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叫人来收。
郑明珠笑道:“那怎么一样,这可是我亲手给他的,怎么,还不兴我疼侄儿了?”
世子妃便笑了,示意丫头收了盒子,笑道:“既这样,我就厚着脸皮替元哥儿收下了,咱们元哥儿果然有福气,长辈都这样疼他。”
说笑了两句,世子妃笑道:“妹妹要不要抱抱他,瞧他这眼珠子只看着妹妹,显是想要妹妹抱。”
郑明珠眨眨眼:“我倒是想抱抱,可是他这样软,我怕抱着他不舒服……”
满屋子的夫人们都笑起来,有个穿着王妃服饰的女子说:“珠丫头不用怕,元哥儿若是不舒服了,会哭的,决不会忍着。”
这个时候发话,想必是元哥儿的祖母,安亲王正妃。
于是,笑的就越发大声了。
郑明珠倒真有点跃跃欲试,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小这样可爱,胖乎乎软绵绵,又满身甜香的小家伙,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那我试试,嫂子你可别走开……”
世子妃笑着教她抱孩子:“手托着他的脖子这里,还有这里也要托住,挨着你就行了,你看,他都不怕,你怕什么。”
元哥儿果然不怕,笑嘻嘻的,还伸手抓她的耳坠子。
郑明珠喜欢的心都要化了。
正热闹的时候,外面有丫鬟报:安国公夫人到。
郑明珠只得把安哥儿交还给世子妃,与林氏一起走到屏风跟前迎接,朱氏穿了件宝蓝色织金牡丹广袖斜襟长袄,云碧色裙子,身后跟了三个女孩子,其中两个郑明珠认得,是朱氏的两个亲生女儿,明慧和明真,都穿了一式的锦绣妆花的锦缎褙子,只一个是石榴红,一个是银红,俏生生的站在一起,另一个穿着鹅黄色暗纹如意团花褙子的女孩子却是不认得。
那女孩子极是美貌,约十三四岁的样子,却已经有了隐约风华,容颜堪称绝色。
郑明珠和林氏给朱氏行礼请安,朱氏忙一边拉了一个,笑道:“珠儿倒来的早。”
郑明珠笑道:“姨母的寿辰,自然要早些来伺候。”
三个女孩子都蹲身行礼,叫了姐姐和嫂嫂,郑明珠看林氏一眼,见她容色淡然,并无诧异之色,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便退开一步,让林氏去扶朱氏,两个妹妹就上来一边一个挽了她,笑道:“昨儿太太说要带我们来公主府,妹妹就知道能见着姐姐,心里就一直盼着呢。”
郑明珠笑道:“就是你们两个小家伙最会说话,倒是只说惦记我,也没见你们孝敬你姐姐。”
明慧笑道:“姐姐这就说错了,妹妹们正是有东西要孝敬姐姐呢。”
说着明慧身后的一个丫头上前来递了一个盒子,明慧接过来,双手捧到郑明珠跟前,笑道:“刚得了这个,我就想着姐姐定会喜欢。”
明真在一边笑道:“可不是,就这一件,三姐姐说是给大姐姐留着的,都不许我摸一摸,我倒不信,我就能摸坏了不成。”
语气里有几分酸溜溜的。
郑明珠打开盒子一看,却是一本诗集,蓝色的书皮,看起来很陈旧,还有点卷边,但字体大方圆浑,端庄拙朴,极有风骨,一看就是名家所书,竟然是一本古籍!
郑明珠倒是讶异了一下,她虽不大懂,也知道这样的古籍价值不菲,她仔细的看了明慧一眼,见她也在看着自己的神色,自己眼睛看过去的事情她柔声说:“姐姐素来爱这些文玩古籍,不像妹妹们,原也不大懂,妹妹便想着,这本子在我这里也是搁着白费了,便来孝敬姐姐,不知姐姐可喜欢?”
郑明珠不是很明白,索性坦白的道:“太贵重了,你该留着它,今后放在嫁妆里也好看。”
明慧就红了脸:“姐姐说什么话呢,莫非是姐姐看不上,那便还我好了!”
郑明珠倒是很有一副你不说清楚我就不收的想头,郑明慧心中叹了一口气,拉着郑明珠走快了几步,避开自己妹妹和后面那位姑娘,低声说:“昨日爹爹回家,发了脾气,我才知道,娘竟这样对不起姐姐,可是我是女儿,再不能说娘的,只得来给姐姐陪个不是,娘一直疼爱姐姐,我想着,也是担心姐姐不大会的缘故,但怎么说也是娘欠考虑,一时就糊涂了起来,还求姐姐看着素日的情分,别放在心上才是。”
郑明珠眨眨眼睛,朱氏竟养出这样的女儿来!且不论她说这话到底是真心假心,可是她十分聪明,英国公回家发了脾气,到底是怎么发的她不知道,但到现在都没有动静,想必是朱氏把事情圆了过去,可现在,郑明慧却说的十分笃定,显然是个明白人。
可她现在这样,是求自己放朱氏一马还是真的觉得朱氏对不起自己来陪不是呢?或者两者皆有?
郑明珠现在看不清楚,她也不用看清楚,她只是坦白的说:“太太于我有养育之恩,些须小事,哪里会放在心上,想来也是奴才奸猾,挑唆主子罢了,妹妹且放宽心,我自是明白的。”
郑明慧微微露出一点黯然之色,自己的猜测原来是真的!
大姐姐说的这样明白,此事并非是出于担心,而是有意,只是大姐姐念着娘的养育之恩,并不愿意追究罢了。
唉,娘真是太糊涂了,国公府这样的基业,难道还会委屈得了她们母女并兄弟不成,怎么就动起这样糊涂的心思来。
郑明珠这个时候倒觉得这个妹妹有点意思,便就叫丫鬟收了礼,又与她挽手笑道:“你放心,再不会有事的,便是有事,今后你的添妆姐姐也不会不给的。”
说的郑明慧登时就羞红了脸,不依的说:“这也是做姐姐的说出来的话,哪有这样欺负妹妹的!”
郑明珠笑的很愉悦。
却正好一眼瞥见身后那位不知道谁家的姑娘冷冰冰的脸色。
引着三位姑娘进去了,朱氏母女给长公主磕了头,便笑着引了那位姑娘给长公主磕头,长公主笑道:“这是谁家的姑娘,倒好个模样儿。”
这也是郑明珠的疑惑,她就看了林氏一眼,林氏会意,轻轻的走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这是太太娘家一个远房的侄女儿,家里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我也不知道她家是怎么搭了太太这条路,送进京来。”
整句话没有一个字议论,可议论的意思却再清楚不过了,郑明珠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才是大家子精心教养出来的闺女呢,哪像原本的郑明珠那样的糊涂,又哪像自己这样的野路子。
这说的是家里不知道做什么的,意思就是家里中落的不值一提,出身很差,而后面一个不知道怎么搭的太太这条路,那多半就是说这是太太有心选的,而送进京来这四个字最妙,透出了许多意思。
姑娘生的绝色,帝都又多的是王孙贵胄,太子兄弟都大了,皇上也不是极老,进京是要干什么,简直表达的太清楚不过了。
郑明珠想,若是别人跟自己打听这姑娘,自己肯定只能干巴巴的说,姑娘太漂亮了,送到亲戚府里,希望能找个好亲事。
哪有林氏这样婉转又清晰,还能表达出自己不屑的话来得精妙呢。
送进京和送进府,只差一个字,意思却差的太远。
郑明珠越想越觉得妙,抿着嘴只是笑,只林氏倒觉得自己这小姑子越发疯疯癫癫的了,虽比以往显得明白些,举止上反而更疯癫些,不由的轻轻拉拉她的袖子。
郑明珠看了林氏一眼,连忙收敛了些,又笑道:“那太太带来这里,是什么打算?”
林氏倒是十分正经:“这和咱们可不相干,用不着去打听她。”
郑明珠被这个端庄的嫂子教训了,不由有点讪讪的,又想起一事:“那日的事,还没多谢嫂嫂呢。”
林氏说:“这是世子爷吩咐的,我也只是替他办一办,妹妹不用谢我,只要觉着使起来好了,也就罢了。”
这嫂子好无趣!
郑明珠撇撇嘴,却又不肯放过她,自己就这一个嫡亲嫂子,跟在她身边,她怎么称呼人自己也怎么称呼,基本错不了。
这是郑明珠今天走进这公主府,正发愁的看着满眼自己该认识却不认识的人时,看到林氏而闪现的灵光。
只要抓紧林氏,出错的可能性就低多了!
所以郑明珠哪里敢得罪她,此时就站在她身边,笑吟吟的看着这场面越发热闹。
☆、37指点与八卦
来拜寿的人越发多起来;这极阔大的厅里更是花团锦簇;热闹非常;除了上头长公主处是焦点之外,其他地方也是热闹非凡;要好的,需要交际的,或有不知道什么目的的,都各自凑了圈子。
身份略差些的;还只能在偏厅或者在后头花厅坐了。
而林氏与郑明珠因还年轻;能与她们交际的年轻媳妇和姑娘们,或是要服侍婆婆;或是要被母亲带着交际;一时间都还没空来,只需要应付行礼问好的就罢了。
倒也轻松。
郑明珠只留意着朱氏与陈夫人各自的交际,在她看来,两人都说笑随意,极为游刃有余,且上赶着她们的也都不少,偏又泾渭分明,并不像是交情深厚的姻亲。
郑明珠倒有点想不明白了,嫡长子娶嫡长女,这代表的绝不只是一桩婚事,这更是代表的两个家族的态度,怎么说也应该同声连气,利弊一致才对,而这两位贵夫人,作为两族的宗妇,怎么会这样泾渭分明,互不理睬。
她哪里知道,这两人互相看不顺眼,全是因为她呢!
想了一会儿,郑明珠还是没敢问林氏,只大着胆子问着林氏围绕在朱氏和陈夫人身边的那些夫人的状况。
“嫂嫂,你瞧那个穿真紫色褙子的夫人,我瞧着倒是面善,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了。”
林氏瞥了一眼:“这个你自是不记得,那是云贵总督的夫人,是明艳未来的婆婆,燕大人去年才升的总督,那个时候这位燕夫人和家里的公子小姐们也才按例送到帝都定居的。”
唔,原来是新贵,要进入帝都的上流圈子,自是只能通过国公府这样的高门姻亲,怪不得嫡子娶庶女呢,这门亲事有学问。
过一会儿,郑明珠又问:“咦,嫂嫂你瞧我婆婆旁边那个穿绿的姐姐,好亲热!”
于是林氏又看了一眼:“姐姐?这个你得叫妹妹,谨郡王世子的填房,才十七岁,我记得成亲的时候,你也去了的吧?”
既然是谨郡王世子,那就是表哥,肯定是去了,郑明珠眨眨眼:“自是去了,只是她那个时候和现在好像长的完全就不同似的。”
林氏抿嘴笑:“这倒也是,那种打扮谁认得出人来。”
两人一起笑,郑明珠放下心来,继续发问,林氏给她搅的不得安生,可到底是姑奶奶,不好得罪,只得耐着性子一一解说。
有好几次,林氏都有点诧异的看她一眼,眼里似乎在说,这个怎么就不认得了?
郑明珠知道这样下去有点不对,想了想,低声说:“有些看着是面善些,也有几个还记得是哪家的夫人,可是里头有些关节却不清楚,不敢贸然,我又不好问婆婆。”
林氏默然,郑明珠这里头的潜台词她听懂了,姑娘家未出阁时的交际应酬是由母亲带着出来的,往往会细细的分说各家的夫人娘家是什么身份,什么脾气,家里头是什么个样子,哪些家的女孩子值得交往,谁家子孙出息,不能怠慢之类。
这也往往是嫡女和庶女教养间其中一项差别所在,庶女就算被嫡母带出来应酬,就不过搁在小姐堆里头,让她自己挣扎着,学得会些什么,全靠天意。
而朱氏怎么教养郑明珠的,单是看家里头的表现,林氏心中已经清楚的很了,在外头走动,这位姑奶奶妇德妇言都是极好的,低头敛目,温柔羞涩,人人都赞朱氏教养女儿十分用心。
用心?可是郑明珠除了外头光鲜,实在是什么都不懂。
林氏不由的心生怜惜,难得她如今要问了,便点头道:“你说的也是,你是新媳妇,谨言慎行也是有的,幸而这些我还知道些,自然告诉你。”
林氏从小儿在帝都长大,那时候,林阁老身为首辅,侍奉御前,位高权重,门庭车水马龙,来往的都是贵人。林氏为林阁老嫡长孙女,从小儿就跟在母亲身边,出入于权贵门庭,心中早就对这些有一本极清晰的帐来。
加之嫁入郑家三年,对郑家的故旧亲朋,利益利害都心中明白,由她来指点郑明珠,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
郑明珠瞧她脸色,心中放下心来,她刚才说这个话,也是有点冒险的,只是想到郑明玉送身契给她,却是通过林氏来办,她应是知道实情的,所以才说出来。
此时一见,果然林氏是个明白人,自己话里没有提过娘家,她也同样不提,只是点头称是。
两姑嫂携手站在角落里,林氏小声的把厅里的人物都重新指点一遍,因心中怜惜她,这一次说话就不那么含蓄了,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