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走漏了风声还是被嗅出了什么,刘小军再也没有轻易在县城公开露面。派出所组织了几次秘密抓捕行动,都没有收获。
4
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温和县城居民沉浸在中秋节合家团圆的祥宁气氛之中。
这一天,正好轮到我值班。对于节假日值班,大家都已习惯了。
晚上22时40分,我与联防员欧阳东、肖福驾着警车在县城的主要街道巡逻着。
喧闹了一整天的新安县慢慢地静了下来,还有一些人踽踽漫步街头,偶尔行驶的小车颠着屁股疾跑。我呼吸了几口清凉的空气,莫名其妙地念叨了一句:“每逢佳节倍思亲!”
当来到了县城最为热闹的去处——文化馆舞厅门口的时候,我便决定进去看看,一来可了解一下治安情况,二来过节的时候回来的人特别多,说不定还能碰上个把回家过节的逃犯呢。
舞厅设在三楼。老板娘见我来了甚为高兴,殷勤地跑过来又是递烟又是叫小姐倒茶,我扬扬手问:“情况还好吧。”
“好是好,我这舞厅还不就靠这段时间回来的人多,生意才比以前好多了,但前几天舞厅里发生过一次打架,打得好凶哩,可把我吓坏了,你们来这里走一走,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谁打架?”我一边制止正要倒茶递烟的老板娘.一边用警惕的目光扫视着舞厅门口的出入人员。
“‘军长’率一伙人打一个人,差点动刀了。他现在还在里面呢。”
我心里一个激灵:“军长”!不就是刘小军么?
我一阵亢奋,真是无巧不成书呀,找了你那么多天都找不着,这下终于露面了。
我立即吩咐两个联防员一齐守候在舞厅惟一的出入口,做好抓捕刘小军的准备。
约23时15分,还陶醉在“蹦的”带来的兴奋之中的刘小军一出舞厅,就被等候在门口两侧的我们一把按住,拖下搂推上了警车。
“我犯了什么法,你们怎么能够随便抓人!”身强力壮的刘小军歇斯底里地大嚷。“我前年砍‘国民党’的事不是了结了吗?我还有什么事?”
跟随其后的几个小喽啰想上前拦阻,被我一声呵斥,停住了脚步。
一路上,刘小军喋喋不休,好像受了莫大的冤枉似的。
23时20分,警车驶进温和派出所,我命令欧阳东将刘小军铐在办公室的窗户上。
正当我掏出手机将抓获刘小军的情况向值班的丁局长汇报时,五六个凶神恶煞般的年轻人冲进派出所,齐声责问我:“‘军长’犯了什么事要把他抓起来?”
我见为首的年轻人是祝磊,便知“来者不善”,便喝令祝磊等人出去。
祝磊是何许人也?
祝磊,外号“磊子”。1982年3月26日出生,初中文化,家住温和镇白云路16号,无业,1999年因故意伤害罪被劳动教养,不知何因所外执行。出来后跟刘小军混在一起。
祝磊没有理会我的命令,反而纠缠我要我高抬贵手:“戈指,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照一下,大家都是在社会上混,你帮了忙,我们兄弟不会忘记你的。以后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只要你吩咐一下,我们绝对没有二话,是不是,兄弟们。”
“是呀,是呀,只要戈指发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其他几个人连连点头哈腰。
我顿生一阵厌恶,轻蔑地说:“谁跟你们是兄弟。我要工作了,你们出去吧,你们再呆在这里就是妨碍我执行公务了。”
祝磊狠狠地盯了我一眼,很不情愿地离开了办公室。
为防意外,我命令欧阳东把派出所的两扇大门都关上。
丁局长听完了我的汇报后指示:“立即将刘小军刑事拘留,送往看守所。我马上通知法制科值班民警准备好有关法律手续。”
得到命令的我不露声色,走进办公室对刘小军说:“你跟着我去局里一趟吧。”
刘小军听后大惊失色,犹如一只困兽隔着办公室窗户对在门外聚集的祝磊等人喊叫:“他们要送我‘上山’(进看守所)。”
我一看情形有些不对,立即猛地一推,将刘小军推上警车,欧阳东押着他坐在身边,肖福则跑过去将派出所的大铁门打开。
我跳进驾驶室,发动吉普车,雪亮的车灯射向院外,此时肖福正在打开大铁门。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在打开大铁门的瞬间,只见祝磊等七八个人掀开肖福,猛冲到吉普车的左侧,祝磊猛地将车后门拉开。这时,见来了援兵的刘小军如困兽犹斗,死命地往车外窜,已经反映过来的欧阳东拼命抓住刘小军戴着手铐的手,祝磊等人则拖着刘小军使劲往外拉。
终因实力悬殊太大,刹那间,刘小军挣脱了欧阳东死命拉着的手,挣扎着跳下警车就往院外跑,这一切在数秒钟之内完成。待我跳下来不及熄火的警车拔腿就追时,刘小军已经跑出院门,一头扎入黑沉沉的夜幕。
我边跑边掏出手枪,顶火上膛。
“砰!砰!”两声警告的枪响,在夜晚显得格外刺耳,但这并未制止刘小军亡命的脚步,借着黑暗,刘小军带铐逃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我有些懵了,但马上返身抓住了两个参与冲击的家伙,并掏出手机拨通了丁局长的电话。
得知刘小军脱逃的消息,丁局长怒发冲冠,立即组织110、刑侦、治安等20余名民警赶到温和派出所,督战搜捕直至凌晨,将4名参与冲进派出所劫夺刘小军的歹徒抓获归案,但刘小军、祝磊已逃之夭夭。
劫夺刘小军案犹如一块巨石碰到平静的湖面,激起阵阵波澜。这起冲击派出所劫夺在押疑犯事件在社会上产生了极为恶劣的影响,一时间,各种非议诘难也接踵而至:
“派出所的人真没用,抓个人都抓不住。”
“说不定是警匪一家,故意放跑了的。”
“那个军长真了不起,到了派出所都有一帮人救他。”
……
第四十五章 剥茧抽丝
1
突如其来的事件让我沉浸在难以名状的气愤和难受之中,虽然丁局长并没有批评我,但我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的军人性格注定了他是不听解释,只在乎结果。
唯有一个办法:将功不过,抓获“军长”。
我像一个誓死不归的壮士,来到丁局长办公室,主动请缨,要求具体负责刘小军一案,并郑重表态:哪怕刘小军逃到了天涯海角,我都要把他抓回来!
丁局长看看我,认真地说:好,就看你的了。老子参加工作这么多年,还真没有碰到过有这么大胆子的家伙。刘小军和祝磊这两个家伙一定要想办法抓住,不然的话影响太坏了。
我庄重地点了点头。
我此时才知道,我与“军长”的较量真正地开始了。
当时谁也没有想到,这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竟会如此轰轰烈烈,不但带出了一个带黑恶性质的团伙,而且涉及到广东两地…
那些日子我一直在纳闷,单凭派出所当前掌握的一些情况,刘小军、祝磊根本犯不着冒天下之大不韪呀。一个敢脱逃,一个敢抢人,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的?像他们也是进过宫的人,难道不知道在公安机关抢人逃跑是另一种罪行吗?莫非背后有更深层次的见不得人的罪恶?
一定要揭开刘小军的画皮。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我对郭鹏和彭勇说:“不破此案,大家就不要想消停了。”
郭鹏庄重地说:“没有问题。”
彭勇此时也一脸严肃:“你指向哪里我打向哪里。”
我没有开玩笑的心思:“来,我们一起来研究一下下一步的工作方案。”
第一步:开展调查,收集刘小军的违法犯罪证据。
通过我们大量艰苦细致的工作,终于使线索和疑点汇集起来…
——据一开“拐的”的下岗职工刘某反映:1月26日,他开着“拐的”与经常随从刘小军的“马仔”刘相久的摩托车发生一点小碰撞,刘小军带着刘华东、罗蔚、王小富等人赶到后,将他打了一个鼻青脸肿,并好说歹说赔了2600元钱才脱身,迫于淫威,连案都不敢报。
——承建高新林科所护坡工程的吴某至今还记忆犹深:闻讯而来的刘小军、罗蔚、刘小强、刘华东、刘金彪等人以“大家都混口饭吃”为由要“入一股”。吴某深知这伙人得罪不起,赶紧奉送一万元,将他们打发走才算完事。
——某饮料厂的伍某因生意上的纠纷被人砍伤,在医院住院,为防对方再次报复,请了刘小军保护。刘小军派罗蔚、刘金彪到医院转一圈,便得“保护费”2000元。
——据已抓获的另一流氓团伙成员周志强交待,2000年9月,刘华东、李增峰、王小富等人在刘小军的指使下,挟带凶器,在文化馆舞厅门口将周志强拦住,二话未说,刀枪齐上,血雨纷飞…
——据群众反映,刘小军在县城无人敢惹,无人敢碰。他和祝磊、刘强、罗蔚、刘华东等人常常出人各类娱乐场所,从来都是跳霸王舞,吃霸王饭,坐霸王车。一遇不从和不满,都是大打出手,并且威胁:如果报案,杀掉全家。
——据那天在派出所抓获的几个喽啰交代,刘小军内部已经网罗了30多个人,为有所区别,他们皆在手臂或背部纹以“剑”、“蛇”图案,其中刘小军背部纹蛇,刘华东、刘会民臂部纹剑,王小富左剑右蛇…在他们内部称谓“剑蛇帮”,
这个“剑蛇帮”组织严密,从帮主到一般喽罗,分为三个层次,呈“金字塔”型。刘小军凭其头脑灵活、足智多谋、阴险狡诈、心狠手辣稳坐“帮主”交椅,祝磊、刘小强、罗蔚、刘华东等骨干成了其左臂右膀,都尊称其为“老大”或“军长”。刘小军出行总有两三个随从,好不威风。学着“老大”的样子,祝磊、刘小强、刘华东等也纷纷发展“下线”,收留那些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大事不犯,小事不断”的社会渣滓做“小弟”。为巩固帮派势力,他们还偷偷打造了一批刀具,专门用于械斗。其中有个喽啰反映,刘小军和深圳的黑帮常有联系,经常到深圳吃喝玩乐。
敲诈勒索、寻衅滋事、故意伤害、流氓斗殴、横行霸道…如此看来,派出所劫夺刘小军事件就绝非偶然了!
2
县局对该案非常重视,专么召开会议研究案情,在会上,我详细汇报了所获得的有关刘小军的所有情况。
在会上大家一致认为,派出所的前期工作卓有成效,根据已经掌握的证据与线索,刘小军一伙为了达到暴敛钱财、为非作歹、称霸一方的目的,胆大妄为,蔑视政府,蔑视法律,纠集一批有前科劣迹的社会闲散人员充当打手,购买、私藏刀具,采用暴力手段肆意砍杀,猖狂作恶,形成了一个成员相对稳定、组织较为严密的犯罪帮派,已经初步具备了黑社会性质犯罪团伙特征……
丁局长愤慨地说:“同志们,我越来越感到这是一股带有黑社会性质的典型黑恶势力,就好像是社会健康肌体上的一个毒瘤,如果不及时割掉,就会危害人的健康和生命。这场斗争是尖锐复杂的,大家不要掉以轻心。鉴于打击黑社会的复杂性,大家一定要纪律严明,严守机密。不把刘小军这一犯罪团伙打掉,温和县城就难以安宁,难以向上级向全县人民交待,这也是我公安局长的耻辱。”
鉴于这个案子非同小可,局党委决定,抽调刑侦、治安、法制和温和派出所等部门有着丰富侦查工作经验的精兵强将组成“打黑除恶组”。由张政委亲自出马担任组长,我和彭勇为案件具体负责人。
听到这个决定后,我突然感觉到整个人都处在一种从未有过的亢奋之中。
剑已出鞘,该是亮剑的时候了。
2001年11月11日。凌晨,温和镇金家村委会治保主任跑到派出所来报告:其儿子在深圳被刘小军打伤了,还被抢了钱。半小时前,其儿子从深圳返回时正好跟刘小军同坐一辆班车,在即将进入新安县城的时候,刘小军在郊外的一个加油站就下了车,还带走了一辆豪华摩托车。
刘小军露面了!原来这家伙一直躲在深圳呀。
李所长立即调集所里全部警力,兵分两路:一路由我带队直扑刘小军家,一路由他自己带队前往刘小军有可能逃窜的方向搜索。
我们几个人直扑刘小军家里,在其房屋周围作了布置之后,我敲响了铁门。
过了许久,刘小军父亲才很不情愿地打开门。
我扫视了一番,见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便问:“军长回来了吗?”
刘小军父亲冷冷地蹦出一句话:“没有。”
自那天刘小军脱逃后,我组织了几次抓捕行动,其中也到过刘小军家里,每次我都劝刘小军父亲要他做其儿子的工作,但没有想到的是,刘小军父亲摆出一副老子是老子儿子是儿子两不相管的口气说:这不管我的事,你们有本事去找他。
这次我还是耐着性子劝:“老刘呀,你也曾经是村干部,是一个共产党员,还当过县人大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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