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茶语气不甚痛快,白君守立刻整肃了神色,小心翼翼的作答:“我不是有应酬么?”
“你这么晚出去应酬,明天还能有精力陪我去书城吗?”
“放心,明天你就在家好好休息,我把公司的事办完就带你去书城。”
“那你别忘了啊。”
“不忘,不忘,要不,明天大小姐再赏个脸,我陪你去HL广场买点换季的衣服?”
“行啊。”白茶意兴阑珊,打了个呵欠,絮絮嘱咐:“哥,你少喝点酒,回来的时候不要开车,我叫李叔去接你吧。”
“别,”白君守悚然一惊:“千万别,我有司机,待会儿我就打电话让我司机来接我。”
“嗯?”白茶狐疑:“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白君守呵呵傻笑:“是正经地方,不过待会时间晚了,何必麻烦李叔呢?”
“哼,我才懒得管你呢。”说完,白茶真的挂了电话。
白君守摁掉蓝牙,徐行简笑道:“这又是哪个妞啊?够难哄的。”
白君守扒拉了一下头发,泄气:“什么哪个妞?是我妹!”
车厢里的气流似乎一滞,白君守似无所察觉:“我妹说要给她学生买书,她做老师还真挺认真的。”
徐行简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了却没有吸:“自从你家公主到花田坝,给我们军区整了多少任务出来。我家老头成天脸色都阴沉,一有花田坝的消息,那脸色简直更没法看了。”
白君守咧了咧嘴:“我小妹觉得待在那里好,我们也没办法。”
徐行简深吸了一口烟,似笑非笑:“你家小妹啊。。。”
他欲言又止,可车厢里其他三个人偏偏都能猜到一点模糊的影子。白君守略想了想,才说:“我妹那丫头,特轴,做什么事都一根筋。这种性格,要是长的平凡点还好说,偏又生的那个样子,不是别人的灾难就是她自己的灾难。”
这话是白夫人偶然间跟白仲安说的,白君守深以为然,倾国与倾城本来就是欲望带来的灾难。徐行简一怔,下意识往后看去,后座上的两人一个眉头紧皱,一个面无表情。徐行简转头时,宋北良也侧了侧头,视线交汇,徐行简看见宋北良眼中仿佛有火苗蓦然一亮,又转瞬即暗。
他心中一动,忽然就能对那样的焦灼、无力、压抑与苦涩感同身受。
恋红尘是有名的销金窟,里面的女子自然也是有十分的颜色,与白君守相熟的妈妈带了一溜妖娆女子款款进入最高层特地为他们这样人预留的私密包厢。
彼时,徐行简正大声说:“把你们老板酒窖里珍藏的82年Chateau Latour拿两支来。”听到徐行简的声音,妈妈桑的脸都笑出花了:“徐少也在啊。”
徐行简的目光斜斜的瞥过她,鼻子里轻哼了一声。白君守知道徐行简与她的过节,轻笑着摇了摇头,指着宋南燊和宋北良说:“这是宋大少和宋二少。”
“宋?”妈妈桑敛了神色。
徐行简哈哈一笑:“就是你想的那个‘宋’。”
妈妈桑微微动容,下一刻已经凑上去,宋南燊抬眼望了望白君守,白君守目光一闪,对妈妈桑笑道:“知道分量就赶紧的叫人哪。”
妈妈桑久处风月场,早已练成人精,连忙朝后面招了招手,带上两个妩媚又不失清纯的女孩,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宋南燊坐在沙发上惫懒的开口:“君守,你这是什么意思?”
Chateau Latour倒在水晶杯中,在暗黄的灯光下成了一种潋滟而深沉的红,白君守摇了摇高脚杯,酒汁的色泽、气味、挂杯度无一不是上佳,他轻浅的抿了一口:“没什么意思。”
白君守的语调里隐隐含着凛冽,包厢里的女子都噤口不言,直缩在门边。徐行简悠悠的吸了口烟,心里想起第一次见到白茶,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乖巧的跟在宋家兄弟身后,他那一瞬间的目眩神迷,他暗暗骂了一句,靠!
一旁沉默的宋北良突然开口:“君守,要是白茶知道了,她该怎么想?”
白君守看了妈妈桑一眼,她立刻心领神会,带着女孩消失在门后。白君守捏着酒杯,在包厢的小吧台旁垂着头站立了一会儿,说:“我小妹轴,可我不轴,我们家的人更不轴。等下个学期结束,我二哥会带我小妹去美国,可能会待上两三年,甚至更长。作为兄弟啊,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跟你们说一声。”
宋北良问:“那白茶知道吗?”
白君守深深的看了眼宋北良,嘴角牵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一副循循善诱的样子,极为耐心的解释:“我小妹知不知道不重要,她愿不愿意也不重要,我们总不可能看她一次又一次的出危险吧?我小妹如果有事,要我奶奶怎么活?要我们白家人怎么面对?”
他看向宋北良:“北良,如果这次不是你恰好在花田坝,我小妹会出什么事,谁能知道?她以为她旧伤复发的事情瞒的很好,就为这事,我奶奶背着她偷偷掉了多少次眼泪,就算她身边安排了人,但谁能眼珠不错的看着她,是不是?”
宋北良紧紧的攥着拳头,白君守又说:“我小妹空长了一副脸蛋,可怜到现在也没正式谈过恋爱,既然她找不到那个人,那就只有等我们为她安排一个了。”
话刚说完,包括徐行简都愕然的看着白君守,白君守又抿了口酒,笑起来:“怎么,我小妹也这么大了,结婚也是正常的事情,再说,女孩子的青春可真是耗不起。”
宋南燊忽然站起身,死死的盯着白君守,白君守怔了怔,敛眉看向杯中微微漾着涟漪的酒:“宋大哥,北良,你们到底是不是真的清楚你们要的是什么?”
宋南燊和宋北良大大的一愣,怔忡间,宋南燊眼神恍惚的看了看宋北良,宋北良脸色瞬间就白了。
徐行简重重吸了口烟,咳了几声,偏过头不忍再看。白君守仿佛在自言自语:“风月场也有风月场的好处,你想忘掉谁,或是想记得谁,这里都是个好地方。”
宋南燊脚步踉跄的冲出了门口,宋北良站在原处顿了顿,也跟着冲了出去。宋南燊没有停顿的去了楼下的酒吧,坐在吧台边要了杯威士忌,灼烫的烈酒滑过胸膛,他几乎没有停歇的又喝下一杯,胸口处快要爆炸的感觉让他的心脏一阵紧缩,他惊天动地的咳起来。
宋北良缓缓坐在宋南燊身旁的椅子上,朝酒保打了个响指:“一杯Whisky。”
宋南燊好容易止住了咳,堪堪转脸看了看宋北良,忽然怆然一笑:“北良,你说,我到底要的是什么?”
宋北良定定的看着宋南燊好半晌,才说:“哥,你难道从来都没发现千瑶姐和白茶有些相像?”
“什么?!”
宋北良掉转目光,静默了片刻才说:“看来你真的没发现,那。。。哥,我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
宋南燊手突然颤抖起来,他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直觉的想逃避这个问题,他有种不寒而栗的恐惧,他怕,他怕背后的答案太过惊心动魄,他怕背后的答案太过残忍无情。
他在那留不住算不出的流年里到底失去了什么,他已经不敢去想,他甚至没有看见那紫微星,它就已经远离他何止一光年。
几杯酒喝下,饶是酒量不错也难免醉意醺然,宋南燊眼神迷离,模糊的问:“北良,你要的是什么?”
宋北良攥着酒杯,脸色平静,只有眼中恍惚:“我一直都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选择。”
宋南燊端着酒杯发了会呆,笑起来:“那北良,你比我幸运。我。。。呵呵,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辜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这样的韶光似锦,繁花流年,终究是被他辜负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更新:10。10日
山无棱 天地合(上)
春节过后,天气依旧非常寒冷。
一日,刮了一阵狂风,天空忽然飘雪,白茶正在卧室收拾行李,电话响起来。她拿起听筒,是宋北良约她吃晚饭。
白茶看了看窗外:“下雪了呀,会不会不方便?”
宋北良笑:“我开车来接你,再说雪也不大。”
两人约了时间,白茶就把电话挂了。她摸到楼下,楼下没人,只有刘嬷嬷在厨房里不知在煮什么,香气四溢。白茶探头往厨房里望,刘嬷嬷笑道:“囡囡晚上吃点什么,嬷嬷给你做。”白茶说:“嬷嬷,我晚上要出去,就不在家里吃饭了。”
刘嬷嬷讶异:“下噶么大的雪还要出去啊?”
“恩,我朋友请我吃饭。”白茶走进去,掀开锅盖闻了闻:“好香啊,嬷嬷,记得等我奶奶回来,同她讲一声。”
刘嬷嬷从一旁的汤煲里盛了碗枸杞红枣汤递给白茶:“你们年轻人多出去玩一玩也好,你看整个一冬天,囡囡,你都不曾出去玩,小姑娘家的。。。”
白茶笑着说了句“知道啦”,端起汤碗就跑了,刚要上楼梯,刘嬷嬷赶出来:“囡囡啊,今晚约你的是男的还是女的?”
白茶无奈:“男的。。。是我小哥的一个朋友,嬷嬷,你知道的,前面宋家的儿子。”
刘嬷嬷一怔,嘴唇翕动着,白茶奇怪:“嬷嬷?”
“哦,我问问,同你奶奶也好交代。”刘嬷嬷垂下眼:“去吧,我等一歇叫人去收碗。”
白茶又看了眼刘嬷嬷,没看出什么端倪,便上楼了。
快到约定的时间,天空阴霾的厉害,白茶从窗里往外看,铅灰色的云层重重叠叠从天边缓缓推进,一点点挪到眼前,她看的有点呆,忽然听到汽车鸣笛声。往下看,是宋北良斜斜的倚在车门边,微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白茶也笑了笑,朝下面指了指,做了个口型:我马上就下来。
宋北良点头,说:不急。
白茶穿了件白色呢子大衣,围着一条毛绒绒的大围巾,把半张脸都裹在围巾里,只留一双明亮的眼睛露在外面,眼中有淡淡的笑意,望着车前的宋北良。
宋北良专注的看了少时,移开了目光,笑说:“冷吧?快上车。”
车内果然暖烘烘的,宋北良发动了汽车,沿着大院的路往外开。白茶把围巾一层层解下来,露出红红的鼻尖,她问:“北良哥,怎么忽然想到请我吃饭?”
“你不是马上要去花田坝了吗?”
“哦。”白茶摆弄着车上的香水瓶子:“是啊,要开学了。”
走了一段路,天气陡然恶劣起来,车外疾风骤雪,雪片打在玻璃上,哗哗作响。没多久,交通也开始混乱,车被堵在半路上,前进不得也后退不得。
车外环境再糟,车厢内总归是温暖又舒适,白茶看着车流中穿行的路人,鹅毛大雪中个个都是面目焦急,行色匆匆,她想起顾爽说的幸福比较论,不由一笑。
“怎么了?”宋北良转头问道。
“没什么。”白茶收敛神色,顺口问了句:“诶,对了,南燊哥最近还好吗?自从我奶奶过完生日,好久都没见到他了。”
宋北良握着方向盘,说:“哦,我哥到香港出差了,大概还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那么久?”白茶怔了怔:“那我走之前见不到南燊哥了。。。”说完,又笑了笑:“那就只有等我暑假回来了。”
宋北良嘴角也弯了弯,没说话。
宋北良选的是城南一家名人旧宅改的私房菜馆,菜牌上的菜名取的都很好听,什么花好月圆,十全十美,还有一道菜叫良辰美景。
白茶戳了戳菜牌:“要这个良辰美景。”等到菜上来,白茶才知道良辰美景居然是肉汁牡丹,盘边摆了一个用萝卜雕刻上色的小亭子,如此新奇高雅的菜色,白茶却笑的半死:“我说什么良辰美景呢,原来是取牡丹亭的意思。”
宋北良说:“既然喜欢就多吃点。”
菜上齐后,一张小花梨木云纹八仙桌上摆满了寓意最美好的菜色,白茶说:“哎呀,别人形容人生是餐桌,摆满了杯具和餐具,这张桌子倒好,摆的全是十全十美,吉祥如意。”
宋北良只是笑:“就当这些全是我对你的祝福吧。”
白茶一怔,笑道:“不好,不好,我不能这么贪心,有这里面的一两样就好了,再说,人生百【奇】年有几,念良【书】辰美景,一梦【网】初过。穷通【电】前定,何用苦【子】张罗。随缘【网】吧,随缘就好。”
宋北良也是一怔:“这是宋词还是禅偈?”
“是元曲。”白茶说,呵呵傻笑了一下,“看来我大学没白念。”
说起文学,白茶笑眯眯的念了好几首词,又谈起纳兰词,宋北良听到她说:“我最喜欢纳兰词了,当初选中文就是因为看了一阕纳兰词。”
宋北良想起宋南燊卧室床头那本繁体的《纳兰词签注》,有的地方已经卷边了,大约是被主人翻看的太多次。
一路走来,他不知道这样的感情,到底什么样的结局才不算是惨烈。
吃完饭,雪已经停了,交通也恢复畅通。车很快到白家楼下,宋北良拿出三份包装好的礼物递给白茶:“白茶,你去花田坝我就不去送行了。这是我哥托我送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