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聩的感觉。
厉致诚和顾延之同时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电视机。而同一瞬间,液晶屏幕倏地暗了下来,一片压抑的黑寂。
只有屏幕中间,慢慢浮现两个银色秀美的中文字:倾城。
所谓“先声夺人”,永远是广告营销界不变的真谛。
而这一则广告,显然是将这个要领贯彻得淋漓尽致。此刻,不光是厉致诚和顾延之两位商场巨贾的注意力被吸引——坐在办公室里正在欣赏本季度业务报表的陈铮和查理斯,站在家中看着妻子乖巧忙碌背影的宁惟恺,以及呆在自己公寓里近日特别清净的林莫臣、身在疗养院的徐庸,以及许多爱达、司美琪、新宝瑞的员工,乃至无数走在街头或呆在家中的普通市民,全都注意到了这则别具一格的广告。
然后,万众瞩目中,背景声音响起,画面也同时亮起。
那是一辆火车,轰隆自雪山深处开出,驶入广阔的绿色田野。高山流云,湖光熠熠,还有成群成群的牛羊,掩映在风吹草动的原野上,全都一闪而过。
因为音效处理得特别柔和,所以并不显得嘈杂。一个面容秀美的女孩,背着包坐在窗边。对面,十几个胸口戴着大红花的退伍军人。
在满车厢的人当中。她唯独注意到了他,他也注意到了她。
他戴着宽檐军帽,容颜俊朗,身形挺拔。他有一双非常清澈修长的眼睛,一看就令人印象深刻。
很快,车到站了。她背着包跳下车,他也迈开长腿下车。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车站,来到公交车站前。
然后又上了同一辆公交车。她坐在前排,他在后座。
再下车,她走入一条小巷,他也尾随。她终于忍不住了,转头瞪着他:“你干嘛跟着我?”
退伍青年淡淡看她一眼,径自绕过她,走到一幢宅子前,从裤兜掏出钥匙,推门进去,没看她一眼。
女孩有点发愣地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走进对面的一幢宅子。
竟然是新搬来的邻居。
画面一转,已经到了第二天清晨。女孩将洗得湿漉漉的包,挂在了院子里高高的晾衣杆上,就进了屋。这时一阵大风刮过,竟然把包刮飞了,飞过围墙,落在了男人的院子里。
男人正在院子里看书,一低头,就见个红色的女士背包落在自己脚下。这时给了包一个特写,露出Logo:倾城。
然后大门外已经响起敲门声:“有人在吗?你好?我的包被吹到你的院子里了。”
男人捡起包,走向门口。
此时,所有的观众都以为,他会开门,将包还给女孩。谁知在经过院子中那棵大树时,他突然动作利落的一跃而起,直接爬到了树顶,将包挂在了高高的树杈上。
然后打开门,让女孩走了进来。
女孩看到包所在的位置,傻眼了:“怎么会跑到那里去?”
退伍青年神色自若地答:“风太大了。”
“那怎么办?我不会爬树也。”
“我会,可以帮你。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
风起阵阵,葱葱郁郁的树下,落英缤纷。
她穿着素净的长裙,他穿着简单的衬衣长裤。两人隔着一棵树的距离,遥遥对望着。画面仿佛静止了,瞬间定格为美丽的永恒。
画面再次全黑下来,浪漫的场景一闪而逝。
然后,屏幕中间弹现数行字幕:
倾城只为她 (低沉温柔的画外男音响起:Just for her)
女士背包专门品牌
霖市·台湾·佛罗伦萨
最下方,出现一排女式包的小图,五彩缤纷,低调点缀。
最后,画面陡然又黑下来,所有字幕全部消失。“咚咚”两声鼓响后,弹出八个字:
倾城待续敬请期待
……
这则广告播完了,电视里又开始播新闻。
可屋内却静悄悄的,顾延之噙着笑,端起酒看着电视屏幕。像是在仔细回味,又像是在赞叹。
而厉致诚却放下了酒杯,静默片刻,最后转头,望向窗外的葡萄架。
葡萄架上,枝叶繁茂,藤蔓纠缠。月光就透过葡萄架,稀疏地漏下来,满地水一样细碎浅淡的银白。此刻,那光仿佛也照在他的心上,缠绵入骨,无法言说。
☆、西洋范儿
清晨的阳光遍洒会议室时,林浅合上了面前的笔记本;疲惫但是微笑着站了起来。
不止是她;会议桌旁的七八个年轻人;全都同样的眼眶发红,衬衫、头发凌乱不堪。但每个人的眼睛都很亮;亮得像最灿烂的星星。
的确,现在的“倾城”品牌,就是箱包行业最灿烂的新星。
自第一波广告上市,五天过去了。市场销量呈爆发式增长,堪比当年Vinda、Aito上市时的盛况。
辉煌背后;自然是难以言喻的艰辛。林浅已经记不清,这几天加起来的睡觉时间;有没有超过十个小时。此刻她的眼前已经开始发晕;但整个人依旧被一种激荡的情绪填满,支撑她开完了今早的销售反馈会议。
现在,终于可以停下来,暂歇一下了。
这些人都是从爱达跟过来的,很多是她的老部下和骨干。所以彼此间根本不用说什么虚的,她长长地吐了口气,说:“胜利在望,我们已经创造了历史。现在不用管它,市场也会继续听话地增长——今天大家全休息一天!明天开始筹备第二期推广方案!”
这话说得诙谐又意气风发,众人全都大笑着说:“好!”
这时身旁的秘书站起来,关切地问:“林总,您赶紧去睡觉吧。”林浅还没答,旁边的人全都附和:“是啊是啊,赶紧去睡!”“不能再工作了!”“你再工作,我们可就不干了。”
林浅心头一暖,的确也知道身体就快到极限了。她暗暗告诉自己,没下次了。抬头笑道:“我马上去,你们也辛苦了。明天见!”
因为这段时间几乎都是不分昼夜在加班,所以林浅直接在她办公室的里间,放了张小床,干脆住在了这边。此刻把众人都放回了家,她步入里间,倒头就睡。
熬过夜的人都知道,终于能倒下补眠时,起初会睡得并不安慰,辗转反侧。林浅自然而然就想起了厉致诚。拿出手机,想给他发短信。可想了想,竟发现无话可说。
因为她所有想说的话,都凝聚在那则广告里。
他一定都懂。
倾城,倾诚。为他倾慕,还有什么思念需要诉说?
怀着这样柔软而辗转的心情,林浅慢慢陷入甜睡里。这一睡,就是昏天暗地,对周遭的一切动静,开门关门、光线变换,全无知觉了。
——
林浅的新公司虽然在广告里霸气地打出了“霖市·台湾·佛罗伦萨”这样国际范儿的形象,但其实她的公司还很小。实际生产暂时全部委托给爱达,她支付生产费用。所以在武汉的公司,只有几十个人。
至于台湾、佛罗伦萨?咳咳,各有一个人,还是跟汪泰识和大卫借的兼职员工,产品也是放在他们的店里寄卖。
她也有自己的三十六计。
这一计叫做……
给点颜色她就开染坊。
此刻,林浅在里间睡觉,外头的开放办公区里,还有十来个职员在值班——产品新上市,很多方面都要盯着。阳光灿烂的上午,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只有大家敲打键盘的声音,和偶尔的低语声。
直至,厉致诚的出现。
当一身休闲服的他步入办公区,身后跟着面带微笑的蒋垣——从公司前台,到坐在林浅门口的一位资深经理,全都震惊地站了起来。
事实上,他们的下巴都快要被惊掉了。突如其来,受宠若惊。
“厉总!”“厉总!”“厉总!”
所有人都客气又尊敬地跟他打招呼,隐隐又有些激动。
厉致诚朝他们点点头,手搭在办公区的隔板上,抬头环顾一周。
布置得简洁雅致,但跟他的偏好又有不同。天花板、玻璃门上点缀着很多红色线条图案,显得很温暖。
原来这是她理想的办公室。
厉致诚微微一笑,对众人说:“辛苦了。你们做得很好。”
众人纷纷说:“哪里哪里,应该的。”“谢谢厉总。”
厉致诚颔首,又问:“林浅呢?”
秘书稍稍有点为难,但还是照实答:“林总在里面睡觉呢。”她指了指,又说:“她已经几天没怎么合过眼了。”
厉致诚的目光也随着她移过去。
静默凝视那扇米白色的紧闭的门,门口挂着她的名牌:General Manager 林浅。
“钥匙给我。”厉致诚淡淡地说。
秘书一愣。
他身后的蒋垣则眼观鼻鼻观心,好像什么过分的话都没听到。
而办公室里其他人,全都……肃静。
好吧。于公,虽说“倾城”公司与爱达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从股权上,真的是完全独立的。您厉致诚虽然是爱达集团的大老板,但就这么不请自入我家老板的办公室,是不是有点为难大家了?
于私,在场中的一部人,也听过厉致诚和林浅的绯闻。但所有的都是传闻,从未被坐实。两个当事人也绝口不提。
可现在,厉总却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进入一个女人正在睡觉的房间里去……
大概只有随行的蒋垣知道,厉总是多么渴望见到里面的女人。
否则怎么会在那么繁忙的日程里、即将发动反攻的前夕,生生挤出一天来,飞到武汉来看她?
蒋垣飞快地朝秘书身旁、那位资深经理递了个眼色。那经理也是爱达的老人,瞬间心领神会,一把将还在犹豫的秘书手里的钥匙抢过来,递给了厉致诚:“厉总,林总知道您来视察,一定很高兴。”
瞧,这话说得多么圆满。
除了对林浅绝对忠心耿耿的秘书小姑娘,还在脸红挣扎,其他人全反应过来,面不改色地附和:“是啊是啊!厉总能来我们实在太高兴了。”
厉致诚接过钥匙,点头:“你们忙。”迈开长腿就走向了林浅的办公室门口。插钥匙、开门,面沉如水一气呵成,“砰”一声轻响,门在他背后关上了。
办公室里的人面面相觑。
蒋垣自个儿找了个空位坐下,伸手敲敲那小秘书的桌面:“有水吗?能不能给我倒一杯?谢谢。”
小秘书这才反应过来:“哦。”起身去倒水。随着她的脚步声响起,办公室里好像重新恢复了宁静和忙碌。只是每个人眼中,都有了明显或隐含的笑意。
——明明跟他们无关,莫名却被感染。
因为那分明不是集团老板来探望昔日下属。
那只是一个男人,来见一个女人。
就这么简单,却动人心魄。
这就是爱情。
——
厉致诚推开门,就看到一室柔光。
窗帘都没有拉上,清新干净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那女人的身上。
她还穿着衬衫西裤,没盖被子,身上搭了件外套,长发如瀑散落在枕头上。尖尖的脸依旧像玉一样白润柔腻,只不过眼窝变得很深,两个黑眼圈极其明显。
她的表情很安详,他开门关门进来,再缓缓走到床旁,她都全无知觉。
厉致诚静默地注视了她一会儿,慢慢笑了。转身走过去,先把窗帘拉上。一室昏暗,他又走回她身旁。
床很小,偏安在屋子的一角,他想坐都没地方,只能拉了一把椅子过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屋内始终保持寂静无声。厉致诚握起她的一只手,送到唇边轻轻一吻。
——
林浅做了个很春意浪漫的梦。
她居然梦到厉致诚来了武汉,还来了她的办公室里。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她梦到她的办公室变成了酒店的房间,小床变成了大床,厉致诚就将她压在床上,反复缠绵着。
天黑了,屋内昏暗又寂静。他低着头,亲吻过她的额头、脸颊、脖子、嘴唇……那些吻都是蜻蜓点水般的,一点都不符合厉致诚平日强势深入又性~感的个性。所以说是做梦了,他怎么可能这样忍耐地吻着她?每次都吻得她神魂颠倒才罢休好不好。
还有胸,还有腰,甚至还有脚踝……这个梦如此真实,这些地方都痒痒的,好像真能感觉到他那温凉柔软的薄唇和长着薄茧的指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