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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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药记事-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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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倒是急圣人之所急,愁圣人之所愁,已经开始为燕云十六州的军队筹措军饷了。“何康元也是个促狭的,悄悄儿派人去往各处,揭了一张州府衙门贴出来的加税告示,折在信里交了给曾侍郎。
    因着洛阳城比较大,附近州县皆归洛阳府所辖,这加税的布告贴了可不一张。
    曾侍郎也不是听见风儿就是雨的人,还是何彩玉将加盖着官府大印的加税告示给了他瞧,曾侍郎惹不起晋王,却知道晋王见了秦瑱府上的老太君,都要上跪问安的。
    那可是他的亲姑姑。
    曾侍郎讲完了笑话,还将这告示塞给了秦瑱。
    秦瑱便先将此事压了下来,只吩咐户部下面办事的书吏注意着洛阳府交上来的税银。
    过得一个多月,洛阳府里的税银交了上来,竟不比往年多,秦瑱便弄了个朱漆盒子,装了这告示往华阳大长公主房里去了,将其中原委讲了给她听。
    秦瑱不想正面与晋王斗起来,可是若是华阳大长公主出面,那就是长辈对小辈了,就算在宠弟弟的圣人面前也是不怕的。
    华阳大长公主收了告示盒子,想一想便唤了许氏来,让她带着秦少宗在洛阳收的小妾过来。
    寒向蓝进府之后,见到了端庄的许氏,以及秦少宗的其余三位姨娘,这才终于清醒了几分,原来这男人可不止她一个女子,且她还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她不但比不上秦少宗房里的妾室,便是华阳大长公主府里的二等丫环也比她体面,吃的穿的用的无一不精,见识也比她强上许多。
    原来她以前当真是井底之蛙。
    等到寒向蓝足月,生了个男儿,落了地便被抱到了许氏房里养了起来。她做着月子便哭了好几日,要跑到许氏院里去讨要孩子,却被扣儿给死命拦住了,“姑娘自己一身一体俱是主子奶奶的,由得主子奶奶发落。便是姑娘生了儿子,那也是姑娘替主子爷跟奶奶生的孩子,会说话了是要叫奶奶母亲的,却是与姑娘无关了。姑娘只管安心做月子,若是姑娘安份了,奶奶自然会记得姑娘的好,到时候说不定会给姑娘抬一抬位份……”
    寒向蓝大哭,一肚子委屈:“可是那是我生的孩子……我才是亲娘……”怎么就要叫别人做母亲了呢?
    扣儿见死劝没用,索性便吓唬她,“姑娘若是再哭闹,让奶奶心烦,若是惹恼了奶奶,让她将你发卖了出去,落到什么地方可就不知道了。到时候不说姑娘身不由已,便是以后想见哥儿一面也难。“寒向蓝这才被吓住了。
    等到她后来在宅院里生活的久了,渐渐知道了厉害,也知道扣儿劝她的果然没错,大房里的通房不规矩,调三窝四,转头就让大夫人给发卖了出去,这时候再后悔已经晚了,只能学着屈意逢迎许氏,每日替她打帘子端茶,洗脚捏腿。
    寒向蓝几时做过这些活计,还不是进了华阳大长公主府里现学的,足足苦练了小半年才上手,就算是瞧见许氏抱了儿子与闺女一起玩耍,也能强忍着爱意远远瞧着,却不敢上前去抱。
    在许氏的眼皮子底下,她总算是学规矩了。
    许氏见得她收敛了以前的野气,总算是懂点规矩知轻重了,便跟婆婆与秦少宗提了一提,将她抬了做姨娘,赏了她一桌席面在自己院里关门去吃,就算是从通房升到了姨娘。
    寒向蓝这样身份的,寻常也只能在自己院子里安静过活,每日往许氏面前去请安,侍候主母,别处再不能去了。
    没想到今儿忽听得许氏要带了她去见华阳大长公主,心里先自瑟缩了起来。待得去了公主正院,大长公主便吩咐她几句,只道她家里人寄了书信过来,当中还夹了一张告示,她自己不识字,便将这告示交了上来,要她牢记这事儿。
    寒向蓝如身在云里雾里,全不知当中缘由,只知道跪在那里,一句话不敢多说,大长公主吩咐她,她便应承了下来。
    改日大长公主进宫去与宫里的太妃们说话,便顺道去见了圣人,将这朱漆盒子交了给圣人,”说起来,我这里倒有一桩好事要报给圣人知道。“圣人打开盒子,见得这告示,还想着洛阳知府竟然是个好的,“怎的这告示竟到了皇姑母的手里?”
    大长公主撑头笑了,“还不是我那不听话的二孙子,上次不是随驾往洛阳去了嘛,结果……就惹了一桩风流官司,带了个良家女子回来做妾,还替他生了个儿子。这些日子那小妾接到家书,倒有这张告示夹在中间。她见得官府大印,吓的跟什么似的,小户人家没什么见识,便将这告示交了上来。我想着这可是好事,今儿进宫便顺路给圣人带了来。“圣人没想到这张告示的来路竟然这么曲折,便有些蹊跷了,等送走了华阳大长公主,便派人前去户部查今年与往年洛阳府的税收。
    秦瑱正等着圣人来查,拖延了两日,做出个清查完毕的模样,便将结果交到了户部尚书手里。
    户部尚书转头禀了上去,圣人一瞧便知这是洛阳知府在弄鬼,便将崔大人记录在案,只等年底考评。
    ——他御案前千头万绪尚理不清,没想到下面人竟然已经开始打着筹措军饷的旗子私下敛财贪渎了,当真可恨!
    朔州与寰州相继失守,战况持续了又是半年,今秋才收到了消息,寰州总算收复了,只城内百姓早被辽人如待朔州百姓一般,抓的抓,屠的屠,只剩了一座空城。
    为收复失地,燕王手底下倒折损了一员大将,亦重挫耶律德光,斩了他手下一员大将萧成龙。
    萧成龙乃是皇后萧玉音的胞兄,算是耶律德光的左膀右臂,被夏景行斩于马下,也算是大功一件。
    夏景行自年中受伤,养了三个月才又重返战场,未几便立下此等大功,果然官阶又涨了一级,从正六品的昭武校尉升到了正五品的定远将军。
    赵六虽也有升迁,但却没有他爬的这般快,揪着他的袖子非要与他结拜:”兄弟官升的这般快,我做哥哥就沾沾你的光,咱们做个生死兄弟!“他身上市井气息始终不改,夏景行对他有空偷偷去城里赌坊赌两把,或者将自己营里兄弟赢的快要当裤子的行为十分反感,总觉得他这是不劳而获想走捷径的表现,得空就想揍一揍他,好将他身上这些毛病改过来,听得他要与自己结拜,头一个念头就是:这货不但会坑我儿子,也想着坑我!
    夏景行一个成年人,意志坚定,打死不肯与他结拜,并且想着将来如何隔开赵六与自己儿子相见,省得他教坏了自己的儿子。赵六浑然不知夏景行心里的主意,与夏景行喝了一场酒,醉了还念叨:”等将来打完了仗,回到洛阳我便带着干儿子出门玩,到时候老子有钱,干儿子想吃什么老子就给他买什么,就算是他想买个小童养媳妇回来养着也行。”
    被夏景行一巴掌拍在脑门上,“你当我家穷的连给儿子娶房媳妇的钱都没有?还用得着你来出银子!醒醒酒吧你!”
    赵六捧着脑袋为自己申辩,“我连媳妇儿也没有,反正存着银子也没地儿花……”他们大破寰州的时候,打死了萧成龙。带兵的是夏景行,赵六原就是打探消息的,自然也跟着喝点汤水,二人都抢了萧成龙不少东西。
    萧成龙当初占了寰州,除了搜刮本城官衙富绅家里,还有一路从辽国带来的随身之物,俱是镶珠嵌宝的东西。
    夏景行想着赵六这人脑子里始终异于常人,万一仗打完了,他真要去了洛阳,就凭岳父待他的情份,也不可能将他与自己家小平安给隔开了。索性写信给夏芍药,让她给赵六留意一门亲,只等仗打完了就成亲。
    等他忙着娶老婆生儿子,就没空总算自己家里跑了。
    夏芍药数月不曾接到过他的来信,起先是夏景行忙着养伤,后来是忙着打仗,寰州之战打的十分残烈,再收到家书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知道丈夫平安,心里悬着的一口气便放了下来。
    她拿着信给夏南天瞧,“赵六哥是个性情中人,出身虽然低,如今也是六品的武官了,若是配个宅门里娇滴滴的小娘子,他那作派就先把人家吓跑了。可若是配个出身不好的……他如今可是官身……“到底两难。
    夏家认识的人家全都是商户人家,自夏景行做了武将,倒有本地卫所的守将派人前来攀关系,可两家也只是互相走动,还没熟到可以联络牵线保媒的地步。
    夏南天在这事上看的极开,”赵六是个通透人,总归要等打完了辽人才好着急的。不然这头若真时会他定下了人来,回头仗打个四五年,岂不耽误了人家姑娘?“夏芍药也觉有理,收了信便吩咐家里丫环去各处盯着,要撒扫除尘,又要准备过年了。待年后二月,小平安可就两岁了,可还没见过爹呢。
    她倒是日日将夏景行的小像拿出来给儿子瞧一眼,指着小像让他唤爹。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对着小像死活不开口,每次等夏芍药一张口唤夏南天“爹”,他便跟应声虫似的也跟着叫一声“爹”,娘俩对着同一个人叫爹,惹的丫环婆婆子们闷笑不已。
    夏芍药跟他说过无数遍,祖父就是祖父,爹是爹,可小平安懵懵懂懂,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每次她纠正的时候他倒是乖乖叫“祖父”,可下次照样跟着夏芍药叫爹,真是愁死个人了。
    夏南天抱着大孙子可舍不得责备,“可怜见的,咱家安哥儿长这么大,连亲爹也没见过,他懂什么啊你责备他!你责备他还不如去骂辽狗呢!”
    夏芍药总有种小平安迟早要被夏南天给惯坏的预感。
    这小子如今已经学会了察颜观色,每当看到夏芍药要沉了脸教训他,必定一溜烟往静心斋跑,最近索性不肯回来睡,要陪着夏南天睡,还拿小胖手抚摸夏南天的脸,“祖父不哭,我陪你睡!”
    夏芍药提着裙子追过去,见他那狡黠的眼神,便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可夏南天已经被孙子哄的连连大笑,“好,祖父今晚由安哥儿陪着,一定不害怕!”
    他晚上自己睡在婴儿小床上,丫环们吹灭了蜡烛,他便在黑暗里小声喊,“娘……我害怕……”总想着往夏芍药的大床上去睡。
    由已度人,那祖父也必然是极怕黑的,所以他们互相陪伴,都不用一个人睡了。
    果然此后他便在夏南天房里睡了,晚上还要缠着夏南天讲故事。夏南天便将自己走南闯北的见闻当做故事讲给他听。夏平安听的双眸泛光,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他长这么大,至多是坐着马车被夏家父女俩带出去在街面上转一圈就回来了,对于祖父嘴里的坐着大船去江南这等事情闻所未闻。
    他小小肉肉的身子趴在夏南天的胸膛上,缠着夏南天往后出门一定要带上他,“我会给祖父打扇子……祖父出门带我……”又趴下来在夏南天脸上印了好几个口水印子。
    夏南天明知自己这几年都不会再往江南前去寻芍药新品,但是对上大孙子殷殷期盼的眼神,还是答应了下来,“若是祖父坐船去江南,一定带上小平安!”
    夏平安顿时乐的在夏南天胸膛上跳了起来,有力的小脚丫子踩来踩去,夏南天从他掖下揽住了他,拍一巴掌他弹力十足的小屁股:“乖乖睡觉,别再闹腾了,不然祖父出门不带你!”
    这小子总算安生了下来。
    
    第六十二章
    
    长安镇北侯府檀云院里,南平郡主头戴金银丝线绣着的缠枝蕃莲纹抹额,半靠在弹墨大引枕上,由福嬷嬷一勺子一勺子的喂着她喝药,满嘴的苦汁子都不及她的心苦。
    听到夏景行又升官了,她只觉得这许多日子的香油钱白添了,气怒攻心之下便病倒了,请了太医过来,开的全是败火的方子,她都怀疑这是放了半斤的黄莲。
    福嬷嬷劝了又劝,总不能将她开解,眼见得她嘴角的燎泡起了一圈又一圈,还得跟着劝,“郡主这是何苦?他现如今不过是个五品武职,再升也高不过王爷去。”
    南平郡主近来心事颇重,晋王渐老,宁谦又全无作为。儿子倒是成亲了,但与媳妇儿才举案齐眉了几日,便又想往外间去玩,全无上进的意思,她劝了几回也不见效。
    这一年多来媳妇儿也无孕,不止前途,就连子嗣她也开始担忧了。
    “我恍惚听着,那小畜生竟然连儿子都有了?”
    夏景行家里的消息,很容易就能打听得到。升五品的时候,宫里又派了使者往洛阳去了一趟,赐夏芍药五品诰命的冠服。南平郡主便与晋王通了气,等天使回来之后使了点银子去打探,听说果然生了个小崽子,已经会说话会跑了。怎的事事就教他占了先呢?
    福嬷嬷安抚她,“世子夫人年纪尚小,过些日子说不得就有了。”
    南平郡主却并不乐观,自儿子成亲,她便开始劝儿子上进,哪知道宁景世的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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