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同学欺负了。”
我愣住:“阿姨,你能把时间再说具体点么?让我好好想想。”
“就是在高考前一个星期,刚考完摸底考。第二天依然就说头疼,请了三天假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怎么叫也不出来。之后又好了。”
我僵在原地,完全说不出话来。
“张扬,你在听阿姨说话吗?”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在。阿姨,让我再想想,我、我等会去找罗依然说说话。”
握着电话站在人行天桥上,看着底下车水马龙。
耳边一切的喧闹都没了声音,反反复复只有罗阿姨刚才说的话:
——有一天依然回来得特别晚,身上青一块紧一块的。
——就在高考前一个星期,第二天依然说头疼,请了三天假。
罗阿姨说的这一天,就是罗依然让我递情书给林佑的那天。
我慌里慌张地给罗依然打电话,一直占线。
再给林佑打电话,也一直占线。
我想我现在需要一个人,我太需要一个人了,什么都不做,就陪在我旁边,告诉我我的猜想都是扯淡,罗依然高考失利和她的变化和那封情书没有半点关系。
手机响了,是谢君昊。
“张扬,你家里的事还好么?”
“挺好。”
“张扬,你怎么了?是不是哭了?”
我想努力保持镇静,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蹲在人行天桥上,脑袋空空的。
谢君昊在电话那头也没有说话,他没有挂电话,就这么陪着我。过了一会,他好像在那边放了首曲子,很安静的钢琴曲。
就这么静静地呆了很久,我说:“我好多了,师兄。”
他低沉的嗓音响起:“那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这天下午,罗依然约我在高中旁边的烧烤摊吃小吃。
她穿了件大棉服,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好了些,冲我笑了笑说:“我是有三、四年没吃这里的烤鸡翅了。今天特别想吃。”
我鼓足了勇气,直接问:“罗依然,高三那天你让我给林佑带情书。后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显是吓了一跳,手里拿着的烤串都掉到地上,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我:“张扬,你从哪听到的?”
“你先告诉我,是出事了吗?”
她说:“这个事我们可不可以不要提?”
“你告诉我。”
她有些生气地往前疾步走了两步,没有回答我。
我放软了口气说:“我们谈谈。”
罗依然突然转身,眼眶红红的,“张扬,你非要把旧事翻出来么?那天就是我在操场等林佑,等到半夜他也没来。他不喜欢我,不来很正常。”
我问她:“那然后呢?然后你就回家了吗?”
她抬头好像在强忍住不哭,过了很久,牵了牵唇角说:“然后就他妈的碰上个流氓。我早就和你说过,生活根本就不公平,你见过比我更倒霉的吗?!”
罗依然流着眼泪说:“吃东西就吃东西,你非要搞得我新痛旧痛一块来,生活绝望积极寻死你才高兴么?”
我抽了口气,沉默了许久,对她说:“对不起,罗依然。对不起。”
罗依然抹了把脸,说:“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今天的东西你买单。”
她重新走回烧烤摊前,对那师傅说:“要十个鸡翅,二十个肉串。”
烧烤摊的师傅打趣她说:“快过年了,小姑娘有什么伤心事,千万别带到明年去。”
罗依然笑笑说:“没什么伤心事,是师傅您刚才放的辣椒太多了,把眼泪都辣出来了。这次少放点。”
我看着罗依然,发现原来她才是女金刚,吃多少苦都咬碎了牙往肚子吞,满嘴含血都能笑得出来的那种超级塞亚人。
罗依然拿了一沓肉串过来,“年三十晚上去放烟花吧。”
她吃了两口,眼睛红了红,再用袖子擦了一把,愤恨地说:“那个烧烤摊的师傅和我过不去吧,又放这么多辣,存心的。”
我接过她的烤串,吃了一口。
嗯,确实挺辣,辣得让人泪流满面。
然后就是新年,大年三十晚上,我和爸妈一块包饺子看春晚。
整个城市万家灯火,团圆一堂。
夜空能看见璀璨的烟火升腾起来,绚丽地绽放,很夺目。
12点准点的时候,我接到罗依然的新年电话。
我说:“罗依然,新年我最大的愿望是你能过得好。”
她在电话那头笑了笑说:“张扬,你能不能不要煽情。那我祝你和林佑百年好合,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说:“你等等,今天晚上放烟花,把周子良一块叫来吧。”
她沉默了一会说:“行啊。”
刚放下电话,我妈就把手机递过来:“林佑打给你的,说你电话占线。”
我拿着电话一路小跑到阳台,看着漫天的烟火,对林佑说:“新年快乐。”
闭上眼,能想象电话那边林佑含笑的神色,“新年快乐,张扬。”
我说:“替我向叔叔阿姨拜年。”
他说:“你没有其他的话要对我说?”
“嗯……林佑,祝贺你找到了这么一个天下无双的女朋友。”
他笑了两声,低声缓缓地说:“张扬,我爱你。”
抬头看见漆黑的夜色中“啪”地绽开一朵烟花。
我想我有些难过,可是我到底在哪过什么呢?
第十八章
午夜将过,我裹了个大棉袄奔去七中操场放烟花。
远远地看见林佑点燃了一只地上的圆筒,罗依然在一旁看着他放焰火,笑着说:“林佑,你当心点。”
他递了一枝烟花给她,火花很眩目。
“张扬,想什么呢,快过来。给你留了个大的。”林佑看见我,大声招呼我过去。
我走过去,看见地上摆了几个大焰火筒,从包里掏了打火机准备去点。林佑拉住我,“等等,我来。你点的话指不定要把七中炸了。”
我低声咕噜了句:“过去这么久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记仇。”
林佑低下头来看我:“哦?那你把那时候给你烧破洞的羽绒服,补好了还我。”
我说:“那羽绒服就跟烧过的蜘蛛网一样,要真能补好我可以上天做七仙女了。”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含笑道:“行了,你在一边看着吧。别添乱。”
我和罗依然坐在操场的看台上,看着林佑把下面的烟花一个个点燃。
他看着我笑了笑,很灿烂。
我想起大一那年年三十,也是来操场上放焰火。我点了引线,{奇}却半天没反应。{书}群众普遍认为它熄火了,{网}我凑近去打算再点一次的时候,那焰火筒“蹭”地冒出火星来,我被吓坏了,立马撒手大叫着往旁边飞奔,一边奔一边不忘把手里的东西往后头扔。
那时候我手里就一个东西,林佑的外套。
那件羽绒服牺牲地无比壮烈,以至于之后的这么多年,大家放烟花的时候都勒令我站在十里开外的地方,远远地观望。
操场上放烟花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三点左右的时候,周子良出现了,他两手插在口袋里,有点尴尬地走过来。
罗依然对他不自在地笑了笑,说:“新年快乐。”
周子良低头踢了块石子,勉强牵了牵嘴角以做回应。
我接了个电话,是谢冉打来给我拜年的。
她说:“张扬你等等,谢君昊有话对你说。”
我还没说话,就听见电话那头谢冉对谢君昊说:“我给你的小情人打通了电话,来说两句吧。”
然后就是谢君昊对谢冉说:“……我回房睡觉,谢冉你请自由的。”
谢冉喊了两声:“别走啊,今天晚上除旧迎新呐,你让张扬把旧的蹬了,张开双臂迎接你啊。”
那边谢君昊没了声音。
接着听见谢冉喊了一声:“妈,这个就是我和你提过的那个小姑娘,特别有艺术修养的那个,有一回谢君昊还带她上北京我的房子那私会呢。你要不要和她说两句?”
我全身一个哆嗦,心惊胆战地赶紧把电话挂了。
转过头来的时候,林佑站在我身后,挑着眉毛问:“你老板的电话?”
“不是,一个朋友。”
他抵着我的额头笑着说:“追求者?”
我开玩笑说:“那是,一定要让我在新的一年除旧迎新,站在黄浦江边敞开怀抱接受他。”
他在我额头上弹了一计:“哪个不开眼的敢看上我女朋友?”
“你这话有逻辑问题,看上你女朋友的就不开眼了?”
他笑了笑说:“我看上你的时候,你还不是我女朋友。”
我们四个人并排坐在看台上,周子良和罗依然两人一言不发,气氛完全僵掉。
我想着活跃一下气氛说:“周子良,你唱首歌吧。”
他没有回应。
我扯了扯嗓子说:“你要是不唱,那我就唱了。”
周子良倒抽一口气说:“那还是我来唱吧。”
我也不知道周子良唱的是什么歌,是首伤感的小情歌,曲调淡淡的,但听着却觉得撕心裂肺。
远处那些高楼大厦依旧亮着灯,操场上有学生情侣偷偷摸摸地拉着手约会。
我转头看了一眼罗依然,她听着周子良的哀歌,眼睛黯了黯,微微低下头去。
可能十年,或者二十年之后,想到这一幕,我会像黛玉一般嘤嘤哭泣。
我们不能像本杰明•;巴顿一样返老还童,那些扯淡的日子逐渐被岁月擦写成回忆,或许真的扯着扯着就淡了。
年初三的时候,我提了一大袋水果准备去见林佑的爸爸。出门之前,我妈热情地塞给我两条烟一瓶酒,语重心长地说:“别给我们老张家丢脸,好好表现。”
我爸一边看电视一边淡定地说:“张扬,实在要是控制不住丢脸了,你就别跟人介绍你姓什么了,就说你叫小扬。”
林佑看见我,笑着说:“你这是见家长呢,还是来行贿了?”
我说:“其实我真的有点紧张,再不改天吧,能和你爸说我精神衰弱住院了么?”
他失笑:“真的不去了?”
我想了想决定慷慨赴死:“去吧去吧,杀人不过头点地,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林叔叔穿了件黑色的衬衫,外面套了件毛衣,坐在饭桌那头,笑着说:“这一下就长这么大了,我见过你一回,好像是高中的家长会吧。”
我点了点头:“那时候年轻不懂事,林叔叔您海量包涵。”
林佑在一旁,放下筷子开始笑。
林叔叔继续问:“现在在上海吗?”
“是的,在上海工作。”想了想,我又添了一句:“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我就找回北京去。”
他说:“一个人在上海习惯吗?”
我本着“一切向林佑看齐”的中心思想,说:“不太习惯,还是北京好。”
他说:“你这么小就开始工作,吃力吗?”
我有点入戏太深,郑重地说:“不吃力,叔叔。为了林佑,一切都是值得的。”
林佑在旁边忍住笑,差点要拍桌子。
我也觉得太深情款款了,为表示我的政治觉悟其实也不错,再补了一句:“要坚持自力更生、独立自主、对外开放的国策不动摇。”
林叔叔说:“吃菜吃菜。”
吃完饭,我主动要求帮忙洗碗,并且表示样样精通的我简直就是老张家八辈子修来的福万里挑一提灯笼才找到的掌上明珠。
林佑端着碗进厨房,在我耳边说:“表现不错,句句都是精华。”
我咽了口口水说:“你爸爸觉得怎么样?”
“他觉得印象很深刻。”
“然后呢?”
林佑替我擦干了脸上的水,说:“他已经感觉到你迫不及待要做他儿媳妇的心情了。”
“于是?”
他低下头来,笑着说:“我爸可能觉得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
“就是没什么特别的意见。”
我捧脸:“这是说,我已经好到让他不予置评了吗?”
林佑揉了揉我的头发,点点头说:“你可以这么理解。还有一种理解,可能更合适一点。”
我搓了搓手说:“怎么理解?”
他扬了扬眉说:“你也可以理解成他对你有点无语。”
下午的时候,林佑对我说:“我去给车子加满油,你先在我房间里坐一会。”
他的房间很整齐。我认为我爸妈可以向林叔叔学习一下怎么教育孩子,显然他们对自己女儿消极放养的教育方式导致了如今我和林佑这么远大的差别。
书桌上摆着林佑小时候的照片。
有一张是他留着寸板头,拿着羽毛球拍,戴一顶棒球帽,站在操场上,后面是金色的阳光和绿色的梧桐树;照片背后写着:林佑,1999年7月21日。
我打开书桌旁的橱柜,里面都是用过的文具盒、同学录和书包。有本相册看上去有些年岁了,第一张是初中毕业时候的集体照。
我和罗依然两人站在第一排的最中间,我一只手揪住她的辫子,表情有点纠结。。
林佑站在倒数第二排,唇角微笑。
照片背后只记了一个人的名字:罗依然。
我想把相册拿出来,从橱柜里带出来一张信纸。
折好的信纸,浅色的印花。
打开来,里面是林佑的字迹写着:
罗依然:
见信佳。
第一次见你是在元旦联欢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