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莫小姐救父昏厥,咱们早就回京向陛下复命了,大人也可早些回京调养身体。”
跟在陆天养身后的铁塔般壮汉不满的嘀咕,“我就没见过如莫小姐大胆的小姑娘,刺客袭击,大多数人都得吓得浑身无力,她偏偏冲上去推开莫大人,若大人不曾及时赶到,她早就身首异处了。”
他自然也没见过陆阎王会迁就哪个犯官之女。
另外一个面容同他极为相似的刘铁功拽住他的衣服,小声喝止:“大人的事情岂容你插嘴?!”
陆天养独自一人进门,把最为信任的两人刘铁成,刘铁功兄弟留在门外。
“这些年,你见大人亲近谁?便是对瑛姑娘也是疏远的。”
刘铁成闻言黝黑的脸庞挂着几许诡异,同自己孪生兄长躲在墙角小声议论,“哥哥哎,就是没见过才好奇,若是绝色美人还好说,可是她不过十岁,看得出是美人胚子,离着欢好……”
当——窗户打开,茶盏精准的落在刘铁成的脑袋上,随后窗户极快的合上,“闭嘴!”
刘铁功捂嘴偷笑,自家兄弟被陆大人砸得好,让你嘴欠,笑过之后,警告:“陆大人对莫小姐并非你想得龌龊,以后不可浑说毁她名节。莫大人只是江南学政,官职不显,莫小姐的嫡亲外祖父可是姜次辅,十年间从状元到入阁升任次辅的人,百年以来也就姜次辅一个。”
锦衣卫纵使权柄赫赫,也不会得姜次辅看重。
“莫非大人想结好姜次辅?不至于罢,朝廷上的勋贵大臣最惧怕大人。”
刘铁成摇头晃脑,不屑的说道:“听闻诏狱,北镇抚司的名头吓尿的文臣贵胄不在少数。”
“大人所虑不是你能明白的,只管听吩咐就是。”
刘铁功稍微比憨厚的兄弟聪明点,虽是琢磨不明白其中关节,但他并不用明白,跟着大人四五年了,早就习惯一切听大人的命令。
谁也想不到,凶名赫赫的陆阎王此时身体缩成一团,贴着墙壁坐在地上,手指扣入地面,默默忍耐焚蛊之苦。
焚蛊入体,中焚蛊且意志薄弱的人多是早早了结性命,省得痛苦。
陆天养能熬过十几年,不曾自尽,也不曾丧失心智变成嗜杀成性的傀儡,已经是个奇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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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把这许多的药材加进汤中,不怕补过了伤身?”
“你晓得?”
莫昕怡回头看厨房出现的陌生人,讪讪的放下手中准备加进紫砂锅中的枸杞等物,嘴硬的回道:“我看他面色不好,便想多给他补补。”
同样借用法华寺厨房,身穿僧衣的中年男人面露一丝后悔,端着做好的斋饭出门。
“怪人!”
法华寺竟出怪人。
莫昕怡掀开锅盖,端出姜氏准备妥当的斋饭,就算陆阎王没完全把父亲当作囚犯,可也不会给莫家太多的优待,好在姜氏会煮饭,他们才不至于挨饿。
相比较而言,陆阎王的饭菜,补品就很上档次。
她趁着锦衣卫随侍不在,将一旁放得药材尽数扔进煮着的补品中,陆阎王身体强壮得很,流鼻血也不怕。
不知为何,她总想见陆阎王出丑。
“阿九,还没好?”
“娘,就好,就好。”
莫阿九端起饭菜放在托盘上,消除痕迹满意的离开厨房。
在她走后,躲在暗处的锦衣卫默默的倒掉补品,刷好紫砂锅,重新放好食材,生火熬补品。
锦衣卫何时窝囊过?
可谁让陆大人早有命令不得伤害莫小姐。
*****
西厢中,炭火盆驱散了屋中的冰冷潮湿,莫冠杰身披长裘,一手拿书卷,一手执笔边读书,边誊写。
“都什么时候了,老爷还不忘读书。”
姜氏同莫昕怡进门,先把屋子的烛火挑亮,嗔怪道:“仔细眼睛。”
莫冠杰相貌堂堂,儒雅俊逸,常年埋首读书,主持学政,使得他身上书卷气息十足,“一日不看书,浑身不自在。”
“好香呐,阿九把饭菜端过来。”
他年纪有三十六七岁,入仕途官场多年,从他眼中还能看到读书人的执拗和清澈,微抿嘴唇笑意漫开,犹如一股清流直入人心,起身向姜氏解释,“没想到在法华寺还能寻到前朝的孤本,方丈大师不肯送我,我……先通读一遍,再抄录珍藏。”
不舍得抚摸孤本,如同抚摸心爱之物。
姜氏嫁他十余年,岂会不知他的性情?
莫冠杰自打神武三年高中传胪,馆选失利后便外放为官,十几年历经府县教席,学监,直至江南学政,一直忙于撰写四书五经通考解析,利益牵扯要少些。
要是将他放到京城,只怕早被善谋狡猾的同僚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就算他岳父是次辅,都保不住他。
“先吃斋饭罢。”
“多年不曾尝到夫人的手艺,今儿有口福了。”
莫冠杰俊脸展露往日隐藏起的亲昵,趁着阿九摆饭时,偷偷的握了妻子姜氏的手,姜氏还没怎样,他脸红心跳,半散的头发挡不住发烧的耳根。
莫昕怡背对着父母,自己纯真的父亲到底是怎么娶到娘亲的?
莫非真如外人所言,做人当做莫冠杰?!
“爹,给您。”
阿九回身把筷子递给父亲,在莫冠杰落座后,她才随着娘亲姜氏坐下,眼看莫冠杰动筷,阿九端起汤碗小口,小口的喝着。
简单的斋饭经过姜氏的烹煮别有一番好滋味。
待罪之身的莫冠杰并没任何对将来的担心,也没见任何消沉,如同往常大快朵颐,吃得很是满足。
姜氏一心扑在女儿身上,几次用眼神示意,阿九不许挑食。
用过膳后,莫昕怡见父亲又去读书,问道:“爹不怕么?”
“怕什么?”莫冠杰愣了一会,恍然道:“阿九是说入诏狱聆讯?”
“不光是聆讯,您忘了前天突然出现的刺客,他们是冲着您来的。”
“天理不亡,我便不死。”
“……”
莫昕怡转身帮姜氏收拾碗筷。
姜氏撩起阿九额前的碎发,看清她眼中的费解郁闷,含笑的目光越过阿九落在被烛火映得俊脸微红的男人身上,莫冠杰正痴迷专注于书中,“你外祖父说过,清流之中以他最真,最为固执和坚持操守,你爹桃李满天下,必有福报。”
“我去通读秦律。”
莫昕怡不信福报,手持秦律,她自觉多了几分底气。
第三章病危
更新时间2014…12…3012:10:15字数:3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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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莫昕怡随父母来到法华寺门口,准备被锦衣卫押送返京。
法华寺属于京郊六县管辖,距离京城也不过大半日的行程,在天子脚下,也不用再担心突然冒出刺客死士。
锦衣卫用铁链套住犯官莫冠杰的脖颈,双手合拢并在一起用锁链捆绑住,原本正规对待犯官的流程,锦衣卫在莫昕怡注视下,浑身不自在。
她清澈的大眼睛仿佛在说,你们怎么可以锁拿我爹?
一向嚣张的锦衣卫受不住莫小姐的精神压力,开口解释,“即将进京,怎么也得做做样子。”
一路上,莫冠杰就没受到过任何的刑责。
他一向书卷味十足,常年埋首古籍中使得他面冠如玉,要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举手抬足间尽显书生意气,
在凶名赫赫的锦衣卫面前,莫冠杰从容无畏,无欲则刚。
因此本该是犯官的莫冠杰反而像是在彪悍的锦衣卫护卫下出行的王孙贵胄。
当然,若无锦衣卫右指挥使陆大人的通融,莫冠杰也不会有此优待。
姜氏担心女儿惹事,紧紧的拽住她的小手。
莫冠杰身着青衫,铁链缠身,反倒让他多了几分浩然正气:“阿九别担心爹,不必为难锦衣卫。”
后面这话,让锦衣卫脚底下踉跄,莫冠杰有何资格为难锦衣卫?
他们可是神武皇帝的亲卫,有先斩后奏之权,远远凌驾于三司秦律之上。
有心给莫冠杰点苦头吃,选个最重得铁链搓磨他一番,后见莫冠杰身上隐约透出的正气,锦衣卫默默低头,算了,不同书呆子计较。
莫昕怡眨了眨眼睛,莫冠杰不明白,她却是懂得,莫非这就是父亲的福报?
昨夜莫昕怡通读秦律很晚,她在陌生的地方又睡不好,眼圈微黑,精力不济的靠着母亲姜氏。
姜氏见阿九小脑袋若小鸡啄米,越发心疼起阿九来,把打瞌睡的阿九揽在怀里。
“娘……”
“别怕,是我。”
姜氏轻柔的摸了她脑门,阿九眼睛睁开一道缝隙,看清楚是姜氏,小脸蹭了蹭她胸口,安心的在她姜氏怀里入睡。
自从刺客遇袭后,姜氏明显感到阿九比往日成熟,也比往常戒心重。
虽然莫昕怡还是会扬起天真的笑脸,然而笑容更多是掩饰,警惕心一点不比姜氏少。
姜氏既觉欣慰,又心疼阿九突然间不复纯真,成熟懂事。
迷迷糊糊间,阿九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睁开眼睛,“娘,怎么回事?”
“陆大人病重……”
“什么?!”
莫阿九立刻从蒋氏怀里爬出来,睡意全无,任由姜氏为自己整理略显凌乱的头发,只听姜氏道:“左右今日动不得身,一会你去禅房休息。”
“他怎么会病重?生得什么病?”
“你关心陆大人作甚?”
“……也不是关心他。”阿九在姜氏目光下耷拉脑袋,不安的揪着衣襟,“只是奇怪他有功夫,身体看着强壮,怎会一下子就病了?”
难道他因为喝了加料的补品?
莫阿九回避姜氏的注视,“娘,我去……我去看看他,我一定得去一趟。”
不等姜氏同意,她转身提起裙子就跑,生怕姜氏阻止她。
“野丫头!”
姜氏欠起身子见阿九身影消失,刚才想着阿九成熟,对人有戒心,这会儿又变得幼稚。
“夫人……要不,我也去看看陆大人。”
既然走不了,莫冠杰身上的铁链自然被锦衣卫除去。
他并没像往常一般嗜书如命儿,眉心蹙着一抹烦躁,“他虽是朝廷鹰犬,可他救了我的命。”
姜氏总算明白阿九像谁,抬手为莫冠杰抚平被铁链压皱的衣领,含笑道:“老爷去一趟也是应该的,这一路上也多亏陆大人的关照。只是老爷切莫忘记,您不是杏林圣手,事关陆大人性命安危,不好随便开口,您记得把阿九领回来,我一会熬些红豆羹汤给阿九用。”
莫冠杰点头,“多熬些,我也爱喝。”
姜氏笑盈盈的送走夫君,倦怠的按着太阳穴,父女俩儿真真是自己命中的魔星。
*****
随行的锦衣卫全部聚集在陆阎王歇息的禅房外,铁打的汉子因陆阎王生命垂危而眼圈泛红,不敢惊动禅房里的法华寺方丈,他们寂静无声的站着,有人仰望天空,也有人默默向佛祖祈祷。
莫昕怡感到扑面而来的一股悲伤气息,此时只要有一丝救下陆阎王的方法,这群仿佛被抽走灵魂和主心骨的汉子立刻会变得如狼似虎。
靠近禅房门,莫昕怡听见方丈大师略带绝望的声音,“焚蛊入心,再无解毒良方,陆施主熬不过明日。”
“阿弥陀佛,莫非陆施主果真过不了死劫?”
“秃驴,休要胡说,我们……我们大人怎么会……”
男人呜咽哭声要比女子哭泣更显得悲凉,也更让人揪心。
“焚蛊?!”
“谁!”
方丈和刘家兄弟齐齐回头,门口站着的小姑娘微皱弯眉,往日带着微笑的秀美脸庞多了几分凝重,明明只是十余岁的孩童,却镇定自信得宛若成人。
“大师确定陆大人中得是焚蛊?”
“莫非女施主懂得焚蛊?”
“我在苗疆奇闻录中见过,书上说焚蛊在苗疆已经失传了。”
莫昕怡走到路阎王身边,只是一夜不见,他露出的半边脸承暗黄色,眼眶深陷,不通医术的人也看得出他病体沉重,濒临死地,只是快死了也不忘记带银鹰面具,陆阎王掩藏起的另外半张脸得多吓人。
“看他的样子中焚蛊不是一年两年。”
“整整十四年。”
“……”
莫昕怡敬佩的说道:“能承受十四年焚蛊的折磨,陆大人心性坚韧可冠绝天下。”
焚蛊之毒定期发作,每次都会让中焚蛊者痛不欲生。
“莫小姐。”刘铁成噗通跪下,含泪道:“求求您救救我们大人,我给你磕头,只要大人病情好转,您这辈子给你当牛当马,下辈子为您牵马追镫。”
“我解不了焚蛊之毒。”
莫昕怡向旁边闪身,“我只是在书上看过焚蛊,具体的解毒方法我也不知。”
刘铁成哭成泪人,“大人……谁害得您,属下……宁可粉身碎骨也要为您报仇雪恨。”
“我记得书上提过,焚蛊是苗女中给负心薄幸的男人下得毒。陆大人是不是在年少时辜负过苗女?有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寻到当初给陆大人中焚蛊的苗女许是还有救。”
陆阎王若年岁在三旬上下,往前推十四年,也能对得上。
情窦初开之时,陆阎王难保不会对苗女许下海誓山盟。
莫昕怡眼底闪过一丝鄙视,苗女虽是南疆人,可负心薄幸的男人最可恨。
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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