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给我一杯。‘他阴郁地躺在小牛皮沙发椅上,伸直腿。
石怀天瞧了他一会,拗不过他,唯有顺从。
‘别喝太多,免得等下睡着了。‘他殷殷叮咛。
石介天连灌了数杯,微有醉意,蓦然大笑了起来;那不具目的的笑声,凄凉之余,隐隐泛着悲哀。
‘晚上不是用来休息的吗?为什么我跟别人不一样?‘他愤恨地大吼。‘继续折磨我啊!老天爷,反正我已经习惯了。哈……哈哈……哈哈哈……。‘他凄厉的笑声如寒夜中穿越竹林的冤魂呼啸,悲凄且刺痛人心。
‘介天……‘石怀天拿走弟弟手中半倒的酒杯,心痛不已。往事历历在目,那样深幽又令人害怕,无止尽的夜将会无止尽的撕裂他们的心。
‘怀天,她为什么要生下我们?‘他醉意醺然,英俊的脸庞尽是孩子气的茫然,‘不爱我们,她为什么要生下我们?‘‘别想了,事者已矣。‘真脆弱,这样的介天太脆弱了,随便一碰就碎,他得看好他。
‘不!‘他狂怒大叫,激动地用食指戳着自己的胸口,‘她永远都在这里,像个鬼魂缠着我,永远不会放过我。‘他仿佛再也承受不了似的,冲到酒柜前拿起酒瓶猛灌。
‘她已经死了,死人不会伤害人。‘热气涌上了石怀天的眼睛,他痛苦地别开头,不想目睹介天的哀号。眼见唯一的弟弟日夜受折磨,他却无能为力,那种椎心刺骨的痛楚并不好受。
‘会……她就会!‘石介天打着酒嗝,眼神涣散,‘你告诉她,我已经长大了,教她……教她别再来骚扰我,不然我对她不……不客气。‘一丝惊恐掠过他时而威协、时而脆弱的眼底。
‘介天,别再喝了。‘再喝下去,他会睡着。介天最不能忍受的痛苦以夜晚为最,他一向是白天睡觉,晚上工作。
‘别让我睡着……意识到哝哝的睡意朝他席卷而来,石介天害怕地向哥哥求救,‘怀天,千万别让我睡着。‘石怀天痛苦地拿出备妥的安眠药和在酒里,命令他喝下它。到了这种地步,他只能这么帮助他了。
石介天不曾怀疑地灌下酒,毕竟怀天是他唯一信得过的人。
望着沉沉睡去的弟弟,石怀天知道他将会一觉到天明,不再半夜惊醒。到底是什么原因逼出了介天好几年不曾有过的梦魇,他很想知道。
***‘因为体育馆的电力不足,以致于施工日期……‘‘这些都不成理由。‘他三两下拨回单行书的推托之词。
‘有好几位名模撞期,我在考虑……‘‘不考虑新人。‘石介天一口回绝。
‘彩排时有几位化妆师不克前来……‘单行书终于领教到他固执、不可一世的脾气了。
‘不来就告诉他们,以后别再出现。‘他冷冽的眸光隐隐的投射在临时走台上,一瞬也不瞬。
‘可是你最后那批设计图还没出来……‘就算万世具备,也欠东风。其实他有许多备用的设计图,为什么非临时重新设计晚礼服系列不可?
‘你只要管好、做好份内的事,其他的事我奉劝你少管。‘石介天不耐烦地指示化妆师过来。‘还有,国内各大报章杂志及媒体要密集做宣传,别忘了网路。‘‘可是石先生……‘单行书极其无力的想挽回些什么。石介天亲自设计的会场因工程浩繁,经他和工作人员讨论的结论是,四月二十八日根本没办法完成。
‘做不倒就不要一口允诺。事在人为,天底下没有所谓不可能的事。‘石介天懒懒的语调中盛满强烈的不悦,‘电力不足,想办法借到发电机;人手不够,是你办事能力有问题;模特儿撞期,是你协调能力待加强。做事要有魄力、有组织,优柔寡断绝成不了大事。‘‘我……‘单行书被损得灰头土脸,大汗淋漓。石介天太优秀,他总以为每个人都和他一样有魄力和驾驭众人的气势。他这些天为了和他的设计图搏斗,差点精神分裂。
‘还有,想办法说服你未婚妻配合我……‘石介天不耐烦地说着,眼神突然被临时走台上的模特儿吸引,深锁的眉心不知发现了什么几乎扭成一团。‘崔西,你明天不用来了。‘他听似平淡的口吻,不高不低,低沉的嗓音除了原有的磁性外,还多了一丝不可错认的强硬。
石介天当着近百名工作人员面前,开除了这位娇滴滴的超级名模,举世哗然。
‘介天,我……‘那个名唤崔西的名模特儿一改先前敷衍的姿态,泪眼欲滴,希望能挽回他的心意。时装界都知道被石介天驱离的模特儿,将会光速般消失在秀台上。她不该以为她和他几次云雨后地位会截然不同,不该笨得以为石介天那双狂野、如醇酒般醉人的眼眸里,会有哪个女人是与众不同的。
‘走开,以后不准出现在我的地方。‘石介天毫不留情地挥动他强劲有力的手指,示意她离开。
他最痛恨恃宠而娇的女人,名模如何糜烂过日子与他无关。她们或许是好床伴,但如果她们连本分都不会拿捏、公私不分,在工作上用嗑药过度的态度来应付他的秀,那们她们可以滚回她们的床上继续醉生梦死;他不介意在那里和她们厮磨,却绝不准她们再出现在他的秀上,破坏他的格调。他的除名一向是永远的。
‘我……我保证不再……‘崔西试着挽回。
石介天丢了个不耐烦的眼神示意助理将她带走。他要有经验的模特儿是为了打响这一炮,可不是为了伺候她们。
崔西事件大大的提振士气,所有懒散的工作人员为保工作,都不敢再漫不经心。单行书对他说一不二的绝情感到害怕。连其他名设计师唯恐呵护不及的崔西他都能如此对待了,他又怎会将小小的单氏公司放在眼里。
‘那么我先离开了。‘单行书决定乖乖地闭上嘴巴,想办法解决难题,避免触怒石介天。天底下没有哪样工作难得过与石介天讨价还价。
‘别走,我的话还没说完。‘石介天冷沉地望向屋子的另一头,有些心绪不宁。‘我的设计图需要你未婚妻来配合,你如果不想我们的合作案告吹,试着说服你未婚妻做些必然的牺牲。‘‘必然的牺牲?‘单行书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你以为我指的是她的身体?‘石介天嘲弄的睨他一眼。
‘不……我指的当然不是这个。‘老天,动辄得咎。
‘你把话带到,她就知道了。‘裴絮一整天没和他说上半句话,连平常的冷嘲热讽也省了。她执意当他是隐形人,唯一让他知道她仍余怒未平的是她那双平静无波、偶尔会控制不住流露出杀人欲望的眸子。他应该不在乎的,可是他在乎,而且十分在乎。
‘絮……‘单行书等石介天走开后才纳闷地走向她。
‘怎么了?‘裴絮努力扮好笑脸,一扬起头便对上石介天投来的厉视。他以为他对崔西发威,她就会怕了他?
‘絮!‘单行书看到她青紫的半边脸,尖声惊叫,‘你的脸是怎么回事?‘‘被暴徒袭击。‘她恨恨地用犀利眸光杀了石介天一眼,才缓缓调回,温柔仰视行书。
‘在这里?‘单营书又惊又恐,当了真,‘有没有报警?‘裴絮被他的慌张逗笑,‘行书,你真有趣。‘也许嫁给他也不错,和石介天一比,他简直就是最纯善的天使。
‘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他拉着她往外走。
裴絮没有阻止他,正想出去透透气。
‘现在离下班时间应该还早,不是吗?‘石介天堵在门口,挡住他们的去路,淡淡地哼着。
‘呃……石先生,我想带絮去医院看看她的脸颊。‘单行书开始紧张了,他的镇定一碰到石介天便消失于无形。
石介天趁势瞥向裴絮,语气冷淡,‘我看她很好啊!‘他的手劲太大了。
裴絮扭开头,连应付都懒了。‘走吧!我想我有告假的自由,如果他不高兴,可以记我旷职。‘石介天阴森森的眼眸陡然升起一股怒焰,‘把我的话告诉她,如果她拒绝,我将不惜终止我们的合作关系。‘他愤然离去,为裴絮的态度恼火,却不知心理的烦躁所为何来。
‘他在暗示我什么?‘裴絮不明所以地拉着呆楞的单行书往前走。
‘他只说要你做必然的牺牲。‘他楞楞地答,一头雾水。石介天好像对絮很反感?
‘喔?他这么告诉你。‘裴絮淡淡地笑着,美眸凝聚炽焰,‘那个卑劣的家伙。‘他的言下之意是不准她搬回单家了。
‘是不是你们又……‘单行书为难地想问又不敢问。
‘我们是死对头,如果你不想我翻脸,我劝你最好别在我面前提起任何和他有关的暗喻。‘她烦躁地打断他的话。想起石介天的吻,他火热不饶人的舌,诱人的眼眸,和发了狂的模样。一缕春风柔柔地吹过心扉,拂皱了她纷乱的心湖
33
‘行书……你真的想娶我吗?‘裴絮在‘幻灵‘门口拉住单行书。他这几天的殷勤颇让人感动。虽然这他这个礼拜天天到这里陪她吃晚饭,是她答应留下来的交换条件,但是她看得出来他并不引以为苦,反而甘之如饴。面对他的傻劲,她不得不感动。
‘这还用说。‘单行书毫不迟疑。
‘我会认真考虑。‘她甜甜地笑着,‘我想,我应该可以忍受织罗妹妹的妒意到她出嫁为止。‘她故作开朗地眨动眼睛,心灵深处有一股化不开的忧愁,石介天的影子已经悄悄占据了她的心。
‘妹妹是妹妹,我爱的是你。‘他兴奋地搂着她,为她的转变狂喜。他向她求婚何止三年,她从没有认真的答覆过他。皇天总算不负苦心人。
‘生日那天,我会给你答覆。‘真巧,四月二十七日,那是发表会前一天,适巧也是她的生日。裴絮温柔地偎着他,‘不管我作了什么决定,都要谢谢你在爸爸去世这几年陪伴我,替我加油打气。‘虽然他的打气往往是多余的。
‘絮……‘他感动地搂仅她。
‘还有……‘她诡异地仰高脸,溜动浑圆有神的眼珠子,‘谢谢你包容了我的好动这么多年。‘毫无理由的,她突然想谢他。
‘说什么傻话。‘单行书冲动的亲吻她。
裴絮无法拒绝他的吻,单行书一向如此,喜欢将他的兴奋行动化,其中尤以亲吻最具代表性。她可真担心讨到这样的老公,万一他在公司也常常兴奋过度,那可怎么办。
石介天搂着元千爱走下中庭正要离开公司,突然看到门边有对情侣正在拥吻。他原是不以为意,直到那对情侣情哝意切地完全分开了,他才看清楚那两人的脸。
‘他们的感情真好。‘元千爱甜蜜地偎紧他,笑说。看样子,裴絮和单行书的好事近了,她总算了却一桩心事。
石介天脸色微微一变,好整以暇地走近浑然不觉得他们。这礼拜他没有和她交谈过,连公式上的交谈也大多三言两语带过,裴絮冷淡的态度惹恼了他。
‘看不出来裴小姐是那种热情如火的女郎。‘他凉凉地讥讽。
裴絮和单行书反应不一地回了头。裴絮是不甘示弱地瞪着他,单行书则手足无措,像被抓到了小辫子。
‘好说,石先生的兽性不也隐藏得很好。‘她拉着单行书和他们擦身而过。这样也好,她无法在准备接受行书的同时,应付石介天。
‘絮,别说了。‘单行书紧张得忙打圆场。
她和石介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元千爱感受到枕边人全身散发出来的怒气。
‘裴小姐,请留步。‘元千爱拉住石介天,优雅地转过身。
‘元小姐,有何指教?‘裴絮不甚有力地回过身。小姐来,小姐去,听了心都凉一半。
‘介天有一批重要的设计图流出市面,你知道吗?‘她仪态万千,客客气气的询问里摆明了怀疑。
‘这是怎么回事?‘石介天沉静地问道。所以今天千爱才会来找他出去。
‘你在怀疑我?‘裴絮不动如山,反而笑了出来石介天的设计图被偷,她的嫌疑当然最重,因为他的设计图除了他自己以外,就只有她看过。
‘絮!‘单行书猛抽了口气。
‘别人可以问我,你不行。‘裴絮阴郁地闪了下眼神,甜蜜的脸上笑意依然。
‘绝不是她做的。‘石介天淡淡地凝望裴絮,言简意赅地拨回原千爱的怀疑。
‘我也不想怀疑她。‘元千爱同情地说,口气中的悲悯分明已定了她的罪。
‘我说不是她做的,就不是她做的,没拿到证据前,不要随便诬赖人。‘石介天阴寒地转换眼神。
他居然在为她说话,居然比行书还信任她?!裴絮吃惊地望向他,秀眉挑高无言地询问着。为什么?是因为他打了她一巴掌,想赎罪吗?在事情发生一个礼拜后?为什么她会觉得她和石介天的关系起了微妙的变化?为什么他要让她觉得他在赎罪?她明明怨气难消,却是满心欢喜,只因为他不曾怀疑她。
‘可是……‘‘这件事到这里为止,我不想再谈。‘石介天独断地打断元千爱的话,纠缠着裴絮的黑眸依旧凝在她眼里,也抓到那抹软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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