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东庭听罢笑着谢了一回,此事暂且搁下。
夏芍药这头做媒没成,抽空还要去隔壁串串门,好排解排解何娉婷的烦闷。
何娉婷现在每次瞧见夏芍药,眼神里都怀着谴责之意,有天还跟她说,“我昨晚梦见我家夫君了。”
夏芍药啃着个果子直笑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这是度日如年,想赵六哥的不行了。”
何娉婷瞧瞧她的大肚子,只能放弃了上手报仇的打算,还将面前的干果碟子往夏芍药面前挪了挪,嫌弃道:“你也太能吃了,自怀了这一胎。”又说起自己的梦,“我梦见夫君带了两个瘦马回家,吹拉弹唱样样来得,当时哭着就醒来了。”
夏芍药:“……”她那当时不过就是一说而已,没想到却在何娉婷心里种下了阴影。
“赵六哥虽然有不少坏毛病,可是你还是要相信他的人品的嘛!”
何娉婷:“……”这是夸还是骂啊?
若非两个人太熟,她真要跟夏芍药反目成仇了。
夏景行忙完了到赵家门上来接她,夏芍药拍拍手里的花生衣,与何娉婷作别,夫妻俩拉着手回家了。
“今儿不忙?”
夏景行慢慢扶着媳妇儿回家,还抬手轻轻替她揉腰:“忙习惯了就好了。算着日子还有一个月就快生了,我在王府里坐不住,长史又啰嗦的紧,老念叨殿下几时回来,被念叨的烦了就将事情都甩手给他,我自己回来了。”想到明儿过去还要忙,而且到了巡防的日子,他还要带兵前往他州去巡防,就觉得头疼。
夏芍药还不知道他明儿又要出门,掩唇一乐,“燕王府的长史是有些啰嗦。”她也恰好认识那位长史,胡子一大把,见谁都要唠叨,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在辽军入侵的情况下活下来的。
夫妻二人到家之后,夏景行才小心翼翼提起自己要前往他州巡防,可能要一两个月回来,如今赵则通又不在,燕王将主理十六州的事务都交托给他,他也不能偷懒不去。
夏芍药生过一回了,倒也没什么害怕的,还逗他:“说不定等你回来,咱们闺女都生下来了。”
夏景行摸摸她的肚子,“我定然尽早赶回来,娘子一定一定不能先生下来啊。”他还想亲眼看着孩子出世呢。
夏芍药倒被气乐了,“难道到了日子你不回来我就在肚里装着别生了?”
夏景行:“……”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夏南天见他被闺女给堵的哑口无言,也知道闺女大着肚子不能招惹,只能和稀泥:“景行出去能快些回来就快些回来,实在回不来也没关系,家里还有我这把老骨头呢。”
小平安趴在祖父肩上眨巴着大眼睛,连连附和:“还有我还有我!”他亲眼看着娘亲的肚皮一天天大起来,只觉得好生神奇,好几次轻轻贴在夏芍药的肚皮之上,听肚里的动静,有一次还被肚里的孩子在耳朵上踹了一脚,他吓的呆呆立住了,“娘娘它踢我——”明明他是准备做个好哥哥的。
夏芍药只能安慰他:“那是它在跟你打招呼呢。”
小平安听得肚里小宝宝跟他打招呼,以后每日里下了学都要往夏芍药身边凑,就喜欢把耳朵贴在肚皮上听里面的动静,还念叨:“我是哥哥,我是你的哥哥平安。”引的家里丫环婆子以及夏南天翁婿都暗笑不已,笑他一团孩子气。
得了岳父承诺,夏景行一颗心还是悬在半空中,当晚又搂着夏芍药哄了许久,次日出门之前还叮嘱素娥,“晚上房里留个人值守,不然娘子腿抽起筋来,要帮她揉一揉。”
这胎越到了后期,晚上孕妇的日子越难熬,有时候夏芍药睡到半夜,猛然间被小腿抽筋痛醒来,叫起来夏景行立刻爬起来替她揉。他手上有力,大掌又暖,几下就揉开了,还要搂着她让她选个舒服的姿势睡觉,越发觉得怀孕辛苦。
上一次小平安怀孕,他也没见过临产是什么模样。
“将军请放心,奴婢一定尽力尽力照顾夫人!”
夏景行走了之后,素娥果然往房里值守,她要在脚榻上打地铺,夏芍药索性让她到床上来睡。
她们主仆多年,还真没一床睡过。素娥推拒了好几次,最后耐不住她一再要求,终于还是上床去睡了。半夜等夏芍药腿抽筋时疼醒来,素娥忙捉了她的腿去揉,等揉开了夏芍药才叹:“还是夫君力气大,他两下就能揉开,你还得四五下呢。”人才走了一天,她就开始想起夏景行的好了。
素娥扶了她坐起来,下床去给她倒水喝,“奴婢下次揉的时候再多用点力,相信就能揉开了。夫人别担心,将军很快就回来了,等你生的时候他一定能赶得回来的。”
夏芍药将杯中水喝了,轻笑:“但愿吧。他在外面也由不得自己,身上还带着公务呢,哪能为着我生孩子就丢下差使跑回来。”
第一百零三章
过完了万寿节,就进入了腊月。
圣人也有三年没见过燕王了,一时半会不肯放他回来,只道:“你既已回来,就多陪陪父皇。”太子与二皇子两人在京中斗成了乌鸡眼,时不时给对方使个绊子,就要告到御前来令圣人做主,他现在是见到两个儿子就头疼。
反倒是燕王持身正,事非少,又肯埋头做实事,为他分忧解难,今年还为他的私库添了不少,父子俩合伙赚银子,亲密度很快就上去了。圣人就连比不得别的皇孙嘴甜的烨哥儿也连连夸奖,赞他承袭了燕王踏实肯干的优点,还拉着他的手夸了好几回,又问及功课,皆对答如流,并不曾因身在边陲就有所荒谬,赏了他好些小玩意儿,让他常到宫里来玩。
皇后也三不五时要召燕王妃进宫,还道想孙儿孙女了,才提了一句,不如将小孙女留在自己身边教养,燕王妃就吓的魂飞魄散。她总共也就才来的时候,宫里宣诏要带上儿女,她不得已提心吊胆抱了小郡主进去过一回,此后便以年纪小为由,不曾带她进宫。
燕王回来这些日子,皇后诉苦之后,见燕王不为所动,既不曾前往东宫示好,互市的生意也不曾同意太子掺一脚,皇后心里有气,便拿燕王才九个月的小郡主来拿捏他。
燕王妃回去抱着小女儿就恨不得塞回肚里去。她操心的好,小郡主如今裹在大红色的襁褓里,小手胖嘟嘟的,粉雕玉琢,五官虽然肖似她,但眉毛却十足十像了燕王,见到燕王妃抱自己,咧开嘴巴直乐,露出嘴里几颗小米牙,煞是可爱。
等到燕王伴驾回来,燕王妃就往书房去求他想办法,千万不能将闺女送到宫里去。宫里几岁的孩子都能夭折,更何况才几个月。一想到要将命根子一般的闺女送到心怀叵测的皇后手里,燕王妃就觉得心如刀绞,喘不上气来。
当夜燕王府就请了擅儿科的太医程洽来府里,说是小郡主水土不服,偶感风寒,上吐下泻烧了起来。燕王妃正院里煎着药锅子,太医直接被留在了府里。不巧四皇子家的次子也得了风寒,大半夜也跑去程府,结果扑了个空,只能往燕王府去请程太医。
消息传到宫里,圣人还问起来,“朕怎么听着你府里小闺女生病了?”
燕王也十分无奈:“这孩子小,在幽州住久了,又不太适应长安的气侯,刚来的时候就有些小毛病,只是一直喝药压着,哪知道这两日压不住,倒全发出来了。母后前两日还说,想接了她进宫去住呢,她病的厉害,岂不搅的母后不得安宁。”
皇帝听得此话,顿时明白了小孙女这场来热汹汹的病原来是有缘由的。他回头就下旨,派人去东宫,将太子妃所出的五岁的玉成郡主送到皇后宫里去抚养。
太子妃接到旨意,亲自带着女儿去中宫请安。
皇后万没想到,她与燕王较劲,最后倒把亲孙女玉成郡主给送进宫了,而且还是下了明旨的,就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等到圣人摆驾中宫,见到玉成郡主还赏了小孙女两串香珠,对皇后道:“朕听得皇后在宫里备感寂寞,想接了老三家的小闺女入宫来陪你,只是他家的小闺女太小,又离不得王妃,玉成倒是可以陪陪皇后。”
皇后心里倒憋了一肚子的气,还得谢圣人体贴她。
郑贵妃得到消息,在仙居殿里乐了好些日子。
幽州城里,到了年节关卡,外地客商多回乡过年去了,辽商也回国去了,只本地百姓往街面上去办年货。
赵则通押着彩帛锦锻香药瓷器进了幽州城,往燕王府交差,才知道燕王跟夏景行都不在幽州城。他往江南苏杭一带采卖之时发现,若论团茶,还是闽州团茶更胜一筹,每年宫里的龙凤团茶皆是产自闽州,索性又往闽州去了一趟,订了来年的团茶,这一来一回花的路上的时间就少不了。
何娉婷抱着荣哥儿往大门口去迎丈夫,见了面直往他身后瞄,见得长长的车队,还往马车里瞄,倒让赵则通奇道:“娘子在瞧什么?”数月未见,她不往丈夫脸上瞧,却使劲瞧着后面的马车,恨不得盯出俩洞来。
“马车里没人了?”
“有啊。”赵则通才应了一句,何娉婷脸色就变了,将荣哥儿往他怀里一塞,就要亲自上手去掀帘子,被赵则通一把拉住了,“荣升路上病了,上吐下泻还没好呢,让马车直接拉进去,请个大夫来给他瞧瞧。”
“没别人了?”
赵则通回头吩咐同行的伙计:“派个人去敲隔壁夏将军家门,将货单子跟货都交过去……”才说到一半,鼻孔就被个柔软的小爪子给袭击了,荣哥儿将两只小手指头塞进亲爹的鼻孔里,勾住了往自己面前拉,等到赵则通跟他对个正脸,他倒咯咯笑了起来,一点也不怕生。
“你小子,连爹也不叫!”赵则通在儿子的脑门上轻敲了一记,顺便解救了自己的鼻孔,往家里走。到得房里沐浴梳洗完毕,桌上摆了热菜热汤,埋头吃到一半儿了才“呀”的一声,何娉婷还当他忘了甚个重要的事,“怎么了?”他面上却换了一副笑模样,“我才想起来娘子方才为何执意要看马车。”
他才到家门口,心里还揣着一团火,见到妻儿都顾不得了,这会儿才明白过来。
何娉婷忧心了好几个月,才见到人也是头脑发热,此刻却死活不肯承认了,“我这不是想着你路上带的换洗衣裳没拿下来嘛,你想到哪去了?”
赵则通拖长了调子道:“没想哪儿去——”只神色里却全然不是话中之意。
何娉婷面上不禁作烧,在他肩上轻捶了一记,“吃你的吧!”地下正牵着丫环的手学走路的荣哥儿也蹒跚着走过来,在他亲爹身上捶了一记,嘴里含混不清的说了一句,“次——”
夫妻俩顿时大乐,何娉婷俯身将儿子抱在怀里亲了一口,“咱们荣哥儿真乖!”
夏芍药如今月份大了,铺子里许多事都被夏南天接管了,她自己只是打个下手,算是消遣。只赵则通带回来的货,她却要亲自去点。
洛阳的货她熟知价格,江南的货无论质量还是价格,她都要务必做到心中有数,自然不能撂开了不管。
夏南天不放心她大着肚子,闺女裹的跟只粽子似的,他还要伸手去扶着她,倒让夏芍药先捧着肚子笑将起来,“原本应该是女儿扶着爹的,爹扶着女儿,像什么样子。”
偏偏小平安也要跟着一起去,还试图伸手来扶夏芍药。五岁的小家伙打磨了一年的筋骨,如今小身板挺着倒也似模似样,张口也能背几句诗文,只要收起那副淘气的猴儿样,打扮起来也斯斯文文,颇能见人。
岑先生与喻先生趁着燕王不在幽州准备回乡过年,进入腊月就提早给孩子们放了假。小平安最近在家,简直跟放出笼子的猴儿没什么两样,日日往园子里跑,时不时带了小伙伴们玩,还闹着要跟学里师兄们一起出城去骑马。
他才五岁,夏芍药哪里放心,提了几次都被驳回了,小家伙不死心,日日盼着夏景行回来,带他出门骑马呢。
夏芍药被老父跟儿子一边一个扶着,心里甜滋滋的上了马车,三辈人挤在一辆马车里往铺子里去了。
她在铺子里收货,夏南天就在旁边陪着,小平安则在库房里进进出出,还往柜上去瞧热闹,见到波斯大食的东西,就要瞧一瞧。
伙计不敢违拗他,又怕这位小爷把琉璃器具给打碎了,只敢小心翼翼抱下来给他瞧,见他露出赞叹的目光来,一再央求:“小东家,这东西只能轻拿轻放,万不可动手啊。小东家看完了小的就放到上面架子上去。”
还好小平安从来就不是不听话的孩子,听得这东西易碎,只是喜它漂亮,等问明白哪产的,便让伙计放到架子上去了,只撵前撵后的问他,大食离大齐有多远。
铺里伙计哪里知道有多远,想着韩东庭闲聊时谈起的,便拿来哄他,小平安听得悠然神往,落后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