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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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药记事- 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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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氏在下面凑趣儿:“祖母最喜欢芍药花儿,见到夏夫人都舍不得松开手了。”
    一屋子女眷,夏景行再留不便,便与秦少安秦少宗一起拜别了华阳大长公主,往前院去见秦瑱了。
    夏景行如今地位超然,再不是当年被逐出侯门的弃子,就连皇子们都想与他结交,更何况各皇子的拥趸,只不过他与燕王关系太铁,这才使得众人只能投石问路,而不是一窝蜂的涌上去。
    他见了秦瑱,先奉上礼单,又谢过他当日援手,几人坐在秦瑱书房里讨论朝局。
    秦少安旷达洒脱,钟情山水,而秦少宗最喜吃喝玩乐,这二人与政事上都不甚通,反是夏景行与秦瑱能说到一处去。秦瑱又向来持中立态度,他出身大长公主府,自不必非要摆明立场,只须勤恳做事即可。而夏景行虽然与燕王关系好,但燕王并不曾在长安拉帮结派,二人政事上倒有不少见解相通,谈至酣处秦瑱还要教训儿子:“你还比景行年长几岁,也不知道年纪长到哪里去了,见识还不及他一半。”
    秦少安心里嘀咕:说好了让我来陪客的,怎么倒又训起我来了?!
    还是夏景行与他解围:“我倒是羡慕世兄,极想做个富贵闲人,可惜我没那福气!”
    秦瑱见他果然不曾因秦少安不务正业而瞧不起,自然高兴儿子与这等有为青年结交,假意斥责他几句,这才帮主前厅去摆宴。
    后院里,华阳大长公主夸完了人,就迫不及待的提起她有两株芍药花儿似乎染了病,府里花匠都没能挽救花株的颓势,这几日不但花枝发蔫,叶片上也显出了圆形紫褐色斑点。
    “这是……红斑病啊。”
    夏芍药一眼瞧过,就知道这两株花今年是开不了花了,不但如此,为防感染,还要另行处理,将感染过的枝叶煎去焚烧,以防感染别的芍药花。
    她指挥着花匠处理了这两盆花,见华阳大长公主心情低落,便安慰她:“我家如今虽然不种植芍药了,但原来的祖产卖给了友人,待我捎个信儿,让他从洛阳往长安运几盆过来,到了长安正赶上花期呢。”
    “这怎么当得呢?”
    “他家里往长安还有些生意,捎几盆过来也便宜,却不是特意,长公主殿下不必介怀。”大长公主这才高兴了起来,重回厅里去叙话。
    大长公主请了夏芍药来,纯粹为着讨教如何养芍药花儿,况且夏芍药算是小辈,便早早发过话,让儿媳妇们不必过来侍候着,只让孙媳妇们过来即可。因此厅里坐着的俱是孙媳妇们,除了许氏,以及大孙媳妇,还有秦少安去年秋天娶进门的柏氏。
    柏氏早得了秦少安嘱托,知道他与夏景行交好,让妻子在后院里多多照顾夏芍药。
    夏芍药听得这是秦少安之妻,目光和善温柔,倒与她也聊过几句,又有许氏凑趣,堂上也算得和乐。
    大长公主院里花厅摆上宴来,众人陪着大长公主宴罢,她年纪大了,不耐久坐,要去歇午晌,许氏与柏氏便邀请她往自己院里去歇息。
    夏芍药早知道秦少宗是个风流浪荡子,心理上更为亲近秦少安,虽许氏也柔雅端庄,到底两家丈夫交情不深,便道:“闻说二奶奶房里哥儿还小,我过去别搅的哥儿不安,不若往七少奶奶房里去歇息。”
    许氏也不勉强,儿子大部分时间跟着她睡,此刻算着时辰正在她房里歇晌,便先辞了她二人,往自己房里去了。下午大长公主还召了外面唱曲子的女先儿,要到厅里去说书唱曲,也算得一桩乐事,总要打起精神应付完了。
    等许氏走了,夏芍药跟着柏氏往她院里去,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柏氏年约十六七,比秦少安小了好多岁,成亲未久,还未育有孩儿,自己也有几分孩子气,眨眨眼睛道:“累了吧?我每日往祖母身边去侍候,虽然祖母人极好,但也觉得有些累呢。”
    夏芍药顿时失笑,才要回她话,迎面倒与个年轻妇人撞上了,抬头瞧见她的脸,顿时颇感意外。
    
    第一百三十章
    
    许氏带着丫环回房之后,进房里去瞧了俊哥儿一眼,见小胖子在她床上睡的香甜,摊开了手脚还打着小呼噜,奶嬷嬷坐在脚踏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磕睡,便悄悄出来了。
    她往外屋的罗汉床上随便一躺,便有丫环拿了大毛毯子盖到她身上,才闭了眼儿准备歇一会,便听得外面丫环说话的声音,贴身丫环轻巧进来了,见她睁开了眼睛,小声道:“扣儿过来,说有事情要报给奶奶。”
    许氏拉过了一旁的大迎枕,索性半倚了上去,垂着眼睛等贴身的丫环将扣儿带了进来,她甫一进来便跪下磕头,“奴婢有件事儿想要告诉奶奶……”
    她吞吞吐吐的模样惹的许氏心烦:“你是当差当老了的,竟然到我面前来耍花枪。要说就快说!”
    扣儿不敢再拖拉,这次利索多了:“回奶奶,寒姨娘昨儿听说夏夫人今日要到府里来做客,回去跟奴婢说,夏夫人是她舅舅家表姐。”
    许氏猛的坐了起来,“你说什么?说明白了!”
    扣儿便详尽的一五一十将寒向蓝与夏芍药的关系讲明白了。寒向蓝在公主府也没别的贴心人,自她进了秦家门,扣儿便一直跟着她这么些年,压根也没想瞒着扣儿。况且只要有了夏家这门得力的亲戚,她又生了个儿子,何愁许氏会找她麻烦?
    许氏在罗汉床上坐不住了,面色变幻不定,良久才问道:“寒姨娘这会儿去了哪里?”
    扣儿左右慌乱的瞧一眼,“姨娘说……她要去寻夏夫人。”
    许氏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气急败坏的神色,也不知道是气秦少宗爱惹祸,问也不问清楚就将人给弄到了公主府里来,还是气自己今日才察觉寒向蓝背后竟然还有这么一门贵戚,亦或气寒向蓝的自作主张。
    她点了两个丫环,“你们两个速速去将寒姨娘带过来。”
    迎着夏芍药一步步走近的寒向蓝此刻欢喜雀跃,竟然还有心思打量一番夏芍药,发现她似乎并不见老,分明已经是二十五岁的人了,经过岁月的沉淀历练,脱离了少女的那点稚嫩青涩,如今的夏芍药便如一朵正在徐徐绽放的绝品芍药花,容光摄人,独一无二。
    她打量夏芍药的时候,夏芍药也在无声的打量着她。
    很多年以前,寒向蓝还是个不懂进退,不知眉眼高低的少女,每次去了夏家,总是理直气壮的往夏芍药房里钻,从首饰到衣裙,但凡她喜欢的,总要想办法拿回家去。
    仿佛只是一眨眼,彼此走失了几年,不再打照面,她就成了眼前这穿金戴银的少妇,嘴角略带着些谦卑而愁苦的笑容迎了上来,似乎大家感情十分的深厚,眼角竟然泛着一点泪花,还有着难以置信的震惊:“表姐……真的是你吗?”几欲哽咽的样子。
    夏芍药诧异的看着她这喜相逢的模样,始终没办法调动起自己的情绪与她产生共鸣。没办法,当初夏家与寒家闹的太难看,不说她对姑姑一家心寒了,就连与姑姑一母同胞的老父亲都不认亲妹妹了,更何况是表妹。
    “原来你在这里啊。”她至此才终于从脑海落灰的角落里把寒向蓝当年的去向给扒了出来,貌似……她最后做妾的人家还真的姓秦。
    太久不与寒家打交道,连带着对寒家的人事都全然忘掉了。大家久已成陌路,再相见想要重拾幼时情份,难度颇大。
    夏芍药决定不勉强自己做出感情丰沛欢喜重逢的模样,方才的笑模样已经没了。
    柏氏倒是认得寒向蓝的,她时常跟在许氏身后侍候,吹茶打扇,除了穿的比丫环体面些,做的也是奴才事儿。
    “寒姨娘这是……”半道上截住了贵客,还张口就叫表姐,莫非这两人还真有亲戚关系?
    隔房堂嫂房里的事情,柏氏可不想插手,况且许氏实是个挑不出错的主母,既不曾苛待妾室,也不吃丈夫的醋,就算是妯娌之间也相处和睦,对她这新进门的弟妹也是颇为客气。
    寒向蓝鼓足了勇气,才来找夏芍药。她总是记起儿子对许氏娘家以及许氏本人的孺慕之情,而自己家世学识一样没有,想要赢得儿子的心,只有借姻亲关系,让儿子对她高看一眼,到时候修哥儿说不定也愿意与她这当娘的亲近了。
    “七奶奶,妾身与夏夫人确是表姐妹,想与夏夫人说几句话。”
    柏氏见夏芍药略点点头,便借口先回房去煮茶避开了,留下自己两个贴身丫环在旁侍候,但有甚事,也好及时照应到夏夫人。
    “表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寒向蓝热切的想要去拉她,却被夏芍药给闪身避过了,“就在这里说吧。”
    她没料到夏芍药如此冷淡,顿时哀切起来:“多年未见,表姐就不想知道我过的好不好吗?”
    夏芍药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身上衣料也不便宜,头上首饰光华灿烂,从上到下只能说明一件事:物质生活很优渥。
    “我觉得你过的很是不错。”穿金戴银,荣华富贵,这不就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生活吗?公主府里的奢华可不是寻常门第能够相比的,她能进了秦家门也着实难得。
    只不过人心不足,总是得陇望蜀,就算是不知她来意,以夏芍药的阅历,她也能猜出来寒向蓝找她定然不是平白无故。对于寒家人,她已经本能的不想再接触了。
    “有件事情,也不知道你母亲有没有写信告诉你,我父亲已经脱离了夏家宗族,也就是说与你们家也没有关系,不再来往了。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想来你在长安,可能不太清楚。”
    寒向蓝离开洛阳的时候,她家还没有发生后面一系列的风波,而在她家最落魄最绝望无助,整个洛阳城都以为夏家再无翻身余地的时候,她永远记得夏南星的选择。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爹娘没有告诉过我。我只知道表姐夫升了官,你们举家迁往幽州去了,年前就听得表姐夫入京了,我还为表姐跟舅舅高兴呢。昨儿我们爷说表姐跟表姐夫要来府里做客,我高兴的一宿没睡。怎么舅舅没跟你们一起过来吗?我好跟我们爷说说,往府上去给舅舅请安。毕竟这么多年没见过了。”
    夏芍药还真没想到,多年不见,寒向蓝竟然性格大变,若是几年前她这般冷淡的态度,恐怕寒向蓝早忍不得了,这会儿却委屈求全的忍了下来,还十分的善解人意。
    ——还是许氏会调教人。
    “我方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家与你家已经断绝关系,不再来往了。所以你也不必想着去我家里向我爹请安了,就当没有这个舅舅。”她略有些不耐烦,也许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能想起来的全是寒家人对自己家的冷心绝情,可是在寒向蓝看来,怎么好似对自己家感情很深,看到她这个表姐眼眶都红了。
    一瞬间夏芍药脑子里甚至涌上一个荒谬的念头,好似自己才是绝情的那个人。
    “表姐怎么能这么说呢?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我生了个儿子,已经七岁了,表姐不想见见你外甥吗?”
    只要夏芍药以她表姐的身份认了修哥儿这个外甥,那么毫无意外的修哥儿就多了一门得力的亲戚。秦少宗与许氏也不好阻拦夏芍药认亲,而修哥儿连姨母都认了,岂能不认亲娘?!
    学堂今日放假,修哥儿也在家里温习功课,这会正在自己院里,寒向蓝总觉得自己忍了这么多年,就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这才让今日顺顺当当的。
    夏芍药的表情变的奇怪起来,她在外面这些年历练,可不似寒向蓝一直在深宅后院围着一方天地打转。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当初你是卖身进了秦府的,也就是说无论你生的是儿是女,到时候生出来都是主母的孩子,与你自己娘家人可没半点干系。不说我家与你娘家早已经不再来往,就算是来往也不好从你这里上门跟公主府论亲戚的。公主府的亲戚们似乎是那些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奶奶们的娘家,可不是一纸文书卖来的妾的娘家人。”
    她还没傻到跟着寒向蓝去认亲,自讨没趣。
    公主府内院之事,自有府里的正室们操心,何苦将她搅和进来。
    夏芍药决然转身要走,寒向蓝万没料到她如此干脆利落的拒绝了自己,脸色霎时寸寸白了下去,直至惨白,连方才勉强打叠起来的笑意都没了,“可是……可是修哥儿到底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她眸中渐盈出眼泪:“表姐真的不去瞧他一眼吗?让这孩子也知道知道,他外家也有得力的亲戚……”
    夏芍药从这两句话里就推导出了寒向蓝找到自己的原因,不过是想要借势在公主府后院站稳了脚根,让儿子有所依仗。可惜她不准备做寒向蓝的依靠。
    她在最艰难的时候,四下无靠,也还是挺了过来,不指望着寒家人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好歹也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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