没触到玻璃,那车窗就已经被人降下来了,露出黑衣黑发刀削般的脸。
她捧着饭盒送到窗边,脸上的笑被冷风一吹瞬间就僵成了木雕,“还没吃早餐吧?给你留的,吃一点吧,还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去呢,有的等了。”
他愣了一下,伸手接过,“谢谢。”
“我等你吃完,好把饭盒拿回去。”
“上来吧。”他弹开副驾驶位的车门,看着鲁半半钻进来。
车里温度适宜,让她不由得长出了口气,瘫倒在座位上,看身边的男子英气逼人,从容地吃着一盒馄饨。忍不住又提起了那个话题。“阿昌,你真的不想跟我交往看看?”
握羹匙的手顿了一顿,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不想。”
“我人其实很不错的,巨蟹座,很顾家。”
“是,我知道。”嘴里肯定,眼里却连余光都不向她瞟一眼,仿佛她货真价实的女人一个,全身的优点加起来都不如羹匙里的一枚馄饨。
“就不能试试吗?说不定我们很相配的。” 她犹不死心,努力推销。
“不能。”回答得很干脆,不带丝毫犹豫,“对不起。”
黑色,果然不是招桃花的颜色。她的桃花,就夭折在黑色的包围圈里,黑色的人,黑色的车,黑得暗无天日。唉……老爸总是坚持说她这个月犯桃花,桃花啊,究竟开在哪块风水宝地了
13、夭折的桃花 。。。
?
抱着空空的饭盒在玄关里换鞋的时候,又被那株巨大的桃花树夺去了注意力。期期艾艾地盯着看了半晌,硬是挪不动步子。直到客厅里传来一声抱怨,“怎么去了这么久?”
这抱怨来得太过莫名其妙,让她有刹那间的怔仲。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去,餐桌上两个空空的碗正静静地等待着她去收拾,Eric小朋友则霸占着电视看得入神,再往后,就好死不死地望进一双黯黑的眼,那眼里的幽怨深浓得就仿佛她让他等了几个世纪那么久,就仿佛,她真是该死,真是可恶,真是罪大恶极,真是欠他一个解释。
“……哦,对不起。”竟让这位素来淡漠的大人起了怒意,她着实感到愧疚。不过,至于解释么……她不欠他的,也无从解释,难道要告诉他自己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看一个男人怎么拒绝她?才不要。不是她脸皮不够厚难以启齿,而是,真的感觉很没劲,没劲透了。
收拾完厨房,她搬了个板凳坐在沙发旁边,陪Eric一起看电视。电视里,满山的妖怪打斗地正欢,唧唧呀呀的叫嚷声,噼噼叭叭的兵器相撞声,充斥了整间屋子,把沉默的气氛一扫而尽。尽管从小到大看了不下几十遍上百遍,里面的剧情熟悉得连人物对白都能默写出来,每次看还是觉得很有意思。音乐优美而古韵悠长,对白平淡朴实而风趣,神仙是人们印象中的神仙的样子,妖怪也是人们想象中的妖怪的样子,一切都那么自然而不做作。蔡康永说,人类恐怕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么喜欢新鲜事。的确,喜欢看孙悟空和白骨精谈恋爱的人毕竟是少数。
“呀!猪八戒又被妖怪给抓住了!他怎么这么笨啊!”身边的小小人儿发出一声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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