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的话还没说话,便被楚晚玉打断了。
“不……诗蕊……我有话和盛大夫说,你……你们都先出去吧。”
诗蕊一怔,而后忙要劝阻,可见楚晚玉眼神坚决,到底没忍心开口,便只得忍着眼泪转过后,哀求似的看了阿枣和春令一眼。
她是在求她们别将方才这事儿说出去。
阿枣对她点点头,春令也叹了口气,做了个封嘴的动作,然后和诗蕊一起出去了。
房里便只剩下了阿枣和楚晚玉两个人。
“盛大夫……”
阿枣走到床边坐下,有些复杂地看着她:“王妃。”
楚晚玉侧头看着她,泪水潺潺而下,红肿的双眼里盛满了浓浓的哀求和微弱的希望:“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阿枣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宋靳也已经从静王府回来,正坐在屋里的小榻上,拿着本书不知在想什么。
平安已经醒了,宋靳喂他吃过晚饭后,阿小便抱着他洗澡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见阿枣脸色凝重地进了屋,宋靳直起了身子:“回来了?”
阿枣没有说话,只快步走到宋靳身边坐下,将脑袋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宋靳一愣,伸手揽住她的腰,轻轻捏了捏:“发生什么事了?”
许久,阿枣才闷声道:“成王妃……小产了。”
宋靳一怔,半晌才低头道:“是因为成王?”
“对,那个禽兽!”阿枣猛地抬头,漂亮的双眸里猛地腾起熊熊怒火,“他竟不顾她的身子——!”
阿枣没有说完,可宋靳一下子就明白了。
想起方才燕寻说的那些话,又看着阿枣眼底森冷的怒意,宋靳眯了眯眼,眸底飞快地闪过一抹暗芒。
他没有说话,只安抚似的拍了拍阿枣的肩膀。
阿枣花了很大力气才把心里的怒意压下去,半晌,她才咬了咬唇道:“阿靳,成王妃好像也对世子余情未了,她让我帮她带一个东西给世……”
“不行。”
阿枣还未说完,便见宋靳拧眉道。
阿枣一怔,抬头看他:“为什么不行?”
“阿璘好不容易决定要忘记她,这个时候若再生出什么牵扯,他怕会一辈子放不下。”宋靳淡淡道,“到此为止,最好。”
“可,可成王妃如今半死不活的,她在等着世子救命呢……”想着楚晚玉凄凉的处境与绝望的目光,阿枣不由皱眉道,“且世子也还喜欢着她,若能想法子将她从成王府救出来,成全了他们,岂不也是圆满?”
“事情哪里有这么简单?成王势大,楚晚玉是他的王妃,若是我们稍有不慎,便会引火上身,况如今燕承暗中在计划什么我们还未可知,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轻举妄动。最重要的是……”说到这,宋靳顿了一下,语气骤然变冷,“楚晚玉配不上阿璘。”
阿枣直起身子看着他,半晌才道:“那你是要我眼睁睁看着她去死?还有,若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我怎么面对世子?”
身为医者,又同身为女子,她实在做不到对楚晚玉的凄惨处境视若无睹。更何况她还是燕璘的心上人,就是为了燕璘,他们也该帮她不是吗?
见阿枣语气淡淡的,似有不悦,又想到方才燕寻与他说的那番话,宋靳的目光一下子冷得不行:“自己选的路,自该承担后果,此事你别管了……”
阿枣愣愣地看着宋靳,不知为何,心中突然说不出的委屈。
他从不曾以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过话。
又想着楚晚玉和她说的那些话以及她满眼绝望的凄惨模样,阿枣不知怎么的,未等他说完就脱口而出:“这是世子自己的事,他有知道的权力!你凭什么替他做决定?!”
宋靳猛地一僵,似有些犹豫地动了动唇,但最终只道:“总之……先不要告诉他。乖,我……出去吹吹风。”
略带僵硬地说完,宋靳起身飞快地出了屋子。
阿枣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鼻子一酸,眼眶无声地红了起来。
她也没说一定要帮楚晚玉的忙啊,这不是也觉得有些不妥犹豫,所以和他商量来了么,可他却态度这么强硬,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她知道他是在为燕璘着想,可楚晚玉也很可怜不是吗?说楚晚玉配不上燕璘,那他当初怎么不说她配不上他啊!
阿枣越想越委屈,转身就跑进屋一头扎进了被窝。
坏蛋,不理他了!
第85章
宋靳从外头散步回来的时候,阿枣已经睡着了,平安近来都是和阿小一起睡的,因此并不在屋里。
见娇俏的姑娘外裳都没脱就趴在床上睡着了,宋靳目光一软。
许是近来太过疲惫,她瞧着睡得很深。宋靳有些心疼地看着她眼下的阴影,想了想,到底没舍得开口将她从睡梦中叫醒,只伸手将她小心地抱了起来。
哪想刚一动,便看见了她手中握着的荷包。
“怎么睡觉还拿个荷包,里头藏着什么宝贝呢?”小心地将那荷包抽了出来,然后轻轻地为她脱去外衣,给她盖好被子,宋靳这才笑着吻了吻她的脸蛋,翻身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看着手中这个绣着两尾鱼,瞧着十分特别的荷包,宋靳偏头看了阿枣一眼,有些好奇地将它打开了。
荷包里有一封信,借着外头泄进来的月光,宋靳清晰地看见了上头写的东西。
缠绵哀愁,情深意重,一字一句皆盛满了对往事的懊悔,对今日处境的恐惧以及对未来之事的期盼,字里行间满满的都是对看信者的眷恋思念……
虽然信上并未提到任何名字,也没有署名,但宋靳的目光还是一下子变冷了。
这显然就是楚晚玉拜托阿枣转交给燕璘的东西。
这样一封含蓄哀婉,处处戳人心肠的情信,若是叫燕璘看到,怕是必定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只为救心爱之人脱离火海。
冷冷地盯了那信一会儿,宋靳将之重新放回了那双鱼荷包,然后将那荷包搁在了一旁的小桌上。
一个刚刚失去孩子,遭受了巨大痛苦的人,竟还能在当下写出这么声情并茂的情信……
那楚晚玉果真如燕寻所说,不简单。
想到阿枣也被她摆出的弱态迷惑了,宋靳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地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傻姑娘,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早就被他弄醒,这会儿只闭着眼装睡的阿枣一听这话就愣住了。
利用?
谁利用她?楚晚玉吗?
心中一突,阿枣没有动,脑中一下子转过了许多念头。
看来,方才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
可虽然这么想着,阿枣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只不动声色地瘪了瘪嘴。
不管这事儿有什么内情,她现在都不想搭理他来着,最少要不理他一个晚上,哼哼!
阿枣并不知道身旁的男人其实一直在看她。
见怀里姑娘的嘴巴轻轻地动了一下,宋靳忍不住微微勾唇,脸上的冷色一下子散去,闭上了眼。
宋靳本来打算早上醒来再好好哄哄昨晚显然有些生气了的媳妇儿,可哪想天还未亮,胡啸便匆匆而来,说是小山谷那边出现紧急状况,请他马上前去。
见怀里的姑娘正睡得香甜,宋靳犹豫了一下,到底没舍得叫醒她,只飞快地吻了吻她的脸,然后匆匆穿上衣裳随胡啸走了。
等阿枣醒来,一旁的床已是冰凉一片。
愣愣地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半晌,阿枣又闷闷地躺了回去。
不开心。
今天也不要理他了。
阿枣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真是被他宠坏了,如今竟是这么一点半点的委屈都受不了……
这么一想,便又忍不住弯了一下唇,可随即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正这么想着,视线突然扫见了床边小桌上的双鱼荷包,阿枣一愣,而后重新爬了起来,将那荷包拿了过来。
这正是楚晚玉昨日拜托她交给燕璘的,她只知里面是一封信,并不知其内容。
那么……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呢?为什么宋靳看完之后会说她被楚晚玉利用了呢?
阿枣犹豫了一下,打开了那荷包。
虽然知道随便看他人的信件不对,但此事情况特殊,又事关燕璘和宋靳,阿枣想了许久,到底是在心里对楚晚玉说了声抱歉,展开了那封信。
一看完那信,阿枣就愣住了。
难怪宋靳会说那样的话……
这样思路清晰,文采并茂,含蓄哀婉,惹人心动的情信……哪里该是一个刚刚受过折磨还失去了孩子的人能写得出来的?
而且,在这信里,她还一直用旧日情分作伐子,试图勾起燕璘心中对她的爱意,叫他放下一切带她离开这个火坑。
想起昨日楚晚玉颤巍巍地握着笔,满脸惨白,一脸凄楚绝望地写下这封信的样子,阿枣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被骗了?
也不是,楚晚玉被成王折磨,失去孩子的事情都是真的,这个她骗不了她。
可……从这信上能看出来,楚晚玉也绝对不是她昨日看到的那样简单。
仔细想想,她对她来说不过一个没有多熟的生人,可她却愿意把这种一不小心就会名声尽毁的事情交托给她……
当真只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赌上一赌吗?
如果没有打探过她的底细,查探过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确定她会心软,她还会这么做吗?毕竟,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与燕璘私下是认识的。
拨开同情怜惜的迷雾之后,思路便越发地清晰了起来。
阿枣撑着下巴坐了起来,心里突然有些说不上来的荒谬可笑之感。
幸福的日子过久了,她竟也松懈了。
虽然昨日她并未完全相信楚晚玉的话,也没有答应一定会帮她将这荷包转交给燕璘,可她是确实是相信了楚晚玉说的和燕璘有关的那部分往事,且对这对苦命鸳鸯生出了深深的同情。
毕竟有燕璘的态度在前……
如今想来,那些话也不一定是真的?否则宋靳的反应不会那么大,而且……
昨晚她以为宋靳说的那句“楚晚玉配不上阿璘”,是因为楚晚玉已经嫁过人的身份,可认真一想,宋靳根本不是会在乎身份的人,她昨晚也是急糊涂了。
所以……
只怕是那楚晚玉有问题。
至于究竟是什么问题,她的目的又究竟是什么,怕是要等晚上宋靳回来才能知道了。
阿枣叹气,将那信装回荷包收好,顺手塞到枕头底下,而后忍不住露出了一抹苦笑。
或许楚晚玉对她并没有恶意,她只是想找个不会轻易被成王发现的人替她传一下消息,但这种被人利用的感觉……还是叫人有些不快。
更何况还有这封信……
纵然在黑暗中渴望温暖,在困境中渴求希望是人之常情,可她这样试图利用旧情,鼓动燕璘为她放弃一切带她走的做法,阿枣还是无法苟同。
人可以自私,但不能卑劣。
起床陪平安吃了早饭,又陪小家伙玩了一会儿,阿枣便背着药箱出了门往千金堂走去。
哪想才刚走到千金堂门口,便碰见了一袭白衣,英美非凡的姜无双。
“师姐,你怎么来了?”眼睛一亮,阿枣快步跑上去勾住了姜无双的胳膊。
“进去说。”
阿枣忙点点头,带着姜无双飞快地走到了千金堂后院,这才低声道:“发生什么事了师姐?师兄那边有没有消息传来,怎么样了?”
岑央自进了皇城禁军之后便很少有消息传出来,阿枣心里不免担忧,这会儿便忙问道。
“还可以,他成功接近谢云了。”姜无双神色不变,显然岑央行事还算是顺利。
谢云十三岁就随其父进入了皇城禁军,如今是皇城禁军中三大禁卫长之一,直接听命于其父谢晋及燕帝。谢晋常伴燕帝左右,岑央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顺利接近他,谢云却不一样,他是有轮班休息时间的,因此,通过谢云接近谢晋,便成了岑央的目的。
阿枣这才放了心:“那师兄身体情况如何?近来‘真师兄’出来的次数多吗?”
一听这话,姜无双就想起了前日晚上突然偷偷跑回来,将她这样那样了一番又匆匆离去的某人……
想到那时她竟不知为何有些分不清到底眼前人究竟是哪个岑央,姜无双就不由恍惚了一下。
他近来好像越来越叫人难以分辨了……
“师姐?”
阿枣的疑问声叫姜无双一下子回了神。
“……还好,就是好像越来越叫人分辨不出了。”
阿枣却眼睛一亮:“这说明他的病在好转啊,等他们两个完全合为一体,师兄的病就痊愈了!看来进京果然是对的,等除去谢晋,彻底解开师兄的心结,他就能正常地过日子了。”
姜无双这才无声地松了口气,点点头。
“对了,那他见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