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俊一动不动的听着厉昊南离开的脚步声,一切归于寂静。
他的脑中奔腾呼啸着厉昊南说过的话,那平静的字句如同变成凄厉的嘶吼凌迟着他,胸肺间堵得无法呼吸,老天跟他开了一个多大的玩笑!
他的筱北,他的爱人,今后却只能是他的妹妹,他的亲妹妹!
第二十九章催眠术
顾筱北坐在房间的附属阳台上,视线的不远处是疗养院里栽种的一棵棵四季常青的树木;蔷薇馥郁芬芳,纤弱的白色花瓣如星星点缀着背景强大的绿色植株。品书网还有不停变化的小喷泉池所发出的水声。
在这个风景如画的疗养院里,她的病房是最奢华的也是视线最好的。景致怡人,如诗如画。
顾筱北此时神情空茫的看着远处,有一阵微微的清风轻拂过,让她清秀的脸庞,显得如此和熙怡人。她又在出神地想着心事,甚至已经有整整四十分钟她都没有动过。现在的她越来越习惯望着空气里的某一个点就开始发呆起来。
她一直就在这舒服的没有思维也没有情绪的真空里飘飘荡荡。如此惬意,再也没有那些恐惧烦恼了,再也不记得任何人了,再也不难过再也不受伤了。
贺子俊放轻脚步,知道自己的突然出现可能会引起顾筱北的害怕,所以他慢悠悠地向前,很轻地很柔和地叫着她的名字,“筱北,筱北!”
顾筱北依然目光没有焦距的看着远处,不远处有一只白色的小小身影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后停在了草地上,并且低下头开始四处觅食。
“筱北,筱北,顾筱北!”
厉昊南站在门外,眼睛清澈,定定的看着顾筱北的反应,她终于听见了贺子俊的声音,慢慢的回过头,在看见贺子俊的时候,黑亮的眼睛迅速地转了一圈,愣愣的瞥了他一眼后,就又转头看向了外面。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厉昊南那颗能应付世事无常、时运变迁的心竟然砰砰乱跳的自己都心慌,起起落落间,他即希望贺子俊可以唤回顾筱北的意识,又害怕顾筱北认出他,从此他成为顾筱北唯一的精神支撑。
厉昊南忖思着皱了皱眉头,他见顾筱北对贺子俊虽然没有反应,但是跟见到自己的情形相比,显然要好很多,她对贺子俊没有强烈的反抗,没有那种惊恐又害怕的样子,温驯的像一只小猫,仍由着贺子俊慢慢的靠近。这种模样,就如同对待陈爽一样。
贺子俊看着这种模样的顾筱北,心中如同被小鞭子抽着,他努力的让自己面带着微笑,蹲在顾筱北的面前,耐心的像哄孩子一样,“筱北,你还记不记得我?”
顾筱北依然看着远处,神智似乎游离在身体的外面,轻盈柔软,有一道白色的光芒照地她全身都暖融融的。
贺子俊伸出双手捧起她的小脸,强迫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筱北,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你的子俊哥哥啊!”他是多么希望顾筱北可以马上认出他,因为他知道,这是自己和顾筱北最后的机会。
也许是他特别温柔的动作,特别温和的声音有了效果,顾筱北乌沉沉的大眼睛像小动物一样警惕又胆怯地和他对视了一下,贺子俊马上露出最和善最耀眼的笑容,亲昵的说道:“筱北,我是你的子俊哥哥啊!”
顾筱北好像终于听进去了他的话,瞪着一双大眼睛从上到下的打量着他,嘴角轻轻抿着。
〃筱北,你不记得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迷路在山里,是我把你带回家;小时候你总爱跟在我的后面,像个小尾巴一样,撵都撵不走;你上中学,我读高中,每天都是我用自行车带着你去上学,因为高中部要多出一节自修课,每天放学后你都会在篮球场旁边的那棵大树下等我……〃
贺子俊对她笑着,娓娓动听的诉说着前尘往事,顾筱北懵懂的听着,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但是她目光里的陌生和戒备好像消除了一些。
这时迎面出来了一阵凉风,贺子俊脱下外衣披在顾筱北的肩上,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仿佛可以借此流露出他的脉脉温情,“筱北,我的筱北,你真的不记得这些了吗?”筱北啊,筱北,我求求你了,你快点记起我,这可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顾筱北仰头看着他,见他一双黑亮的眼睛中流动难以名状的复杂情愫,浓烈的如同旋涡般仿佛要把她吞进去。
她突然对贺子俊露出一个笑容,如同冰雪初融,春意萌生,贺子俊在这样熟悉的笑容中,眼睛不由的一红,激动的叫着:“筱北,你记得我了,你记起我了,对不对!”
顾筱北看着他,再次露出茫然的神色,转头看向外面,任凭贺子俊再怎样呼唤倾诉,都是无动于衷。
贺子俊心中又痛又酸,他知道,厉昊南就站在外面,他和顾筱北已经失去了今生在一起的最后机会。唯一庆幸的是,顾筱北并不害怕他,自己取得了顾筱北的信任,她不害怕自己,以后,自己都可以以哥哥的身份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多悲哀,多无奈,自己在漫漫余生里,只能是顾筱北的哥哥了!
后来的日子里,贺子俊只要一有时间就会来看顾筱北,他会和她说话,说他们从前的一些事情,还会告诉她现在外面世界的变化,只是顾筱北每次都默不作声的听着,从来都不发一言。
贺子俊也不焦急,他把她当个孩子一样的宠爱着,用手摸着她的头发,闻着她的发香。有时候就陪着她发呆,跟她一起看着外面的风景。
每当跟顾筱北在一起时,贺子俊的内心都是无比宁静幸福的,他甚至自私的希望顾筱北可以永远这样,这样他就可以每天都看见她,陪着她,再也不用担心厉昊南会抢走她,再也不会害怕他们那没有希望的将来。
厉昊南这些日子以后,无数次的看着贺子俊和顾筱北神态安详的坐在一起,他们哪怕只是那样简单的不言不语,就已经和谐如画,好似开天辟地就那样生长在一起一样自然。
他静默不动的望着他们,琉璃一样的眼睛深邃而幽远,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潭,所有情绪都掩藏在深深的潭底,暗淡寂寞。
他是顾筱北名正言顺的丈夫,可是,他们此刻,咫尺天涯。
他受不了这样的失败,人生中最惨痛的失败!
厉昊南在很小的时候就因心怀仇恨,对人生抱有极大的野心,后来又凭着自己的敢打敢杀、聪明才智创造出一个繁盛的商业帝国。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甚至觉得让自己的帝国一直繁盛下去,才是自己最大人生理想和追求。可是现在看起来这些东西对他的意义已经不同了。
原来人的一生,无论多么灿烂辉煌,都是需要与一个自己最爱的人分享的,无论多少的荣华富贵都是想要送给自己最爱的人的,如果那个人不在了,这所有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医生说最近因为贺子俊的出现,顾筱北的情绪稳定了一些,但是离康复恐怕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厉昊南不想在等了,他不想这样每天看着贺子俊陪在顾筱北身边,自己只能心如油煎的在一边看着,等待着。
他从来都是行动派,决定采用世界上最先进的医疗机构对顾筱北提出的治疗方案,彻底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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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大校园
一条长长的校园林荫路上,道路的两边是高大优雅的法国梧桐,伴着落入的余晖,走在这样一条路上是很有意境的事情。
尤其是两个美女走在这里,更是吸引了许多人的视线。
这两个女孩子一个高挑健美,眉目疏朗,清丽大气。另一个明眸皓齿,一笑之间,有如月朗明辉,光洁照人。
两人如同对自己制造出来的漩涡气流司空见惯了一样,对那些或明或暗看过来的目光都是视若不见,嘻嘻哈哈说着只有她们才懂的话题,往前走着。
她们两人出了校门,穿过天桥走到对街,再步行一百米后,来到一座灯火辉煌的川味餐厅坐了下来。
此时正是饭口,这里吃饭的人很多,可是她们却不愁位子,进来以后,自然有餐厅里的大堂经理殷勤的迎了上来,将两人请进里面的雅阁,这里环境优雅,带着墨色梅花的屏风、浮雕的隔墙、还有假山流水潺潺。
一个婀娜多姿,美艳动人的服务员专门负责伺候她们。
顾筱北连菜单都不拿,熟练了点了麻辣虾,蚂蚁上树,夫妻肺片……陈爽毫无疑义,能借光蹭吃蹭喝,还享受这么高级别的待遇,她只有偷着笑的份。
“嗳,小爽,今天你看到没有,文学欣赏选修课上那个老师很帅的!”顾筱北眼睛有些发光的看着陈爽。
正在喝水的陈爽被噎了一下,急忙说道:“帅什么啊?整个一个文弱书生,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类型的男人,你没听说吗,百无一用是书生!”她在心里暗暗道歉,帅哥老师啊,你可千万别怪我,谁让我现在肩上责任重大呢!如果在我负责看守的时间段里,让我的厉婶婶对除了我厉叔叔以为的其他男人春心萌动,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不是你怎么回事?我怎么一说那个男生好看你就用这套话来对付我,那你说什么样的男人好,就我姐夫那样的好,你不会有恋父情节!”
第三十章新生
顾筱北的这句话彻底的让陈爽喷了水,顾筱北正探身到她面前来拿水壶,被喷了个正着,气的蹭的一下跳起来,抹了一把脸,“你不会真被我说中了!我说你怎么对哪个男生也不待见,看我喜欢谁都冷嘲热讽的!”
陈爽抽了张面巾纸给自己擦脸,又抽了一张想去给顾筱北擦脸,被她气哼哼的避开了。品书网陈爽只有哀嚎道:“筱北,我求求你了,你在只有咱们两个的时候能不能别叫我爸姐夫,咱俩同岁啊,现在还是同班,你还想不想让我活了!”
顾筱北一翻白眼,脸露得意之色,“那有什么办法,辈份在哪里呢,我还嫌你的一声小姨给我叫老了呢!大外甥女!”
陈爽忿忿不平,小声嘟囔道:“狗尿苔!”
“哈哈哈,对,就算我是狗尿苔,可是我长在金銮殿上了!”顾筱北洋洋得意。
陈爽低头不语,如果顾筱北现在还记得一切,知道自己这堆狗尿苔不是长在金銮殿上,而是长在阎罗殿上了,她还会笑的这么开心吗?
她有时真希望顾筱北永远不要想起过去,那样她就可以不必面对那些惨痛的过往;又希望她可以快点记起从前,因为她不想让顾筱北一辈子生活在空茫的失忆中。
但是像顾筱北现在这样,忘了过去的一切,过去的一切爱与恨,可以快乐的生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当初厉昊南见顾筱北的精神恢复无望,不惜花重金,请了国际上最著名的催眠大师,对顾筱北进行彻底催眠。
再次醒来后的顾筱北,已经忘记了过去所有的一切,被赋予了新的身份,安排了新的生活。
按照厉昊南的想法,他当然是希望顾筱北被催眠后的身份就是他老婆,从此跟他夫妻情深,不离不弃。
可是在众多国际医学界知名专家和学者集体会诊研究下,鉴于的顾筱北的精神紊乱是因为厉昊南引起的,而后期她又对厉昊南表现出特殊的恐慌,所以即使顾筱北在催眠成功后,厉昊南短期内也不可以出现在顾筱北面前。
如果被催眠后的顾筱北再次受到刺激,那后果只能是彻底的让她成为痴呆病人。
尽管厉昊南如痴似狂的想要顾筱北尽快回到他身边,但是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在风险面前望而怯步,妥协认输。
他不能接近顾筱北,又不想顾筱北离他太远,更不想把顾筱北托付给她‘同母异父’的哥哥,左思右想后,决定把顾筱北暂时放在红姐家。
顾筱北的新身份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女,从小在姨妈家生活,后来姨妈不在了,她就跟随大表姐一起生活。表姐叫阮红英,表姐夫叫陈家强,他们有一个跟她同岁的女儿陈爽。
她在十岁那年和陈爽一起考进本市G大,也是在那一年她出了车祸,无知无觉的躺在床上两年。
在今年夏天苏醒,身体机能恢复如初,但是不记得从前的一切。表姐夫动用他的人脉关系,把她送到当年考上的大学,做为一名成教学员,塞到了陈爽的班级。
其实如果顾筱北作为成教学员,是进不了陈爽的院系班级的。
G大成人教育学院基本上是专门为那些财权贵族的不成器子女所设,是众所周知的高龄幼儿园,校方收取天价的金钱将人收容,四年后再用一张大学毕业证将人打发,周而复始,只是为本校教职工改善福利做出巨大贡献。
当然有这种能力和想法把顾筱北放到陈爽身边的非厉昊南莫属。
厉昊南知道在过去的日子里,自己亏欠顾筱北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