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情动(2)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一点半了,估计袁芳要急疯了,这样一想,脚下蹬得愈加有力。在那条窄窄的社区小路上,她那辆小破车的双轮快得几乎要飞起来了。
前方有个拐弯,伊楠用目光粗略一扫,没见有行人,这么热的下午,没人会犯病出来散步。胜利在望了,她嘴里得意地轻呼一声“哟嗬”,车速一点儿也不减慢就直接转了弯……
哐啷——一声清脆的车子跌落声,伴随着汽车刺耳的紧急刹车声中,伊楠已然应声倒地!
晕眩了片刻后,她晕晕乎乎地要从地上爬起来,试了一下,但没成功,这才感觉到膝盖以及手掌处传来火辣辣的疼。
摔下去的时候,她双膝与双掌同时着地,与水泥路激烈碰撞后,右手手掌早已蹭破了一大块皮。所幸她穿着牛仔裤,膝盖虽然撞疼了,却没有破,但乌青块肯定是免不了的。
很快,车上下来一个男子,火速跑过来将她搀起,很关切地查看她的伤势,问她要不要上医院。伊楠摇摇头,除了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外,身上的其他部件都还运行良好,没有骨折,也没有破相,由此她判断只是个小意外。更何况,她拿眼稍微瞟了一下自行车和汽车的位置,很容易就看出来是自己理亏在先,人家好好在主干道上开着,她冷不丁从小路上闯了出来,用的还是子弹头的速度。所幸对方因为在社区行驶,速度不快,而且看见她这个冒失鬼时异常机敏地踩了刹车,车子压根儿就没碰到她。她摔倒也是自己出于平衡的本能反应,朝一边倾斜过度所致,对方能这么和颜悦色,没有破口大骂已经很显素质了。
她惦记着袁芳的事,坚决推辞了对方的好意,扶起倒在身旁的自行车,一瘸一拐地推着朝前走。
谁料,车主又追了过来,语气有点儿焦虑,“小姐,你去哪儿,要不我们送你过去吧?”
伊楠回头看到他已走至跟前,正探手过来要帮她推车,她慌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就快到了。喏,前面就是!”为了表明自己没说谎,她立刻抬手指了指几米开外远大的招牌。
车主的眼里流露出惊异,“你是……远大的员工?”
伊楠愣了一下,“不,不是!我是去找人的。”
“哦。”车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刚好,我们也去远大,不如一起走吧?我请医务室的人给你上点儿药,你现在的样子有点儿糟糕。”
“啊?不必了吧?用不着这么麻烦,我自己去就可以。”伊楠不禁暗暗叫苦,如此热心肠的“肇事者”她还是头回遇见,“我真没什么事,你看!”她急欲打发他走,竟把车停好,咬牙给他做了几个灵活的动作,证明自己的确一切正常。
车主瞧着她的模样不觉笑了起来,明明疼得眉头紧蹙,还故作轻松,这女孩真有意思!
伊楠看着他隐忍的笑意,有些窘迫地朝他扫了一眼,这才注意到他年纪也不算大,顶多二十###的样子,黄黄的皮肤,偏瘦,中等身材,五官却搭配得接近完美,让人瞧着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只是一双眼睛里却时刻透露出精明的光芒。
“你等我一下。”说着,他转身疾步走向缓慢行驶中的轿车。那是一辆黑色的车子,车身很长,从外面看不到里面坐了些什么人。不知为何,她觉得这车有些眼熟。
车主上车后,片刻又下来,似乎谈妥了什么,那车便不再等他,径直开了过去。
护士给伊楠上了些创伤药,做了简单的包扎处理后,嘱咐她尽量保持伤口干燥,一个礼拜差不多就没事了。
山:情动(3)
那个叫冯奕的“肇事者”在一边听着,先松了口气,遂对伊楠道:“走吧,我带你去我办公室。”
伊楠心里叫苦不迭,以她的智商很容易就看出来了,这人极有可能是远大的某个高管,万一让他发现自己是给袁芳送资料来的,这不是把袁芳往死路上逼吗?可她一时又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慢吞吞地跟着冯奕向外走。
她的手机在屁股口袋里叮叮当当地响着。不用猜她都知道是袁芳,心里一阵着急,偷偷瞄了眼走在左手边的冯奕。他也正扭过头来看她,笑呵呵地提醒她:“你手机响了。”
其实响了这么长时间,她也不是聋子,岂有听不见之理?她当下干笑两声,故作感激地接了。
袁芳急得连声音都变调了,“姑奶奶,您在哪儿呀?我们大老板都已经到了……”
伊楠只得含糊地应付,“嗯,放心,好……没事。”也不等袁芳说完,就赶紧挂了电话。
到了二楼,拐过一个弯,伊楠看到了洗手间的牌子后,灵机一动,装作很为难的样子道:“不好意思,那个,我可不可以先去一趟洗手间?”
冯奕的办公室就在前面不远处,他给她指了指路,说在办公室里等她。
伊楠胡乱地点着头,迫不及待地钻进了洗手间……
袁芳在空无一人的洗手间里终于见到了手上缠着白纱布的伊楠。她很吃惊,“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伊楠像做贼似的把U盘递给她,大致说了一下经过,又笑嘻嘻地低语道:“你放心,我没出卖你!嗨,真想不到你们公司竟然这么有人性,彻底颠覆了我对资本家的反感,不错不错!你还是在这儿好好待下去吧,有前途!”
袁芳被她赞得如坠雾里,美滋滋地问道:“你怎么了?没撞傻吧?”
伊楠拍着她的肩,“我没事。你赶紧忙去吧,晚上再细聊。”
袁芳也的确没时间八卦,只得按捺下心头的好奇,匆忙跑了。
从洗手间出来,伊楠开始犯晕了。她依稀还记得冯奕给她指点的大方向,至于究竟是哪间,竟然完全没印象了。
她东张西望地走过去,不时有员工从她身边经过,看看她的脸,又瞅瞅她包扎过的手,目光里充满好奇。她实在有些受不了了,就拦住其中一名员工问路,才算找到了冯奕。
使命已经完成,伊楠礼貌而真诚地向他道了谢,紧接着又要道别。
冯奕含笑道:“别急着走,我们总经理想见你。”
伊楠着实被吓了一跳,“什么,总经理?”一个小意外而已,至于要惊动总经理吗?
冯奕道:“刚才他就坐在那部车里。他很担心你,我跟他说你已经没事了,可他坚持要见见你才放心。”
伊楠本能地要推辞,“不必了,不必了,我,我还有事。真的……再说,今天的事责任也全在我自己,跟你们没关系,真的没必要这么,这么……”她一时想不出用什么词来描述对方的热情才好。
冯奕见她急了,脸上笑意更大了,不慌不忙地道:“你别紧张,我们总经理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的状况,没别的意思,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的。”
伊楠仍然为难,倒不是有多害怕,只是觉得没这必要。可她又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尤其冯奕正笑容可掬地站在那里等着领她出去,这样的重视既令她感到局促,又有一丝感动。
走出门来,冯奕突然问她:“对了,你刚才说要找人,需要我帮忙吗?”
“啊?哦,不,不必了,她,她好像不在。”伊楠顿时瞠目结舌,只得胡乱瞎诌,也不管是不是欲盖弥彰了。
山:情动(4)
到了门口,冯奕替她敲了敲门后,示意她进去。
“你呢?”伊楠问他,这么孤身进去她觉得别扭。
冯奕笑着朝她摇摇头,低声道:“他就在里面。”
门很快关上了。
伊楠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后,朝四下里望了望。这办公室大得让人倒抽一口凉气,也许是因为摆设不多,除了必要的几件办公家具外,闲杂装饰物品一概没有,空落落的让人觉得无可依附。
窗边果然站着一个人。他背对着伊楠,身形挺拔,背着手,似乎正沉浸在窗外的景致里,并没回过身来。
她连对方姓什么都不知道,只得清了清嗓子,含糊其辞地说:“总经理……好。”
房间里很静,伊楠仿佛听到了他的一声轻笑。她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大了眼睛细细打量他,而他已经缓缓地转过身来。
待到看清他的真面目,伊楠在片刻的呆愣之后,几乎要惊喜得尖叫起来,“咦,怎么是你?”
梁钟鸣望着她明媚的笑容,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融化。看见她,他的心情总能好起来。
“你真的没事?”他看了看她被包成白粽子一样的双手,有些触目惊心呢。
“皮外伤而已,没事!”伊楠满不在乎地扬了扬双手,又调皮地在原地蹦了几下。结果力不从心,关节处拉伤的肌肉一下子失控,她疼得龇牙咧嘴,脚一软就跌倒在地毯上。
梁钟鸣一惊,几步过去将她搀起来,安置在沙发上,不觉嗔道:“还说没事?一会儿让小冯带你去医院拍个片吧?”
伊楠尴尬之余,还是撇了撇嘴道:“不用,我没那么娇贵。从小到大也不知摔过多少次了,过两天就没事了。”
梁钟鸣也坐下了,微微蹙眉,“你经常受伤?”
“还好啦,不过就是蹭破点儿皮,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伊楠觉得有钱人真是小心谨慎得过了头。她转了个话题,“刚才不知道是你,我还很纳闷,想来想去我的面子也不至于大成这样啊!”
梁钟鸣也笑了起来,轻松地向她摊了摊手,“你看,还是我输了。”
伊楠没想到他还记得两人打的赌,心里甚为开心,毕竟已经隔了快半年了。
“我每次去学校,只要有空,都会去那家咖啡馆坐坐。可惜,一直没遇到你。”梁钟鸣的口气里不无遗憾。
伊楠讶然,“真要遇到了,你就输啦!”
他的身子向后仰了仰,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情愿输了。”
伊楠的内心一震,扭头向他望去。梁钟鸣却微笑着问她:“说吧,想去哪里吃饭?你对这个城市现在应该比我熟悉。”
伊楠收回探询的目光,想了想,眨着眼睛道:“其实我也不熟,就知道一些吃大排档的地方。”
梁钟鸣的目光掠过她的手,恍然道:“还是等你手脚方便了再说吧。对了,现在可以把你的手机号给我了吗?”
伊楠爽快地报了一串数字,看着他存在了自己的手机里,不知为何,心里有种充实的满足感。
聊了没多久,冯奕就敲门进来,因为有个会议马上要开始了。
伊楠立刻识趣地起身告辞。
细心的冯奕特别给伊楠安排了司机送她。临分别之际,梁钟鸣对伊楠说:“以后有什么麻烦可以直接找冯奕,他很能干的。”
伊楠带着一脸的欢欣转向冯奕,却见他望着自己的眸中有微光闪过,仿佛别有深意。
晚上,伊楠免不了要被袁芳盘问一番。出于某种私心,伊楠只是简洁扼要地把过程一笔带过,没有提跟梁钟鸣见面的事,更没有道破她跟梁钟鸣之前就认识。
山:情动(5)
袁芳滚倒在热乎乎的竹席上,哀然叹道:“你不知道我们梁总是多有味道的一个人!只可惜人家早已有家有室,连点儿幻想都没法存了。听说他还有一双儿女,大的那个已经上小学了,结婚可真早……”
伊楠听她发表完花痴言论,遂笑嘻嘻地道:“照我看,他身边那个冯奕也不错,要不你努力努力,把他给拿下?”
袁芳仰天长叹,“我倒是想啊。可人家怎么说也是公司的二把手,我等闲人近不了身的。再说了,公司里花容月貌的女孩儿多了去了,像我这样姿色平平的,难哪!”
在她说话间,伊楠已经从底下的床铺上站起身来,扒着上铺的铁栏杆瞪着袁芳,等她唠叨完,才摇头晃脑地啧声叹道:“瞧瞧,现在的女孩儿,个个把算盘打得这么精明,真是好可怕啊!”
袁芳转头看到伊楠一脸不怀好意的笑,才醒悟着了她的道儿了,跳起来要跟她厮打,伊楠已经咯咯笑着灵巧地躲下去了,嘴上还学着《红楼梦》里的丫鬟,捏紧嗓门细声细气地喊:“天热,姑娘戒躁啊,仔细身上出汗!”
伊楠的心里从此藏了个小秘密,像一粒萌芽的种子,被她小心地用纸包好,时不时拿出来看看,会莫名地欢喜。
可是,这粒种子最终会发出什么样的芽,又会开出什么样的花,结出什么样的果,在当时,她却一点儿概念都没有。
伊楠实习的公司在九月底举办了一次大型国际性会议。当时她跟着部门的几个同事一下子忙碌起来,后勤事务是最为琐碎也最容易出岔子的,早出晚归了一周的时间后,会议终于顺利闭幕。与会人员对这次会议表示非常满意,总部对他们大加褒奖,领导一高兴,给每个后勤人员都发了笔不多不少的奖金,差不多抵得上伊楠一个月的薪水,这下可把她高兴坏了!
“请客吧,伊楠!”袁芳从上铺探出一张笑脸来。
“才不!”伊楠不客气地拒绝,小心翼翼地把数好的钱收进钱夹,“你可别忘了,欠我的链子还没给呢!”
袁芳一下子拉下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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