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如何,翠茵……翠茵也不会再回来了……”长生却是哭得更伤心了。
阿枣忙摸了摸她的脑袋:“长生乖,别哭了,你这样对身子可不好,情绪起伏得这么大,你如今的身子不一定能承受得了……”
她的话还未说完,长生就猛地一个激灵停止了哭泣,而后死死憋住了眼泪。
对,不能影响到身体,绝对不能,她好不容易才好了一些起来!
可心下到底还是很伤心,小姑娘这一憋,整张小脸都红了起来。
阿枣瞧得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忙拍拍她的肩道:“不需要这样,你……若是真的想哭,适当地哭一下也可以,就是情绪不可起伏得太过激烈……等等,说到情绪,你方才这么伤心,身子竟都没事呢!”
长生和两个丫鬟都是一愣。
“是呀是呀姑娘!你瞧你这一回哭得这里厉害都没有昏过去呢!换做往日,你可受不住——”绿枝喜上眉梢,只是还未说完,便被红袖打了一下。
“怎么说话呢!”
绿枝忙捂嘴:“红袖姐姐我错了,这不是,这不是太高兴了吗!”
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好了起来。
阿枣也笑着摸了摸长生的脑袋:“这说明你的身子真的好很多了,咱们近来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长生愣愣地看着她,半晌终于破涕而笑:“那,那我可以活下去了吗?”
阿枣笑着点头:“只要乖乖地照我说的法子去做,长生一定可以长命百岁。”
小姑娘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可随即她又低下头,抽着鼻子擦了擦眼角:“可是……没有了翠茵,大头哥哥就找不到我了……”
若翠茵只是受了伤没有死,阿枣或许还能救活它,可它如今已经死透,阿枣也别无办法,便只得转移话题逗小姑娘开心。
可即便有阿枣的陪伴,长生也开心不起来,虽然她感激阿枣的用心,一直努力地笑着。
阿枣由此更明白了那位“大头哥哥”对小姑娘的重要性。
然而一想到“大头哥哥”有可能是燕承,她心里就膈应得不行。怕直接提起他又会勾得小姑娘伤心,阿枣便寻机向绿枝和红袖旁敲侧击了一番,可没想两个丫头对长生倒是保护得厉害,许是怕此事泄露出去会影响长生的名声,竟是什么关键信息都不肯说。
阿枣一方面很欣慰,一方面又有些哭笑不得。但好在从她们的只言片语中好歹能推断出来,那“大头哥哥”并不是燕承,阿枣便也就放了心。
只要不是燕承,旁人都不要紧。
很快便到了晚上。
阿枣回家和宋靳一起吃过晚饭之后,便与他相携去了悠扬阁。
京城的悠扬阁比青县的悠扬阁更大更奢靡,尤其这会儿晚上,来往作乐的客人们络绎不绝,瞧着十分热闹。
阿枣和宋靳没有从前门走,而是从一条隐秘的小暗道进了悠扬阁后院。
和青县的悠扬阁一样,这后院是闲杂人等不可进的。因京城人多眼杂,各方势力也多,姜无双还特地在自己住的屋子里建了个暗室。
此刻,她和岑央两人就在这暗室里等着阿枣夫妇。
一进暗室,阿枣就看见了多日未见的岑央。
然这会儿他脸上擦了修容的膏药,面容瞧着虽与往日还有几分相像,但却再无半分曾经的妖媚俊冶,倒是看着清秀稚嫩得很。
“师兄!”阿枣快步走到他面前坐下,仔细地看了看他,而后便笑了,“你这个样子看着怪陌生的,怕是纪夫人在这,都不一定能认得出你啦。”
岑央挑眉,斜了一旁的姜无双一眼:“你师姐能认得出就行了,旁人有什么要紧的。”
阿枣一愣,这语气……听着怎么有点像是“真师兄”?
可仔细研究了一下他的表情眼神,却又并不见半点“真师兄”才会有的那种诡异阴暗……
看来果真如姜无双所说,岑央的病在逐渐好转!
“嘻嘻,看来等这些破事儿解决之后,我就可以送师姐出嫁啦!”
见阿枣狭促,姜无双从桌上拿起一块糕点就飞快地塞进了她的嘴巴:“吃。”
“……嗷!”差点被噎到,阿枣忙捂着嘴巴飞快地将那糕点吃了下去。
“咳,说正事儿吧。”一旁的宋靳看不下去了,为什么媳妇儿一见到师姐就会变得这么呆?
姜无双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这才转头对岑央道:“你待会儿不是还要回去吗?快说吧,查到什么了。”
岑央点点头,喝了口茶,然后才道:“这段时日我与谢云走得颇近,此人是个单纯耿直的……”
宋靳挑眉:“等等,单纯耿直……你说的是谢云?”
第90章
岑央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嗯,怎么?”
宋靳扭头看了阿枣一眼,见她虽没有说话却是一脸复杂,便知岑央所言不假。
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宋靳笑了一下:“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谢晋那样的人怎么会养出一个这样性格的儿子。”
岑央微微一顿,而后“嗯”了一声:“这便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了。据我近来的观察,谢云与谢老鬼的感情并不好,与其说他们是父子,倒不如说是……上下级吧。谢晋不怎么把谢云当儿子,倒是颇为疼爱妾室所出的儿子谢风。只是谢风被他养废了,整日只知道逗猫遛狗,并不如谢云优秀能干,再加上他又是庶子,所以外人皆道谢晋看重的是谢云。但其实他根本没怎么管过谢云,谢云是被奶娘带大的,他的母亲王氏在他小时候的时候便过世了……”
说到这,岑央突然顿了一下。
“阿央?”姜无双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怎么突然不说了?
“王氏据说是因急病而没的。可我查过了,她去世的时间,刚好是那个女人离开岑家回到谢晋身边前后……”
众人都是一愣,还是宋靳先反应了过来:“那个女人是指……纪夫人?”
岑央冷笑了一声,还没回答,阿枣已经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师兄,你这话的意思是……难道王氏的死——!”
姜无双也是一惊:“她不是病死?”
“虽然还没有证据,但王氏的死……我可以确定和谢晋有关。”岑央幽暗的眼底仍隐约可见曾经那种骇人的血腥之色,说完这话,他又满眼讥讽地笑了一下,“许是觉得王氏活着会妨碍他与那个女人吧,毕竟是自己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占着正室的位置呢。”
“简直是人渣!”阿枣回神,忍不住怒道,“王氏何其无辜!”
宋靳却是拧了拧眉:“那谢云可知道此事?”
“……不知。”岑央顿了顿,而后才有些复杂地说道,“他很少提起王氏,我也摸不准他对王氏有多深的感情,毕竟王氏去的时候他年纪尚小。再者谢晋在他面前积威已深,他习惯了听从他的吩咐,遵从他的命令,若无确凿的证据,怕是不会信。”
姜无双沉着脸道:“我稍后就派人帮你搜集此事的相关证据。”
岑央还没说话,宋靳突然道:“此事纪夫人那里或许会有线索,毕竟……事情与她有关。”
岑央面色骤冷,姜无双也愣了一下,脸色变得凝重。
阿枣忙扯了一下宋靳的袖子:“纪夫人并非心狠手辣之人,此事定是谢晋自己的主……”
只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岑央打断了:“就算此事是谢晋作为,非她所愿,也不代表她就什么都不知道。双儿,派人去问她。”
姜无双回神,有些心疼地看了他一眼,半晌到底是点了点头:“知道了。”
阿枣看了看他们俩,又看了看宋靳,最终也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此事事关大局,便是不愿也得为之,他们都知道。
“若能查清此事,说不定可以引谢家父子反目,虽然谢晋才是皇城禁军的统领,然谢云在皇城禁军中的影响力也不小。一旦他们生出龃龉,皇城禁军便不再是牢不可破的铁桶,届时我们便可从中获利。”见气氛有些凝重,姜无双开口转移话题道,“只是谢晋城府极深,那谢云性子耿直是好事,却也是坏事,毕竟他的一切皆为谢晋所掌控……阿央,你行事还是要小心。”
岑央这才回过神,转头看了看姜无双,他突然勾起一抹邪气的笑,同时飞快地拉起她的手亲了一下:“好,都听你的。”
姜无双有些错愕,而后耳朵猛地红了起来,紧接着就一巴掌拍了过去:“你,你作死呢!”
这还有人呢!
岑央也不躲,只邪气地舔了舔唇,然后眯着眼笑了起来。
阿枣见此忙捂着眼怪叫道:“哎呀师姐害羞啦!”
姜无双猛地瞪向她,杀气四溢。
宋靳轻咳了一声,然后慢悠悠侧过身,将调皮的媳妇儿挡在了身后。
姜无双:“……”
气氛又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又嬉笑打闹了一会儿,岑央便起了身欲走。皇城禁军规矩森严,他是好不容易才溜出来的,再加上他如今与谢云关系不错,暗中关注他的人也不少,因此不能消失太久。
“我走了,你们行事也……”岑央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可哪想话才说了一半,便被突然扑过来的阿枣一把扯住了袖子。
“师兄!”
岑央吓了一跳,而后抽着嘴角飞快地往后退了一步:“小丫头做什么一惊一乍的,怎,怎么了?”
宋靳也不解地挑了下眉:“阿枣?”
阿枣却只紧紧盯着岑央的衣领,然后一把拉过了身旁的姜无双,道:“师兄衣领上有东西,师姐快帮他拿下来!”
“什么东西?”姜无双不解,但还是照做,将粘在岑央后肩处的东西拿了下来,“这是……羽毛?”
阿枣接过那翠中带赤,瞧着很是漂亮的羽毛,仔细地看了看,半晌才看向岑央,惊疑不定道:“真的是烈翠鸟的羽毛,师兄,你身上怎么会有烈翠鸟的羽毛?”
“就这个?!我还以为你看见什么了,吓我一跳。”岑央无语,一边抬手拍了拍肩膀,一边说道,“谢云养了一只这样的小玩意儿,没事儿就往我们身上瞎扑腾……”
“谢云?!”阿枣心下一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师兄,你说……谢云养了一只烈翠鸟?”
“是啊,他还跟个娘们似的给它起名字呢,都叫什么……翠茵?”岑央漫不经心地答道,“不过那蠢鸟昨儿飞出去之后就一直没回家,好像是丢了?反正他正四处找呢……你问这个做什么?”
阿枣脸色猛地一沉,整个人都僵住了似的,没有动也没有再说话。
宋靳见此,不由拧眉,忙走到她身边捏了捏她的胳膊:“怎么了?”
姜无双也慢慢直起了身子:“你想到什么了?”
岑央这会儿也意识到不对了:“难道这鸟有问题?”
阿枣怔怔地盯着手中的羽毛,只觉得脑袋轰轰作响。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长生的“大头哥哥”……竟然会是谢云!
前世兄长一家被灭门后留下的满门鲜血与长生纯真无邪的笑脸在脑海中交替浮现,阿枣捂着胸口,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长生喜欢的人……竟是谢云?
谢云!
前世帮着燕承屠了她兄长全家的刽子手谢云!
阿枣下意识地摇着头,觉得上天简直跟她开了个大玩笑,她那么喜欢的小姑娘长生,喜欢的竟是她前世的杀兄仇人……
怎么会这样?!
若是她伤害谢云,长生……怕是会恨她一辈子的吧。而且若哪日谢云不在了,长生怕也就活不了了——要知道小姑娘这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为的也只不过是完成对“大头哥哥”的一个承诺……
想到这,阿枣猛地抬头,有些仓皇地看向宋靳。
“阿靳……”她张了张嘴,半晌才吐出一句话,“长生的‘大头哥哥’……是谢云。”
宋靳猛地一愣:“你……确定?”
“大头哥哥”的事情阿枣以前跟他说过。
阿枣闭了闭眼,半晌才艰难地点了下头。
宋靳沉吟片刻,而后捏捏她的手:“到底怎么回事?慢慢说。”
阿枣这才深吸了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地说了一遍。
一旁的岑央和姜无双也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对于阿枣这强烈的反应,两人却有些看不明白。
“鸟的名字都一样,想来是错不了。”岑央道,“谢云把那只蠢鸟当成宝贝,常常写了信叫它往外头带,我本还打算查一查这是怎么回事,没想到原来那小东西竟是这小子用来勾搭姑娘的……可即便如此又怎么了?小丫头怎么吓成这样?”
姜无双也点了点头:“若真说有影响,那也该是好事,咱们又多了一个可以掣肘他的筹码,不是么?”
阿枣忍不住脱口而出:“可谢云是燕承的人!长生那么好,我——”
“谢云是……燕承的人?!”岑央和姜无双都是一愣。
“她是怕谢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