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唐少麟同学绝对、极其、非常地不低调,当我们还天天骑着时速15-20km/h的小自行车一步一个脚印地锻炼身体的时候,唐同学已经开上了拉风的机车,神出鬼没地成天呼啸来呼啸去,鉴于他功课、运动一把罩的优秀历史,老师们似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由他去,要知道,每周一的全校升旗仪式还是要仰仗身材高大匀称的唐同学大驾光临的;还有,我们翘课罪不容诛,唐同学翘课就是因为课程太浅无法满足他旺盛的求知欲;我们不允许拉帮结派,唐同学就可以口口声声被尊为老大,据说在校外也颇吃得开;我们不允许早恋,唐同学似有若无的恋情传闻就可以足够写成一部源远流长的编年史;最最最重要的是,唐同学脾气很,十分,非常之暴躁,举凡请教他问题或打扫啦,班级活动啦,只要不幸与他共事,一有懈怠之处,劈头盖脸的“蠢”,“猪头”,“这个都不知道,你怎么长大的?!”……总是不绝于耳。于是,初中同学三年,高中再加一年,我们都生活在唐同学的阴影之下,他于我们而言,是天才少年,更象一座不能靠近的瘟神,人人避之犹恐不及,就怕扫到台风尾。
真要说起来,从初一同学开始到现在,我和沙沙尽管小心翼翼地从不敢去招惹他,但也勉强算跟他有过一次交集。
那是念高一的时候,有一次,我和沙沙在午休时偷偷跑到教学楼楼顶,找到一个角落,大谈班上的轶闻趣事,我们俩都是说话直来直去的主儿,尽情谈笑,不亦乐乎。讲着讲着,都有点困了,各自轻轻打盹。
突然,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响起来:“唐学长。”
我们俩一惊,八卦本性暴露无遗,飞快从拐角的阴影处探出头来一看,咦,什么时候唐狮子也在?
一个小小巧巧的女生,看上去很秀气,有几分怯怯地站在唐少麟面前,羞涩地递过一个瓶子:“学长,我听说过两天是你生日,送给你。”我们瞪大眼,极其垂涎,要知道,那是当年很流行的幸运星哪,满满一瓶啊!
唐狮子舒服地坐在一个高高的小平台上,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地:“你初几的?”
“初一。”小女生怯怯地说。
唐狮子的声音开始有点火药味:“你才几岁,学这些有的没的,拿回去,要不我去找你们老师!”他语带威胁地,又加一句,“好好回去学习,不要再犯傻,听到没?!”
小女生都快要哭出来了,飞快转身,落荒而逃。
我和沙沙交换一下同情的眼光,怪不得,小女生,勇气可嘉但但但,知己知彼,方才百战不殆啊,你不知道自从唐狮子初二开始,就没有女生敢主动接近他了吗?唐狮子初一开始就声名显赫,光芒四射,再加上长相出众,引得无数女生假借问题目之名接近他,搞得唐狮子不胜其烦,就此定下江湖规矩,要和他交朋友吗?可以,当然可以,绝对可以,但前提是――至少拿一个和他一样的奖项。拜托,这个年头,知识经济时代了,最缺最金贵最希罕的,就是人才啊。于是,他不费吹灰之力,成功打败大片花痴女,还带动了一大片学习的良好风潮,惹得辅导员们眉开眼笑。总而言之,除非他大少爷主动接近你,你不能靠近他就对了。
我和沙沙正偷笑间,唐狮子转而朝我们的方向转过来:“出来!”
我们俩战战兢兢地,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站了出来。
唐狮子一跃跳下那个小平台,走到我们面前,面无表情地审视了我们一眼:“刚才,是、谁、说我是一头象猪的狮子?”
沙沙十分不讲义气地转过脸去,我一咬牙,一闭眼:“是我。”死就死吧。
半天,没动静。
我有几分奇怪地,重又睁开眼。
唐狮子正眯着眼,仔仔细细地打量我:“你,林汐,就是你这个整天无所事事写一些没营养又无聊的八股文的小女生?”
“关你什么事啊?”我十分冷静地看向他,“那、是、我、的、爱、好――”
你管得着啊?你家住太平洋的哦。
管得宽。
但是,毕竟是我先八卦他的,于心有愧,几句冷言冷语,就忍忍吧。
他有点意外。可能觉得我应该跳脚吧。
紧接着,他冷冷地,使劲地,看了我一眼,耸耸肩,一言不发地,转身潇洒离去。
“呼--”沙沙后知后觉地拍拍心口。
我搭上她的肩,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走啦,不要为不相干的人牺牲脑细胞,很不值哎――”
走在前面的,这两年像抽面条一样疯长得高高大大的狮子似乎听到了,他顿了一下,但没什么反应,继续下楼去了。
现如今,狮子的哥哥就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但是――怎么感觉一点都不像啊,狮兄温和得象春水,狮弟就暴躁得象烈焰。
狮子哥哥的一句话唤回了我的思绪:“少麟马上也过来,你们同学可以聊聊。”
“聊--”我一口水差点呛着,今天八成老天和我不对盘,先是碰上冰山男,又即将遭遇狮子吼。我瞥向站在人群中仍然显得那么,呃,客观地讲还是满卓尔不群的秦子默,他只是平静地微笑着,一点都不复在书店跟我抢书时的冷傲和臭跩,沙沙倒是笑得真灿烂,让我立刻就忘却了烦恼,美女啊美女,就是赏心悦目!
过了一会儿,众人随随便便地吃了一点自助餐,然后,开始举办假面舞会,面具自然提前准备多多。大家一拥而上,各自去拿道具,早有人给沙沙准备了一个白雪公主的道具,沙沙也给我抢到了一个看上去有点奇怪的面具,面目狰狞,大概是巫婆之类的吧!我无可无不可地带上,反正不会跳舞,当当伟大的壁花小姐吧。
白雪公主快快乐乐进了舞池,和猪八戒跳起了舞,一首流传N久的蓝色多瑙河,好奇怪的搭配啊,呵呵。
枯坐了一阵子,音乐也换了好几首了,偶尔有人过来请我跳舞,一概被我婉拒。
实在无聊至极,趁着月朦胧鸟朦胧气氛也朦胧,我手里拿了个盛满饮料的杯子,端在手里,开始四处乱溜达。
一边闲逛着,我一边时刻注意着沙沙在哪儿。
一会儿还要跟她一块儿回去呢,可别把她弄丢了。
要知道,她老妈对她的宝贝程度,直指王夫人对贾宝玉。
我就好比她身边的那个袭人,她的昼暖,我是一定要知的。
但同时,不自觉地,我居然也不时偏过脑袋看向舞池,留意那个冰山男到哪里去了,奇怪了,好像一直都没看到呢!
想到这儿,我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摇了摇头,好冷。
心不在焉地晃着,不知不觉中,转到一个拐角处。
突然间,前面冒出了一个黑影。
我吓了一大跳,手里的杯子顿时向前倾了出去。
满杯可乐,在空中划出一道深褐色的弧线后,哗啦啦地,姿态优美地,有惊亦有险地,吻上了面前那件T恤。
我被惊住了,忙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
一抬头,我的声音硬生生顿住了。
站在我面前的,正是那个背后灵的冰山男。
他的衣服上,印出了一大片湿痕。
整个前襟,算是毁得差不多了。
还好,衣服原本就是深色的,所以倒也不是很显。
只是,他的双眸,正不动声色地,深幽幽地盯住我。
我心中一声哀叹。
天要亡我。
明明抢了我的书,还欠我一个道歉,现在,反倒要我先跟他赔礼,真真叫我情何以堪。
但是,我历来恩怨分明。
深吸一口气,我十分诚恳地:“抱歉,呃,这个……”
一开口才发现,底下的话很难继续。
让他脱下衣服?现在是夏天,衣衫单薄,显然不现实。
但是,若是让我赔他,对不起,我不会变戏法,没有。
于是,我有点苦恼地挠了挠头,无计可施地看着对面那个仍然一声不吭的人。
他发觉到我的注视,挑了挑眉。
我敢发誓,他的嘴角,又牵起了似笑非笑的,略带嘲讽的弧度。
我低下头去,心底恨恨。
时至今日,我总算领教到了什么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正胡思乱想间,一个人影掠过我身畔,一个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下次记住,地上没有金元宝,不必费心盯着。”
等到他已经拐过去不见人影了,我还愣愣地,站在原地。
又过了老半天,我才反应过来。
顿时,一阵怒火攻心。
这个该死的冰山男,又在讽刺我!
萍水相逢
不要问我从那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
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
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
为了宽阔的草原
流浪远方流浪
还有还有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橄榄树
不要问我从那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为什么流浪远方
为了我梦中的橄榄树
……
我闭上眼,听着那首经典的《橄榄树》,简单的歌词,隽永的意味,我喜欢。
自打刚才那个霹雳事件后,我就一直乖乖地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惹祸上身。
谁说人善天不欺?老天爷也总有打盹的时候。
还是小心为妙。
突然,眼前有黑影一晃,以为是沙沙,我条件反射般,闭着眼开口:“你不去跳舞,跑来找我干嘛?”
半晌无言。
咦,有蹊跷。我拉下面具,睁开眼。
赫然是唐少麟同学。
仿佛我是头怪物一般,一脸地,十分地,非常地,不赞同地看着我。
我奇怪:“你……”
他居然老实不客气地,在我身旁坐了下来:“我哥打电话说你来了。”
咦,我跟这个人很熟吗,怎么自说自话的,一副怪头怪脑的样子?
我不露痕迹地,悄悄挪开了身体:“呃,那个,我去找沙沙。”
他伸出手来,一把抓住我,我惊住,现在到底是怎样啊?
“对不起。”他很快地,松开了手。我更是一惊,天哪,唐少麟啊,那头狮子啊,居然――在向我道歉,莫非天要下红雨了吗?!
果然不出五秒钟,狮子的利牙又长出来了,他一张线条分明的俊脸向我怒目而视:“你,一个高中生,没事跑到这种场合来干嘛?!”
我无辜:“陪沙沙啊。她认识夏言,我是被她拉来的。”我看了他一眼,咕哝了一句,“你不也是高中生?”还吃喝玩乐什么都会呢!
“我不一样。”天才果然是天才,讲的话完全听不懂。
“下学期开学的物理测验准备了吗?”他突然间转移了话题。
“我一向没物理天分,顺天意吧。”我说的是实话。
他一双好看的眼盯住我,我的心居然不争气地跳了一下,随即敛眉,眼观鼻,鼻观心,想想那些女生的悲惨下场,一定要想,一定要想,一定要想啊――
这个人,没事眼瞪那么大干嘛!
“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来问我。”他淡淡地说。
“哦。”我完全是下意识傻乎乎地回答。
一支新舞曲响起,他向我伸出手:“请你跳支舞。”
我很干脆地,向他摇了摇头:“不会。”
我是天生的舞盲。
他居然表现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没关系。”
老天,现在的气氛是越来越诡异了,一向张牙舞爪的唐少麟同学居然罕见地抱着臂膀坐在我身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我聊着天。他是悠闲自得,我却如芒刺在背,从头到尾,脑子都有点混乱。那个冰山男说得一点都没错,果然,我的脑容量有些不够!
我下意识地,向四周看了看,一转眼,就看到那个冰山男跟夏言一起,站在离我们不远处的房间一隅,正在交谈着什么。
我略略松了口气,因为他的身上,已经换了件浅色的衣服。
看上去很是潇洒随意。
突然间,冰山男的眼睛,无巧不巧地,也瞥向我们的这个方向,但他的眼神,仅仅是无意识般在我和唐少麟身上轻轻滑过片刻,接着,便又转过头去,继续跟夏言说着什么。
我继续左转右看,此时的舞池里正在放着一曲欢快的舞曲,气氛格外热烈,沙沙还在快快乐乐地跳着舞,我看了一会儿之后,便收回目光。
一转眼,就看到唐少麟正在安安静静地,注视着我,他的表情,在或明或暗闪烁的灯光下,有些模糊,还有些陌生,一时间,我突然感觉有点紧张。
在紧张的时候,我总会没话找话讲:“你哥哥跟你……不太像哎。”酝酿了老半天,总算找到了一点和天才同学的感觉。
唐少麟紧紧盯着我:“他――没说什么吧?”奇怪,他怎么似乎也有点紧张的样子?
“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