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是你亲妹子所说,难道还能有假?家里招了品性败坏的女婿,难道我做为族长不应该出面吗?”
旁人的话就算是谣言,但你亲妹子的话总不会是假的吧?
夏南天目光再一次扫过夏南星,满带了寒意,”三叔有所不知,我这妹子早已与我家交恶,这一向都不来往的。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事儿,这我就不知道了。“夏南星蹭的站了起来:”哥哥你——“万没料到当着族叔与族中堂兄弟的面儿,夏南天会给她这么大的没脸。
她压下一口气来,到底还想着不能与兄长绝交了,就不信他会不记着兄妹之情,将声音放柔了求助于夏老三:“三叔你听听,我哥哥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他亲妹子,难道还能不盼着他好?侄女婿在外间名声都快臭大街了,这事儿但凡洛阳城里住着的,上至老人下至小孩,又有哪个不知道呢?我还不是为着娘家操碎了心,只恨没人理解我的这番苦心……”
夏老三这会儿便是个主持公道的长辈,“老四你这话说的也让你妹子伤心了。她打小跟着你过活,出嫁了这么多年心里也向着娘家的。家里招了品性不好的人进门,难道她就不该过问了?”
夏南星会示弱,夏芍药也不差,立刻便拉着夏南天的袖子掩了面哭起来:“爹爹你听听,姑姑这说的是什么话?夫君自成亲以来待极好,以前的事情在座的谁有亲眼见证了?单只听得外面传的有鼻子有眼的,难道是要逼我和离不成?就为着外面的风言风雨,就要让我肚里这块肉跟他爹爹分开,怎么就这么狠的心呐?!”
夏南天立时惊喜满面,“你这孩子,有了身子怎么也不早说?家也不敢回,还一路奔波劳累往护国寺去了!可怜见的,怀着身子也不安稳,被吓成了这般模样,快快坐下,一会儿等送完了客,爹爹便派人给你请大夫!”他自己反倒起身,将闺女使劲摁到了上首座中,“你如今可是家里的大功臣,这可是爹爹第一个孙儿,等孩子落了地,过满月定要大摆宴席请客。三叔到时候可一定要来啊!“夏老三呐呐,”一……一定来。“不是在声讨侄孙女婿的人品问题吗怎么转眼间就离题八万里了?
夏南星原本还打着为兄长侄女好的旗子,一定要好好声讨弾压一番这侄女婿,顺带着让侄女儿看看她自己识人不明的后果。哪知道如今却成了兄长口中的恶人,吓的怀孕的侄女儿家也不敢回就往护国寺跑。”芍药有喜,我可是一点也不知道啊。“
夏老三一听此言,心里便计较起来,果然夏南天说的没错,他家与这个妹子已经交恶,不然以前两家来往紧密,夏芍药身边可就夏南星一位女性长辈,有了身子第一时间恐怕就会告诉亲姑姑,何至于藏着掖着?
要知道夏南天这一脉只有女儿,先前还被族里逼着选个嗣子,只怕闺女有喜,恨不得敲锣打鼓告诉众人,他有后了。
夏芍药坐在上首,一手拉着夏南天,一手扯着夏景行,怯怯挤出一点泪来,”爹爹,难道你真的要听信人言,将夫君赶出家门去,让孩子落了地就没亲爹在身边?”
夏老三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他们原本就想着来教训小辈一顿,也不是非要棒打鸳鸯。
夏芍药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夏南天眼睛都瞪了起来,“谁敢让我孙子没爹,我跟谁没完!”也不管屋里众人的脸色,柔声哄闺女:“我儿别怕,爹爹在这里呢,谁也别怕!没人敢拿你怎么样!”
夏南星肚里哼哼:你那闺女若真是个胆小的,还敢跟何会长家抢生意,连晋王府的外孙女都敢得罪?
反正她是一点也不信!
原来打小看到大的乖巧善解人意的侄女儿自从成了亲,可不就越来越厉害了?这难道不是夏景行的功劳?
夏南星心里再有多少猜测,原还想着要压压火,可是对上此刻恨不得将闺女捧在手上,含在口里的兄长,心里原还想着要压下去的火就又拱了起来,“哥哥你可别被这丫头骗了!她现在是为了救自己的情郎什么事情做不出?自从侄女婿进了门,这丫头都跟着学坏了。你再不教训教训侄女婿,指不定将来闺女都不听你的话,身边再养个白眼狼,哪有好日子过?”
夏芍药听得亲姑姑这话,目中忽滴下泪来,抽泣着拉了夏南天的手摇了摇,“爹爹,姑姑她怎么能这般污蔑我与夫君呢?”倒不见得是真伤心,只是替夏景行不值,心疼他身背污名。若非她阴差阳错救了他,后来又结成夫妻相处一年,如何能知道内情?
夏南天极少见着闺女伤心流泪,不论真假,这下可是真正心疼了,扭头就朝着夏南星吼了一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家里的事儿几时又轮得到你来多嘴!回你家里去,少来搀和我家里的事儿!”
当着满厅里的同族兄弟,夏南星再想不到兄长能出口赶人,当下眼里便贮满了泪,可惜她不是二八少女,哭起来惹人怜爱。兄长如今也不是小时候,见到她掉泪就心疼不已。如今兄长的全副心神可全在他亲闺女身上呢。
瞧他那副模样,闺女掉泪他心疼的跟什么似的,哪里还顾得上去瞧妹妹可有伤心?
夏南星只觉得满厅堂的人都在瞧她的笑族,扭身便往外走,“你家的事儿我再也不管了!”
华元跟着送了她出来,到底送了一句话给她:“姑奶奶若是不再管娘家的事儿,那可真是姑奶奶自己个儿的福气!”
夏南星不但被兄长赶了出来,就连老仆也给她没脸,也不顾帕子上先时兜过点心的点心渣子,捂着眼睛一气儿出得远子,才哭了起来。
寒家的婆子跟着她来,可没资格进正厅,便在门房里坐着,见得自家主子出来了,忙忙跟上,却也不敢多问一句。
夏家正厅里,夏老三见夏南天连同胞妹子都给没脸,便知道他这次是真的怒了。
以前他身子骨好的时候,夏家族中但凡有事,总要向他张张口,吃人嘴短,到底不敢逼夏南天太过。后来眼瞧着他病骨支离,是个要下世的光景了,这才敢欺上门来,如今夏南天身强骨健,也快有孙子了,也知道得罪了他讨不得好处,往后族里的事情少不得还要跟他张口 ,便挤出一丝笑来服个软,“老四才回来,身上也累着。我们这不是担心你这女婿坏了夏家的名声,这才上门来说道两句嘛!”
夏南天可不是好拿捏的,他如今可不似去年,躺在病床上被人逼到眼前了,似笑非笑道:“我自己挑的女婿,自然相信他是个好孩子!三叔若是觉得景行败坏了夏家的名声,不如就将我这一支剔出族去,以后他要出门,要丢也是丢的我夏南天的脸,与在座各位可不相干!”
——将夏南天剔出族去,以后族里有事儿要找谁去要钱去?
不止夏老三慌了,就连座中其余夏家族人也慌了。
“这是说什么话呢,你挑的女婿我们自然……自然是相信的!要除族这事儿,以后休得再提。一家人怎么能说两家话呢?!“这些人在夏家挨了三天饿,这会儿也有脸破厚的想着,马上要到了摆饭的时候,夏南天既然回来,必然是要招呼大家吃饭的,到时候饭桌上喝几杯,天大的矛盾也烟消云散了。
“四哥别恼,不如咱们摆了酒来跟三叔喝几杯,甚个事儿都过去了。”
夏南天却扶起闺女来,朝他道:“十一弟若要请我喝酒还得改日,今儿家里有事,就不留客了!华元,送客,再派人往街上去请擅妇科的大夫来家里看诊!“夏十一傻了眼:他原是想着在四哥家里蹭顿饭吃,怎的……到头来成了他要请客了?
夏老三也不是傻子,知道这三日饿是白挨了,夏南天摆明了要护着女婿,且他闺女又有了身孕,往后就更不好以承嗣来拿捏这一房了。若是逼的紧了,夏南天万一要脱离族里,就更不好了。
谈什么教训夏景行啊,可不是他们受教了?!
再待下去夏南天也不会摆了酒肉来待客,夏老三只得起身道:”老四既是家里忙着,我们这便回去了,回头有事儿招呼一声。“到时候老四家里这满月酒喝起来,味儿大约是酸的罢,哪里就能喝出高兴来?
夏南天站在厅里,半步都没迈出去,只遣了老仆送客。
待得众人都走了,他满面喜意顿时压也压不住了,见得夏芍药也坐了起来,忙忙又将她按坐了下来,“好闺女,你可别乱动,今儿坐了一路的车。要不要回房里去歇一歇?告诉爹爹,可真是有喜了?我好让华元去请大夫……”
他心里也想着,保不齐这是闺女为了赶这帮人走的借口,可又盼着她真喜了,他也算是有后了。
第五十三章
夏芍药原本是随口拿来哄夏家族人的,用意大约跟旁人家娶了媳妇儿进门,很快就有了身孕类似——都为夏家开枝散叶了,你们还要赶人,拆散人家父子,人干事?
这会儿见夏南天这般惊喜忐忑的模样,夏景行与她坐卧在一处,也未察出异状,夫妇两个面面相窥,都显出愧疚之意来,哪知道一旁侍候的素娥忽小声道:“姑娘……好像这个月晚了半月了……”
夏芍药抬头去看,见这丫头已经羞的满面通红,她自己还懵懂着,夏南天是做过父亲的,已经一叠声催华元了:”快去请大夫——”
也怨不得素娥,她一个未嫁的丫头,自夏芍药嫁了之后,其实也不懂,只后来想着总归要侍候夏芍药,这一个平日又风风火火,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走动,铺子里庄上,如今又加了燕王府的产业,万一她有了身孕都不知道,就不好了。
所以最近她才跟家里年老生育过的婆子打听,那些婆子听得是为着侍候姑娘来问的,俱都倾囊相授,不止连有没有怀孕这等事情讲过了,就连生了孩子如何照料都各自讲了,听的素娥头昏眼花,只恨不得拿枝笔来细细记下。
到最后她也只记着月事晚了,早晨要吐大约就有了。
这三个月她是一直盯着呢,这个月却晚了半月,夏芍药又忙的脚不沾地,素娥日日清晨盯着夏芍药,就盼着她吐,她却天天胃口极佳,早饭吃的香甜,一点也没有要吐的动静,素娥便不敢贸然行动了。
夏南天这会儿瞧素娥的眼神,充满了赞赏:“若是回头你主子真有喜了,老爷给你包个大红封!”
夏芍药也盼着自己有喜,夏南天就不必再往护国寺跑了,冷冷清清的寺院有什么可住的?一家人团团圆圆在一起过日子才重要呢。
“好丫头,若回头你主子我真有喜了,姑娘我给你包个大红封!”
夏景行也来凑趣:“姑爷我也给你包个大红封!”
夏芍药顿时捧腹:”大夫还没来,素娥倒赚了三份红封了!“素娥说的时候原本还忐忑,怕万一没有,让主子空欢喜一场,这会儿倒也不怕了,还双手合十念了声佛,保佑她得着红封。
夏南天跟夏景行顿时都笑了起来,等华元派人请来的妇科圣手孙大夫来了,夏芍药已被父亲丈夫强硬安排到了思萱堂卧房里躺着了。
她自己全力反抗:“万一没有呢?躺着倒好似我生病 一般!“被夏南天在额头上弹了一下:“不许瞎说!”
孙大夫隔着丝帕把脉,房里夏南天翁婿两个都屏声静气,生怕打搅了孙大夫的判断,等到他缩回了手,笑道:“恭喜恭喜,府上姑娘是有喜了,只日子尚浅,还须小心注意着。”
翁婿两个顿时展颜欢笑,夏南天催促华元去给孙大夫准备红封,又陪着孙大夫去外间厅里开保胎的方子,夏景行却撩起帐子,拉住了夏芍药的手,没头没脑在她脸上亲了几记,又傻呼呼对着她笑。
他这副傻模样,可与平日判若两人,直让房里还侍候着的丫环们红着脸偷笑着退下去了。
夏芍药有喜,最高兴的莫过于夏南天与夏景行了。
夏南天送走了孙大夫,回头就亲自去问夏芍药,“我儿想吃些什么,爹爹让人给你买了来。不拘山上的还是海里的,只要有你想吃的。”又笑:“当初你娘怀着你在肚里就是个乖宝宝,她也是一直不吐不呕,顺顺当当就生下了你。这个孩子可见也是个懂事的!“还在肚里哪里就能看出来懂不懂事了?
夏芍药只觉得自家爹爹这是高兴傻了,旁边这个拉着她手的傻子也跟着应和:”娘子这么懂事体贴,生下的孩儿一定跟娘子一样聪明伶俐!“这话颇得夏南天欢心,谁夸他闺女他就高兴,这次是连闺女孙儿一起夸了,那就更高兴了,看着这个女婿目光里都透着说不出的慈爱,”景行以后就辛苦些,孕中妇人性子多变,你多担待些!“夏景行哪有不说好的:“我一定照顾好娘子!”
赵六听得夏景行要当爹了,倒喜的比自个儿当爹还高兴,晚上夏家摆宴,他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