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帝婉君不明白他眼神里是什么光彩,帝锋凌和慕容天未必不懂,当男子见到心仪的女人,眼锋里就会流露这种神情。
慕容允澈正中意这个女人,就算慕容天不提,他也想要她!
帝锋凌收回眼,“朕回去南蜀后,在考虑考虑吧。”
他本就是打着这个目的来的,如今事情真到了这节骨眼上,他倒能耐着性子将他们一军。
如此,帝婉君松了道气,还好皇兄没有硬着头皮将她往外推。
一场送行宴在循序渐进里落幕,慕容天提议让两个年轻人走走,见帝锋凌不推辞,帝婉君也只好顺从。
她说想要参观寒王府,慕容允澈便带她到寒王府四处看看。
当年被千冷寒焚烧的万斋房如今寸草不生,只留一大片空地在此,较之王府其余地方的茂密,这里倒显得清清淡淡。
由于好奇,帝婉君出声,“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大片空地呢?看着与其余地方不太相符。”
慕容允澈神色有半秒惶然,“这里原有个屋子,后来给拆了。”
物是人非,算算日子,再多两三个月,就是他弟弟冰冻自己一年的日子,时间转瞬即逝,寒王府看似与从前并无两样,谁知,某些痕迹却无论如何都抹不去。
帝婉君点点头,也不多作过问,只是转身骤然发觉慕容允澈眼底藏了些苍凉。
她心情也略受感染,不知为何徒增悲怀,目光再次陨落那片空地。
“这个地方,是有什么故事吧?”
慕容允澈沉下眼,“走吧,本王带你去前面看看。”
有些东西,是不可以被轻易触碰的!
帝婉君跟随他脚步,寒王府建筑宏伟奢华,不难看出这位王爷在良国的地位,各个地段建造都比寻常地方要奢侈得多。
逛了一圈,慕容允澈怕她走累,将帝婉君带到凉亭,这里正巧可将远处万斋房的空地一览无余,而这里也是唯一距冰封千冷寒那个冰窖最近的地方。
“你的琴弹得不错。”
慕容允澈坐下,丫鬟送来两盏茶,帝婉君也随之落座,慕容允澈递给她的茶被她搁在跟前。
“谢谢。”帝婉君莞尔,“若是王爷喜欢,我现在也可以为王爷弹奏一曲。”
两人皆是不知,当初就是在这里,初晴的琴声在寒王府余音绕梁,千冷寒喜欢躺在软卧上听她弹出最动听的旋律,如今人去楼空,那张他最爱的躺椅也早就搬离这里。
侍女搬来七弦琴,帝婉君坐下后,青葱五指落于琴弦间,琴声宛转悠扬,较之寻常曲子大有不同,可从这弹指间听出作曲人最事态有着很深的见解和与众不同。
这首曲子,不偏不倚正巧闯入冰窖里,熟悉的旋律,仿若昨日还在千冷寒耳旁奏响,往事的一幕幕追随而来,那个女子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历历在目。
这首曲子,除她之外,不可能有第二个女人能弹,难道是她回来了?
似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千冷寒体内骚动,曲声如波纹不断抵入他耳里,仿若巨大的冲击在充斥他的脑神经,如此熟悉的记忆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想出去的冲动。
他要见她!
若要解开冰封,除非他练成蛇影术第十式,如若不然,那就必须要另一个更为强大的东西解救他,否则他一辈子都无法挣脱束缚!
琴声一曲接着一曲沁人心扉,帝婉君对琴取有着过人的天赋,在加之初晴另类的教授,她要代替她以假乱真根本不难。
难怪连千冷寒都误将她认错了,当一个人对另一个的思念到达一定顶数时,产生幻觉在所难免,更何况他的幻觉本身就与他思念的那个人有关。
帝婉君弹得专注,慕容允澈掬着她几度发神,她样貌的确毋庸置疑,他还从未遇到过如此令他心动的女子,若是进展顺利,她以后会一辈子陪在他身边。
光是想想,他薄唇处就扬起一抹柔情。
正此时,有侍卫过来在他耳旁小声道句什么,慕容允澈脸色不见好,挥手退下侍卫,忙朝帝婉君道,“本王去处理些事,你先在这做会,本王很快回来。”
帝婉君点点头,“王爷慢走。”
目送他走后,帝婉君又扬起琴声,凉亭四周花草树木样样皆有,此情此景在奏出此曲,果真会让人心情畅快淋漓。
而冰窖里的冰块也在发生悄然变化,只见千冷寒身上传来冰裂的声音,才稍许功夫,随着他头顶一阵白烟蹿升,那一块块厚重的冰如山体滑坡般滚落在地。
解救他的,正是他心底那一袭见她的信念,有些东西的存在是强大且可怕的,就好比千冷寒现在,若他没有听到初晴的琴声,体内那股巨大的力量也不可能凝为一体。
猛地,他身上余下的最后一层冰封解体,千冷寒还布冰的睫毛刷开那双空洞如夜的黑眸,浑身弥散寒冷的雾气,他跨出一步,从白衣间滴下的水碎入地面。
初晴的琴声成为他最后一道助燃剂,现在的千冷寒已非昨日,冰封到现在,蛇影术第十式已被他驾轻就熟,这样的能耐,可不是谁都做得到!
帝婉君似感觉不到危险临近,一袭冷风由远及近刮来,她两鬓的沐发被吹散,凤眸因为卷来的残风而微眯,她还未回神,一只如千年寒冰的大掌就稳在她脖子处,使得她差点喘不上气。
“说!你这曲子是从哪儿得来的?”
浑厚的嗓音雷霆而凌厉,帝婉君这才得空睁眼,眼前男子不正是慕容允澈么?他眼锋再不是方才温柔,取而代之的寒彻肌骨,让人望一眼便浑身哆嗦。
她被他掐得有些窒息,帝婉君两手掰住他手腕,刚触及他肌肤,冻得她心底一颤。
“王、王爷……”
千冷寒眼锋如剑,帝婉君被他按在琴弦上,她半弯身子掬着他,不明白怎么才一会功夫他就变得如此可怕。
“快点告诉本王你这曲子是从哪儿学来的!”
帝婉君俏脸扭曲痛苦,绝色的容颜丝毫入不了他的眼。
“是……是我师父教的,是师父——”“你师父是谁?”
“离落!师父是离落!”
“离落?”千冷寒狭长的凤眼渐眯起,陷入她脖子处的大手这才松开。
一阵新鲜空气闯入她喉咙,帝婉君俯下身大喘,发现自己的心跳都快漏掉半拍。
离落?不是她,不是她!
千冷寒摇摇头,绝冷的眼锋淬满失落,他也顾不上旁侧女子,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步下台阶,帝婉君恢复神色唤他几句,他仿若闻不见。
她敛眉,借由好奇尾随上去。
“王爷,你怎么了?”
王府内奴才丫鬟都错将千冷寒当成慕容允澈,在加之帝婉君跟着,更是无人怀疑他身份。
这一路他都对她不理不睬,帝婉君总觉着哪儿不对劲,思前想后,终于鼓起勇气跑上前拦住他。
“寒王爷,你到底怎么了?”
他睇来厉色,“让开!”
帝婉君满目错愕,“是你带我来寒王府的,你得把我送回去才成。”
千冷寒止声,冷峻的脸全是不耐烦,他擦过她的肩要走,帝婉君再度挪步将他挡住。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出去会就把我当仇人了?”
就着这个角度,她才能全然睇住他。衣服也换成雪白色,身上有些寒气在涌,似刚从冰推里出来般,这样近的距离让她能清晰感受到从他身上探出的冷冽,帝婉君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竟能与冰人相提并论,不单是那双空无一物的凤眼,就连他周遭的空气也郁结寒流。
方才她不小心触及他手腕,仿佛依附了冰!
若不是这张脸,她真怀疑他是慕容允澈么?
“不想死的话,别靠近本王!”
他表情坚硬如铁,帝婉君睇着他逐步走远的背影,一缕阳光担在他肩头,也丝毫挥不去他身上所散出的寒意与拒人千里的气质。
这人怎么一下变得这样怪异?
她无奈,毕竟对良国不熟,来这里一个多月,这是第一次出皇宫,若不跟着他,她怎么回去?
帝婉君跟着他出了寒王府,千冷寒脚步极轻,两人越走越远,几乎已经远离人群,去了荒无人烟的地段,他落及曳地的白袍扫过地上的青草,帝婉君默不作声跟在后头,也不敢靠他太近,千冷寒知道她在身后也不搭理。
山野的风很轻,她将沐发缕至耳背,他双腿极其修长,她甚至要小跑好几步才能跟上,路上杂石不少,帝婉君好几次都差些崴到脚。
“王爷,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直到她的脚发酸,她才忍不住开口,掬着他冷漠的背影,帝婉君有些委屈。
他似她如风,对她的话也置之不理,千冷寒双脚蹬上一块较高的山丘后便停下,薄凉的目光顺势眺望远处,微风从斜旁探来,看不清他黑眸底子是何神色。
帝婉君吃力的爬上去,双手已染上污迹,她一面挥去掌间尘土,一面随他目光一道拉远。
峡谷对面是座很大的山,山脚下有片空地,放眼望去,能从这个角度看见对面半山腰上有个很大的洞穴。
帝婉君并不知道那座山就是赫赫有名的罔山!
千冷寒的眼锋沉淀着某种读不懂的神情,单薄的眉峰掬不见半寸表情,他的样子太冷,太淡了。
帝婉君淬着他寡淡的侧脸,“王爷,你在看那个洞么?”
他依旧不言不语,站在风里纹丝不动,雪白的尾袍擦过她瘦小的身子,帝婉君心底莫名涌起一丝别样的情绪。
她对他有些好奇,至少比初见时要好奇的多。
约莫一炷香后,她先出声打破沉寂,“你、你答应与我和亲么?”
他终于有些反应,斜眼睇来那双幽深探不到底的眼睛,帝婉君心底莫名一颤。
只那一眼,他便折回墨色瞳孔,直睇住罔山山脉。
快一年了,当初发生的事情依然彷如昨日,就是在这个地方,他彻彻底底的失去她,失去他们的孩子。
千冷寒的唇角挽起一袭揶揄,就是这把笑,闯入帝婉君眼眸时,让她剪瞳如镜。
她不经感叹,多么弥足珍贵的笑!
连她自己都惊奇自己能陪他在这里呆站这么久,折返时天色已临近夜幕,山路显得漆黑模糊,帝婉君不懂武功,自然及不上千冷寒的好身手,她倏地绊倒在地。
他竟不闻不问,从她旁侧踏过去。
帝婉君掬着他薄情的背影,鼻子微微有些发酸,“就算是我做错了什么,你也不该见死不救,我对你们良国一点都不熟悉,你干嘛这样对我!”
她的哭喊他置若罔闻,帝婉君脚裸处扭伤,趴在地上根本难以动弹,而千冷寒早已不见踪影。
夜幕下,凉风习习,山野便处传来阴森森的狼嚎,帝婉君一身尘土,眼泪沾过污迹更显狼狈。
好一会她才艰难的从地上支起身,一瘸一拐摸黑凭感觉走,左脚不断传来刺痛。
“慕容允澈,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我才不要嫁给你!”
话说完她就有些后悔,满脑子都是他那张冷漠无情的俊脸,还有方才那抹笑,给她印象太深刻了。
她赌气,直甩去他的影子“敢这么对我,我坚决不要嫁给你!”
……
☆、021。你师父叫离落?
长公主不见了,这对慕容允澈来说,真可谓是个晴天霹雳!
他几乎撼动晋州城大大小小侍卫,慕容天与帝锋凌也异常担心。
慕容允澈曾问过寒王府内院奴才,他们都坚称长公主是与他一道出去的,慕容允澈心头起先疑惑,等他凭直觉去到冰窖,眼前的一幕才恍然大悟!
是什么力量让千冷寒解开冰封的?
不过还好,侍卫在城外十里地发现了昏迷在水沟里的帝婉君,经检查除了受些风寒外并无大碍,慕容天也向帝锋凌赔礼道歉。
从帝婉君房里出来,慕容天将慕容允澈拉到御书房。
“究竟是怎么回事?”
撼动那么多侍卫寻了一夜才将她寻回,还好没个三长两短,否则谁担得起这个责?
事已至此,慕容允澈也并不打算隐瞒,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然道出,慕容天怒气这才消减,取而代之的是漠然,毕竟千冷寒这个问题上,他也有错。
慕容天叹口气,“你也一夜没睡,先回王府吧,至于冷王……”他欲言又止,最终道不出一句,慕容允澈见他挥挥衣袖,他这才离去。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淬到他俊脸上,慕容允澈眼睛下罩上一层黑,才过一夜,他就显得有些憔悴与疲惫,看来帝婉君失踪,他也着实担心得紧。
帝婉君醒来第一眼便不依不饶要见慕容允澈,除慕容天知道真相外,慕容允澈将罪责全替千冷寒揽下,他借口说当时遇上棘手问题,才将情绪迁怒到她身上。
帝婉君自是信了,头枕在床头,未施粉黛的脸清秀可人,只眼角有些埋怨。
“在怎么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