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母冷婀闪目一觑,居然无法摸准敌人幻出数支剑影之中,哪一支才会真正攻到身上。不由得衷心赞佩地喝声:“好剑法。”黑鸠杖倏然一扫,脚下同时已走方位,避开对方凶锋。
她一杖出处,势重万钧,有如迅雷忽发。两丈外的地面,沙飞石走,劲风吹人欲倒。
石轩中掉刻回击,忽地化为一道虹光,星驰电射,晃眼间已神速绝伦地攻了七八剑之多。这一路快攻已出全力,众入只觉剑气漫天匝地而来,笼罩住鬼母整个身形。不由得都看得热血沸腾,一齐鼓掌喝采。采声山摇地动,更增加石轩中长剑威势。
鬼母大力凛骇,暗忖若在五年以前,自己恐怕已抵挡不住他这一轮功力十足的快攻,但她在应付维艰之中,仍然微露喜色。只因石轩中乍看虽是神勇无侍,其实绝不能持久。尤其这样快攻,更耗气力。
石轩中现在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轮快攻之后,突然使出绝顶轻功。身剑合一,化为一道长虹,绕敌转了四五个圈子后又寻隙发剑。他不发则已,一发便是八九剑。
天残突然大声道:“已经第五十招了。”话声虽不甚响亮,但全场皆闻。
鬼母一面挥杖抵御,一面怒目瞪老怪一眼。
石轩中意气轩扬,暗想对方何等威名,普天之下,能够接她十招之人,已寥寥无几。自己居然在天下群雄之前,接连攻了五十招,光是比起五年前那一杖,便已不可同日而语。一想及此,豪情顿发,仰天长啸一声,剑发如风,每一招俱是招中套招,变化奥妙如神。
宫天抚和张咸两人的神色不期而然地显出甚是沮丧,直到现在,他们才算是服气石轩中。人丛中忽有人大叫:“剑神加点儿劲——”群雄都骚动起来,不少人跟着狂叫剑神。这时石轩中浑身射出寒芒剑光,威风凛凛,果然像是司剑之神。
于叔初抚剑无言,茫然如有所失。
少林达摩院首座铁心大师低低诵句佛号,感叹一声。移山手铁夏辰暗觉诧异,因像他这种高僧,不但武功高强,佛法也极精深,以此灵台澄明空澈,哪能有丝毫滞碍?
“大师何事感叹?可得而闻乎?”
老和尚慈眉一扬,道:“我们论交数十年,情非泛泛,老衲心事当然不须瞒你。你可记得早先我们谈论石轩中可能因真力消耗过多而即败于鬼母的黑鸠杖下么?但铁兄请看,如今石轩中威风凛凛,剑上锋煞有增无减,我们练功多年,尚且大大看走了眼,宁不愧煞。”
铁夏辰嘿然无语,原来他本身也是一派开宗之祖,名望藉盛,居然也未看出。这等事如传出江湖,只怕会被人笑死。
铁心大师又叹道:“老衲今日不辞千里而来,主要是想亲眼看看我少林开寺之祖达摩祖师的失传剑法。风闻石轩中得了三式,奥妙之极。刚才老衲也曾看到他在本身剑法中,夹杂了数招达摩心法,但这石轩中剑出如电,已达通神地步,故此发招时宛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老衲自思本门心法,尚且无法复得,更觉愧对本门。”
那边厢天残、地缺两人心意相通,只须眉目传意,彼此便均了然于胸。这两老怪物事实上也甚气馁,因为石轩中的剑术和功力竟然高得出奇。即便教他们再如昔年之战,仅仅单打独斗的话,别说要赢石轩中,恐怕还挡不住对方三百招。
天残默想片刻,消语问道:“老二你可有妙计?”
地缺摇摇头,低声答道:“纵然合力,却恐那厮轻功佳妙,随风而逝。”
天残抬手捋住山羊须正在思忖计谋,忽见石轩中剑光四射,宛如平地涌起一幢火树银花,直把鬼母黑鸠杜震开,门户大敞。不由得失声喝好。却见石轩中浑身剑光一敛,化为一道银虹,电射鬼母敞开的门户。
鬼母冷婀左掌一拍,一股罡气激撞而出,在她身前本有数根风柱,乃是由黑鸠杖挥击时冲激而成。武功稍弱之士,碰上这些无形风往早就得飞上半空了。但石轩中剑上功力惊人,竟能刺透风柱,直取鬼母。是以鬼母无法不以期门幽风奇功护身,她的一掌方去,罡气碰上欲散未散的风柱,轰的一声,宛如有人点火燃着一堆火药,那两根风柱顿时旋合为一,掠过石轩中身边,却立刻倒压回来。而鬼母所发的罡气,此时才迎面激撞过去。
石轩中微吃一惊,方知自己求胜心切,躁急轻进,反入敌人之伏。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口中清啸一声,突然翘剑一指,使出伏魔剑法大九式中“仙人指路”之式,说出奇怪。迎面而来的那么沉雄奇怪的罡气,一碰上他的剑尖,立刻有如残雪向火,消逝得无影无踪。然后身后强风如山,始压上后背,石轩中吸一口气,身轻如絮,倏然随风飘开。
鬼母是何许人也,拿捏时候,一杖扫去。石轩中但觉架又不是,不架又不是。百般无奈,沉剑一挡,跟着身形如风中乱絮般翻将过去。他这一剑虽然只是轻轻一触,便自倒退,但鬼母一身武功,已入化境。就在剑仗一触之际,陡然运力一震,石轩中但觉下腕都为之麻木,但幸而尚能握住。
玄阴教的人都像死而复生,忽然神气起来,齐齐大声喝彩,鬼母在喝彩声中杖出如风,眨眼间已把石轩中打得绕场直退,她的杖法直到如今,才算是真的施展开来。指东打西,砸头扫脚,威猛中又夹有诡奇无比的身法。
铁心大师失声一嗟,道:“老衲又看错啦,石轩中刚才的威势,敢情也仅仅是强弩之末而已。”
石轩中自觉支撑为难,但他一点儿也不惊慌,心灵极是平静,这一点儿正是东海碧螺岛主干叔初自叹弗如之处。若论剑上功力,碧螺岛主于叔初和石轩中相差甚微,不必比较,在剑法上,石轩中正派而他的诡毒,各有所长。仅仅在收摄心神方面,于叔初自问绝不能在失利之后,尚如此镇静。
场中两人,不觉又酣斗了将近一百多招。鬼母神力盖世,越战越勇,把石轩中打得渐无还手之力。这时,只看得广场中数百武林豪雄,俱感窒息。紧张之处,扣人心弦。惊险时使人骇然汗下,竟忘了自身不过是旁边观战的人。
这一场大战,在鬼母而言,可算是生平第一次恶战,而在武林历史中,也是一次最惊天动地之争,百年以来,至此已达最高潮。
石轩中越战越觉不利,便极冷静地考虑形势。灵光一闪,掠过心头,立即下了决定,这时他的剑招已大见逊色,只因他内力屡呈不继之象,但剑上招数,却必须有最精微演出,方能挡住鬼母的黑鸠杖。然而招数如欲精微,则内力绝不能稍有浑浊,否则便弄巧成拙。石轩中便因内力不能运化至精极纯境地,故此好几次险些儿自己弄折了长剑。
鬼母冷婀不愧是武林一代大匠,在这等凶险争持之时,耐性之佳,全然不类平日。此刻虽已胜券在握,仍不露丝毫骄矜之色。又战了十余招,但见杖影如山,剑光如虹,鬼母倏然大喝一声,响震四山,一道杖影疾撞入剑光之中。石轩中玉面微见色变,沉剑一格。只见黑鸠杖化为一点乌光。点在精光耀目的长剑上。
鬼母这一招等闲不肯轻发,一发则敌人必需伤死。凡是当今武林高手,都知道她这一记“龟山天柱功”,有巧夺造化之妙。石轩中昔年曾吃过亏,如今当然知道,但知道又有何用?眼见杖尖直点在剑身上时,忙运内力护剑。忽然大骇,原来此时陡觉全身功力几已耗去大半。
剑神传……第十九章 逐名花合为闯黑穴
第十九章 逐名花合为闯黑穴
啪地一响,石轩中手上长剑,一折为二。鬼母冷婀招数未尽,冷笑声方起处,杖头挟起一团劲风,直点入石轩中胸膛。天下群雄至此不由得大骇失色,但惊噫之声未起时,石轩中左手一弹。叮的清脆一响,左手食弹在黑鸠杖上,鬼母冷婀为之退了一步。
石轩中趁隙跃出圈子,手中还有半截长剑,随手一扔。那半截长剑直陷入地中,剑柄尖端恰好与地面齐平,他慨然长叹道:“石某学艺不精,故此折剑于黑鸠杖下,鬼母你想如何处置石某,不妨当天下群雄之前说出来。”
他的话全场均清晰听到,大家虽有不同的感想,但此时都紧张的屏息静听鬼母如何说法。不过尽管有些人不以石轩中的举措为然,但石轩中的风度勇气,却足以使在场之人,包括玄阴教各堂香主在内,全都衷心佩服。
鬼母沉住那张满月似的脸庞,凝眸瞧着这个英拔俊挺的青年剑客。她的心里紊乱了一下,因为石轩中此举,的确出乎她意料之外。她极快地考虑到两点:一是石轩中如此豪气,而她身为一教教主,在天下群雄之前,假如杀死他,则日后将为天下武林所看轻。但她必须考虑另一点,便是今日如不趁机杀死石轩中,则此于功力恢复正常之后,已可和自己再来一次殊死战。假如他得回那支崆峒镇山之宝青冥剑,便已略占赢面。再加上功力方面,如经苦练之后,再有进境,则更加赢定自己。这一点嫉才之念,使得她把面子过节这些问题都置诸脑后。
在场的武林群雄,忽见鬼母冷婀面色一沉,俱都心头大震,知道鬼母今日将不利于石轩中,这时大家都不知何故,俱对石轩中同情起来。
鬼母冷冷道:“石轩中你既然如此大方,本教主今日要成全你的慷慨。”说到这里,数百群雄都为之骚然,喧声四起。鬼母倏然游目四顾,登时声响俱寂。她这才继续道:“本教主今日不便亲手杀你,你自动跳下山崖,便见你的英雄气概,天下第一。”
场中升起一阵轻雷也似的语声,大家都纷纷交头接耳,各抒己见。
倏然一声大喝,全场之人,都停口注视。只见一个青年公子,缓步走出场中,此人年纪虽然不大,但厅面广颐,气度沉凝,自然流露出一种震慑人心的威仪他朗声道:“教主此言差矣,石轩中绝不能死,否则你教主日后只落个嫉才之名,千秋万载之后,武林中人谈论起此事,必以为教主你实是惧怕石轩中再来寻事,惧怕他把你如今稳踞的天下第一的宝座夺去,如若教主不是此意,务必收回成命。”
这人正是皇室贵胄德贝勒,现在化名是金瑞,不过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自幼出入朝廷,惯见最成严壮大的场面,是以如今侃侃而言,口齿清朗。这几句话恰也说到在场群雄心坎里,因此顿时喝彩声四起。
鬼母冷婀自傲无比,立刻颔首道:“你言之有理,本教主焉能不听。石轩中,本教主如今收回成命,你逃生去吧。”
石轩中突然仰天悲啸一声,然后向德贝勒道:“兄台用心可感,但石某哪能为了爱惜微躯,而在天下群雄之前,有辱我崆峒师门威名。”
少林铁心大师居然也忍耐不住,朗朗诵声佛号,道:“石大侠不必固执,死生虽足以萦怀、但仍有鸿毛、泰山之别呢!”
老和尚这句话,不啻点醒石轩中说,他的生死,关系个人事小,但关系天下却人,也就是说,他如轻十一死,日后谁能制伏鬼母?那时岂个是邪教横行天下,荼毒生灵而无人可奈何她?
石轩中一时不悟老和尚深意,凄然一笑,道:“石某此生,颠沛流离,本无足恋。敬谢大师之言,但请恕在下有却方命。”
他这几句话在场之中倒有不少人明白他的深意,乃因朱玲已被鬼母处置,生死不明。而他又无能为力予以庇护,连问问也不能够。是以生死之事,已淡然置之。
鬼母见他执拗,心中暗喜,却不好说什么话。东海碧螺岛主于叔初也是个心胸偏狭,不能容物的人。忽然挺身尖声叫道:“石轩中你何必假惺惺作态,本岛主劝你还是赶快逃生去吧。”
他的话激得石轩中怒火填胸。不但是他,其余稍有正义感的武林人,下论黑白两道都大不以于叔初此言为然,议论之声一时大作。
忽有一个玄阴教徒满身浴血,闯入人丛中,大叫:“教主救命。”
群雄顿时为之大识,纷纷自动让出一条通路。部见刷刷两声,白无常、黑无常姜氏兄弟,捷如飞鸟般纵落那教徒身边,各执一臂,把他架起来,晃眼已到鬼母面前。
那教徒身上负例甚深鲜血涌流不止,声嘶力竭地道:“禀告教主,适才有三人擅闯圣坛,将留守的兄弟们尽皆杀死……小的……也差点儿命死当场……”那教徒说至此处一便已晕厥。
鬼母环顾场中一眼,只见本来留在圣坛内阳重干龚胜、银髯空卫浩等都出来观战。那些敌人既敢侵犯玄阴教圣坛,不由说也是武林高手。这样留守在圣坛内那些地位较低的弟子们,如何能与来犯之人对抗?不由得在心中叫了一声罢了。但石轩中之事,比什么都重要,甚至连手下一众香主,也都无人移动回坛截敌。
史思温跃到师父身边,恳求道:“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