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是哪种材料,正如同陈彪说的,糊弄的成份居多。新来的张政委分管政工科,他毕竟是搞文字的出身,所以对遣词、造句、布局、谋篇以及文字水平、文章的创新精神的要求也愈来愈高,在他面前,要想糊弄看来是比较困难。
看来碰上不搞文牍主义的领导,算是有福之人。可偏偏伺候的是文字功底深厚的政委,倘若是材料要得比较急,政委来不及修改,还容易蒙混过关。若是一篇带有指导意义、统领全局、一管全年的工作报告,政委就对文字的要求近乎苛刻,反复修改,就苦了我这个捉笔弄刀的,哪怕自认为写得还有些思想有些文采有些深度,但有时也会被他改得面目全非。甚至几易其稿后,最终又回到了初稿的水平上。作为我来讲,心里可能不以为然,但是领导修改的,你不得不照办。
久而久之就有些烦了,烦那些我认为是现代八股文的东西,公文公文,不就是八股文吗?八股文除了领导看看,还有谁回去研究呢?用完之后不就成了一堆废纸?不过,对一些侦破通讯稿件,我还是乐之不疲的,一来有些成就感,二来可以家喻户晓,三来可以得点稿费,弥补一点家用。
那时候,公安局的目标管理考评内容里宣传报道是有硬指标的,要求一定要完成省级、市级、县级几篇几篇。未完成任务的则要扣分,何况这个宣传报道属于加分项目,超一篇还有分加,如果上了省级,加分更多。所以有些派出所或其他什么单位的一到目标管理考评的前夕就慌了,纷纷找关系要发表一些稿件,因为在基层会写点东西的实在太少,更何况压根没有这个宣传意识,即使有,靠自己单位上的水平,又往往石沉大海。
这样一来,一些单位一有像样的案子,就叫到我帮他们写写侦破通讯发发新闻稿,打上他们单位上的一个人的名字,从此我就成了抢手货。
4
还没有等我正儿八经地在政工科上几天班,妻子十月怀胎即将临盆让我俩随时处于“待命”状态。
妻子正好学校放暑假,就来到我这边住了。几个月前,秘书科为我调整了一套房子,说是一套,其实就是局里人说的那种母子间,何谓“母子间”,就是七十年代建的上面还盖了瓦的那种平房,进门一间十平米的房间,可作客厅,然后进去就是稍微大一点的卧室,再进去就是一间厨房。这种“母子间”连卫生间都没有,还要跑到附近的公共厕所去解决问题。但就这种房子,我还是沾了在秘书科工作的光,不然的话,说不定还搞不到呢,毕竟局里还有一些参加工作不久的小伙子也没有房子,当然我申请要房还有一个充分的理由:我结婚了。
在拿到钥匙以后,我请人将房子重新刮了一道仿瓷,刮得雪白雪白的;听说房子比较潮湿,就在地上也刷了一道红漆,然后打了一组组合柜,买了一张床,“新家”算是落成了。
妻子颠着大肚子在“新家”住下了。得知我调到政工科了,就笑着说:肚子里的家伙好像要急于出来为老爸的“提拔”祝贺呢,我感觉他(她)有些不安分了。
是吗?我凑到她的肚子边听了一下,是好像在动呢。
没有想到,就在几天后的晚上11点多钟,我正好伏在桌上爬格子写一篇侦破通讯,便听苏蓉说有些肚子痛,可能有情况了,我急了,马上屁颠屁颠地赶紧往县妇幼保健院送。
在身边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我冷静地完成了一系列的入院、进产房的手续。
经过一番折腾,小家伙临世了,哈哈,带把的,重7。1斤!
其实在这之前,我曾经带苏蓉到照B超,但那医生到底是讲究点职业道德还是因为我没有给点好处,不肯对我讲腹中的家伙是男是女,于是猜是男是女成了我和苏蓉有事没事的话题。
苏蓉便问:你是希望生个儿子还是女儿?
我抱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随便,都一样。
在听到第一声啼哭的时候,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像是期盼已久的“判决”降临一样。
当护士面带着职业性的表情告诉我是个儿子的时候,我发现我的手心都出了汗,这时才发现原来我内心还是希望要个儿子。
满月的当天,我为儿子取名为戈啸川,因为这一年是虎年,我又喜欢画虎,更希望儿子日后能够像虎啸山川般大气、侠义、有出息。小名呢就叫“川川”,多念叨两遍,感觉还不错。
家庭身份“升格”后的我一段时间都是眉飞色舞,下班一回到家,我最大的兴趣便是逗那小不点玩。由于奶水充足,这小子出生后几乎是一天一个样,长得又白又胖,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极大的兴趣和好奇心,乌黑的眼睛总是滴溜溜地转,真是人见人爱。每当我坐下来抱他面对面放在我膝盖上对他说一些不管他听不听得懂的话的时候,这家伙便习惯性地喜欢往我身上“画地图”,有时几乎就撒在我脸上,但我一点都不气恼,反而哈哈大笑,弄得这小子莫名其妙地看着我,觉得有趣极了。这家伙还有一“绝招”——把尿撒到自己脸上。有一次他在床上睡着了,因为是夏天,身上没盖什么,睡梦中尿急了,他一边拉尿一边伸懒腰,四肢全抬了起来,这样一来就尿就成一条抛物线全拉到他自己脸上了,他被突如其来的东西浇醒了,睁开眼一看,我们在旁边都乐坏了。这时才觉得儿子的出生原来会给一个家庭带来这么多的乐趣。
父亲和儿子生活在一起,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对我来说,却不那么简单。很快地,妻子的产假休完了,回到祥宁师范上班了,儿子自然带了过去,双方父母都没有空带小孩,就请了妻子的表妹过来帮她带人。因为两地分居,我只能每周一次或间隔更长一点时间才能和妻儿短暂地相聚一次,然后再依依不舍地分别。而每次到了家里,才有种家的感觉。孩子需要父母,父母同样需要孩子。一家三口,平静而温馨地生活在一起,是人生的最大幸福。这是我儿子出生以来的一个最深的体会。当然,我知道世界上并不止自己一个人、自己的儿子不能享受那样的幸福,还有很多人,包括我们这一批的孙涛、陈峰、王幼滨等等好多个两地分居的,他们和我一样盼望着周末和休息日,每每想到能够马上看到自己温柔的妻子、调皮可爱的儿子,便涌生一种渴望,奔波的辛劳、工作的压力也就抛在脑后了…
第二十九章 逃狱
1
这一年,长江爆发了1954年以来最大的洪水。据统计,这次的抗灾工作前所未有:动员了30万军人,包括100多位将军、500万民兵和800万地方官员、工人、农民。还有这次的损失也是前所未有:到8月中旬,受灾死亡人数已经超过了2000人,另有2。4亿人因洪水肆虐而撤离家园。9月,死亡人数已逾3000人,5000多万英亩农田被淹,500万间房屋坍塌,经济损失达200亿美元。
“98抗洪”成了当时国人最关注的一件大事。全国各族人民都在“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我立即建议局里举行捐款捐物活动,以表示对灾区群众的一点心意。这得到了张政委的大力支持。
以往每每要求民警捐款总有些反映,不过也是,在县里不知道怎么搞的,要捐款的地方特别多,什么扶贫要捐款、救灾要捐款、教育附加要捐款、希望工程要捐款、局里哪位民警得重病要捐款…名名堂堂好多种,弄得一些民警说“年年要捐款,好像我们就是富翁大款似的。”有的科室的同事将钱交过来的时候一边牢骚满腹:“要说捐款也可以,但是哪有这样摊派的啊。我们一个月还不到800块钱,今天捐20元,后天捐30元,哪里承受得了。”但牢骚归牢骚,大家一般对政工科下发的要求捐款通知还是会执行的,这次“98”抗洪的捐款,我在通知里也没有作捐款数目上的要求,革命靠自觉,捐款也靠自觉,强求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8月18日,局里举行捐款仪式,我又跑到电视台将记者也叫了过来,在县局院子的大空地上,机关的所有民警都穿上橄榄绿,准备好了要捐的纸币。
开始了,丁局长做了一番动员讲话,然后,局党委成员按照排位顺序,跟在局长身后,将早已准备好的纸投进本人做好的一个大大的捐款箱…
这次捐款得到了空前的成功,大家对这次百年未遇的“98抗洪”表现出了特别的关心,很多人的捐款数额都明显超出了以往的各种形式的捐款数额。经过统计,全局捐款数达到近2万元。这也意味每个民警最少捐了有50元,就连以往的牢骚话这时都没有听到一句。
当把捐款交到地区公安处的时候,得知:在全区的公安系统,新安县的捐款捐物活动开展得最早,在捐款数额方面也是排在全区第一。
局长、政委闻讯后乐呵呵的。
2
教育整顿之后,机关里的人上下班必以往准时多了。
这一天的上午我象往常一样,准时来到办公室上班,正要整理近段时间一些单位报送过来的材料,突然,两声“啪啪”响引起了我的警觉,很像是枪声。紧接着,传来一阵刺耳的警铃声。顿时,整个办公楼都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果然是枪声,事情很快得到证实:原来离局办公大楼不到百米的看守所里发生犯人越狱!一个外号叫“黑皮”的犯人于八时左右借出来晒被子之机,趁看守一下子没有注意,突然将被子压在围墙的电网上,然后翻越围墙跳了下去,在岗楼站岗的武警哨兵见状立即鸣枪警告,但逃犯一下子钻入看守所旁边的村庄里不见了。
在家民警几乎倾巢而动,丁局长以他那特有的军人作风很快进行了分工。这位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转业军人此时此刻脸上象挂了霜,他没有想到,刚上任不到几个月,就发生这么一件恶劣的事情,能有好气吗?
不到十分钟,百余名民警、武警官兵把看守所旁边的村庄围了个严严实实,该村通往115国道、329国道的路口要道也统统卡住。从该村的地理位置来看,逃犯要在几分钟之内跑到公路上拦车逃跑几乎是不可能。
按照部署,百余名民警、武警官兵分成五个搜捕组,各个搜捕组按照划分的区域进行拉网式地对该村庄挨家挨户进行搜查。
村庄里很快紧张起来,当听说是有个逃犯逃到他们村庄上来了,一些村民吓得要命,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之间被走投无路的逃犯作为人质被挟持那真是大白天碰到了鬼。
我被编在第二搜捕组,在搜索过程中,我从经办该案的刑警口里得知这个逃犯“黑皮”是新安市里的一个重大流氓团伙的头子,据说,他的手下有几十号人,手下为了将他搞出来,甚至开了20万元的高价!我心里便想,希望这个家伙是被我们这个组发现,当然被我亲手擒获那是最好的了。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玩艺,值得出这么高的价格?想着想着,心里反而有些扑咚扑咚地跳,当然不是害怕,而是激动的。
数小时过后,五个搜捕组将村庄翻了个遍,但逃犯仍无踪影。
丁局长一方面下了死命令:“哪怕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来,老子不信他插翅膀飞了。”一方面向地区刑警支队求援,要求派一些警犬过来。
地区刑警支队很支持,很快调来七条警犬支援。一时间,高大威猛的警犬在不到一平方公里的区域里各施其能,但几个小时过去,仍然一无所获。
3
“莫非真是上天入地了不成?”民警们自然不相信逃犯插了翅膀或成了土行孙,但对村庄周围的大树、池塘、水沟、草丛、旮旯、厕所还是反复进行了搜查,直到日落西山,依旧无结果。
“是不是坐汽车跑了?”有的人提出疑问。因为围墙外就是一条可走汽车的道路。更何况这家伙的手下早就想把他弄出去。说不定这次的越狱是早就周密计划的,这就让我想起周润发主演的一部反映监狱黑帮的电影《监狱风云》,的确,如果有接应的话,几秒的时间就够了。
但哨兵坚持说,他在哨楼里看的清清楚楚,逃犯翻出围墙后,就往旁边村庄里跑,跑到一栋房子后就不见了,当时根本没有任何汽车通过。
“可到哪里去了呢?该搜的地方都搜了。”很多民警泄气了,包括我在内。
夜幕渐渐降临,丁局长和其他几个局领导在会议室商量了半天,最后作出决策:“佯装撤兵,暗设伏兵,外紧内松,引蛇出洞。”
大部队撤了下来,但出村的几个要道和必经之路被暗设的少量伏兵盯得死死的,大家都知道,如果那家伙还在,黑暗中必有动作的。
丁局长以他那当过兵打过仗的自信说:“这个家伙一定还在包围圈里,今晚肯定落网。”
跟着忙乎了一天的我几乎都要怀疑他的自信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在时针指向晚十时二十分的时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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