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堂连连摆手,“别说了,别说了。都头是好样的,没他的预先布置,我们一个也活不成。”他叹息着咳了一声,对杨华说:“都头,先前我说的那番话你别放在心上。老赵我是个混蛋,我服你。”
众人都说:“杨将军神勇,我等服了。”
李鹞子奇迹般地没守任何伤,他拣起一只强弩,怒喝古松:“我脾气不好,谁他娘同杨将军过不去老子射死他。”
见部下要乱,杨华提起精神,“闹什么闹,闹个球啊!传我命令,跑!”
“去哪里?”古松疑惑地问。
“开封。”
“他们不会让我等进城的。”
“管不了啦,不让进城我们就杀进去,该流的血都流了。我龙卫军不欠官家什么。”
“走!”
一百多人疯狂地朝宣泽门跑去。
第二卷 一虎负?
第四十九章 郭药师的冒险
血淋淋的三颗人头挑在矛尖,断颈处不断有黑色的血滴下。虽然不甘心,但那三颗头颅的主人却已经走完了他们的人生道路,眼神空洞,面色苍白。
看着其中那颗满是皱纹的脑袋,郭药师轻轻地叹息一声,喃喃道:“何灌呀何灌,当初我来开封的时候,你还请我去喝过一次羊羔酒。
可还记得在宣春殿,皇帝设宴款待你我,曾赐下两朵牡丹,当时你我同时插在头上。还开玩笑地说,将来若你我都累功至节度使,必成就一段佳话。
可惜啊,当年汴梁一别,今日重逢,却是此等光景。”
宋朝男子流行戴花,而皇帝赐宴的时候赐花给臣子已成为一个利益,其中尤以牡丹为贵。一想起当日他与何灌满面酒意,鲜花满头,郭药师心中有些难过起来。
夜已经很深,虽然没有下雪,但四野却比往日还要暗上许多。
阴风怒号,暴风卷着地上的枯草沙砾和血腥味夹面而来,一不小心被沙子迷了眼,郭药师眼眶里突然有泪光闪现。
心中暗自一惊,难道是自己老了,竟变得如此多愁善感?
可是,心中为什么又不好受呢?
这事还真古怪啊,我是辽人,汉人的死活同我又有什么关系?
苍凉的黑夜中,辽兵还在追杀宋军。火光闪烁中,敌我双方都在呐喊,都使用同一样的语言。这些北汉人和南人的祖先大概都是一样的种族吧。竟然为东海女真蛮子相互厮杀,郭药师感觉到一阵荒谬。
长矛尖上挑着的三颗头颅都是郭药师的熟人:何灌、韩综、何蓟。-----宋朝中央禁军仅存的高级军官。此三人虽勇,可他们手下的士兵已逃亡殆尽,被辽军团团围住。
即便如此,这些人还死战不降,并斩杀了十多个辽国勇士。
最后,郭药师见劝降无果,手一挥,万箭齐发,将这三人射翻在地。
“把他们都带上船,好生收敛,日后寻一个地入土为安吧。”郭药师将头转到一边,不忍心再看下去,“宋人背信弃义虽然可恶,却不是何老将军的责任,叫士卒们都停止追杀残兵,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火船已经顺水而下,他需要率军乘小船追上去,只等宣泽门着火,就一口气杀进开封。一切都按照预先计划进行,如果不出意外,攻克开封的首功是跑不掉的了。
说起来,何灌的覆灭也算是郭药师的运气。宋军大部都手持长钩下水钩船,身上都没穿盔甲,在水中行动又是不便,一遇辽军袭杀,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转眼之间,两千多禁军做了鸟兽散。若真是堂堂正正上战场拼杀,郭药师不认为自己能占多大便宜。
因为是乘船伏击,他这次带的人马并不多,总数不过两千,毕竟船只有限,大队主力还落在后面携带大量器械跟进。若不是突然发难,兵力上也不占优势。若宋军不是一触即溃,真稳下阵脚同自己硬耗,还真是个麻烦。
不过,自从宣和四年河北大溃败之后,宋军还有战斗欲望吗?
看着哀鸿遍野的战场,郭药师冷冷一笑,“何灌啊何灌,不可否认你是一个老将。只可惜宋朝实在太弱了,这么多年,你们打过一场胜仗吗?”
“上船,兵发宣泽门!”郭药师狠狠一挥手,率先踏着冰冷的河水往小船上走去。哗啦水声中,背后是一群杀红了眼的士兵。
“烧起来了,烧起来了!”突然,那两千辽军同时欢呼,却见前方远处,顺水而下的火船已经抵达宣择门码头,在夜风中将一座宣泽门烧得焰腾腾的,似乎整个开封都在这片火光中颤抖。
“哈哈!”郭药师大声欢笑,“小的们,随我杀进开封去!”
“是!”轰然一声,两千杀发了性的辽军同时大吼,疯狂地朝小船上爬去。
一骑飞奔而来,马上的斥候扑通一声跳下水,跪在齐膝水中,“禀将军,二皇子有令,命我全军回师,救援牟驮岗。”
郭药师漂亮的胡须上已经沾满了河水,湿淋淋地帖在胸前铠甲上,他伸手一捞,“怎么回事?”
“宋军勤王兵马已至,范琼、马忠、种师道大军正对我牟驼岗大营形成合围之势力。二皇子命将军速速回军。”
喧闹的声静了下来。
“将军,怎么办?”一个副将小声问郭药师,“要回去吗,宣泽门眼看就要拿下了,难道就这么放弃?”
“传我命令……”郭药师微一沉吟:“我军主力大部立即回师,救援谋驼岗……”
“将军三思。”副将的声音大了起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开封转瞬即下,如何就这么放弃了。”
郭药师:“我说过要放弃吗?”他一甩长长美髯,一丛白亮的水滴撒向夜空,“我军主力回师,前锋随我乘船直扑宣泽门,拿下开封。”
“将军,我们才两千人马,怎么可能拿下整个东京?”听到这个大胆的几乎,所有人都呆住了。开封城中可有六万多守军,这点人马攻进去不是送死吗?
郭药师目光中精光闪动:“怎么,怕了吗?”
没有人回答,河水哗啦流淌。远处,开封西门的大火舔着黑色夜幕,发出古怪的裂帛般的声响。开封那边已经乱成一团,到处都是大叫着救火的人影,铜锣声敲得人脑子疼。
静了片刻,郭药师纵声长笑,“大家不要怕,城中虽有六万守军,却大多是临时招集的百姓。再说,开封这么大,这六万人分守各门,四皇子又在猛攻封丘、酸枣两处,宣泽门能有多少宋人?我正可一鼓作气杀过去,趁西水门码头被火船烧出一条出路,直接冲进去,一口气杀进皇宫捉了赵官家。当初,童贯的十二万人马遇到我辽国两万新建之军,不也一溃再溃。现在,敌人在西水门也不过几千人,难道你们还怕了他们不成?杀进皇宫去,里面的财物和女子尔等自取之。”
“不怕!”一想到开封这个花花世界,两千人热血沸腾了,同时大声吼:“杀进开封去,活捉狗皇帝!”
“杀呀!”两千汉军喊着号子,划着小船风一般向西水门码头扑去。
站在船头,郭药师手按腰刀,胸臆之间充塞着一股豪情。不可否认,宋朝是一个庞然大物,。如果自己突袭计划成功,这个强大的帝国就会像一栋大厦在自己面前颤抖、倒塌,哪有是何等的伟业!
与此同时,岸上也有一支小部队正跟着一通狂奔。
第二卷 一虎负?
第五十章 赛跑
身上铠甲重得像一座大山,每迈一步都得付出全身的力气。可杨华却舍不得丢弃这一身价值不斐的铁甲,要知道,自从中央禁军大溃,牟驼岗武库被金人夺取之后,整个开封还能不能凑出这一百副重甲都是个问题。
再说了,中央禁军走到这一步,已经被事实证明禁军制度已经不适合这个时代的战场了。在真实的历史上,宋军南撤之后,这一军制也就名存实亡了。
因此,中央禁军现在正处于一个不尴不尬的地步,别到时候被裁撤成普通地方防军,到时候正要弄到这么精良的装备无疑是痴人说梦。
所以,当有士兵大叫着要扔掉背上盔甲的时候,杨华上前就是一通大骂:“找死,现在到处都是金兵,你想光着身体同敌人厮杀吗?”
可士兵们奋战了半夜,人人身上带伤,宋制步人甲重五十来斤,背在身上又如何跑得动。只听得到处都是铁甲叶子的乱响,怕引起敌军的注意,又不敢打火把,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跑。不断有人摔倒在地,死活也爬不起来。
杨华也管不了这么多,用脚踢着,用刀子威胁着,甚至哀求着将他们一一从地上拉起来,夹着士兵们往前冲:“各位兄弟,前方就是开封。冲进去,我请大家喝酒。”
“先把欠我的钱付清再说。”李鹞子突然大骂起来,“太累了,走不动了。”他虽然武艺高强,身体去不甚强健,这一跑,顿觉有些支撑不住。
“走,快走!”身后的赵明堂咳嗽连连,一长矛朝他屁股上刺去,“再不走老子捅你。”
即便如此,士兵们还是跑不起来。杨华也觉得大为头疼,却也想不出半点法子,只能在后面不断地拉着。
“你干什么!”李鹞子猛地一跃,跳出出老远。
赵明堂咳了几声,喘着粗气说:“你还精神着嘛!”
众人都小声笑了起来。
还是梁红玉生猛,这个高个子女人一直冲在前面,回头不住喊,“你们怎么了,还是男人吗?要不要我来扶你们?”说着就将手向一个士兵伸去。那个士兵触电一般跳了起来,一张脸气得通红,“我不要人扶。”
“那就快走。”梁红玉看了一眼杨华,“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血流得多了点,鞋子都湿了,走起来打滑。”杨华推了她一把,这一张嘴,只感觉里面干得冒火,一身都有些轻飘飘的,如踩在云团之中。
眼见着队伍就要垮掉,可跑了一段路后,前方却是一亮,冲在最前头的梁红玉张大嘴几乎叫出声来。却见,远处一千步处弯曲河道中一长串小船正拥堵在一起,人喧船碰,闹个不停,看人数起码在两千以上。船上士兵都做辽兵打扮,不是敌人又是谁?
原来,这对人马正是郭药师的突袭部队,按说,以他的速度现在也应该跟着火船杀进汴梁城去了,却为何还停在这里呢?
这事情说起来也算郭药师倒霉,白天的时候李纲已经着人在河中打下木桩,用来阻挡敌人船只。只可惜开头的十艘火船质量太大,竟一冲而过,直接扑进了西水门码头。但跟在后面的小船就没那么幸运了,小船重量毕竟太轻,一碰上河中暗桩就卡在那里。不少汉军都被震得落进水中。无奈之下,郭药师只得命人跳进水中,将下面的木桩一一拔除。就这样走走停停,居然被步行而来的杨华等人赶上了。
“糟糕!”众人都停了下来,心中震撼。这里离开封城已经很近了。按说,敌人的船队有何灌的主力阻截,到现在也应该杀成一团了。可眼前的现实是,宣泽门那边已经烧得烈焰冲天,这边又是敌军大队沿水路跟近。
何帅究竟去哪里了呢?
不好的预感从心中升起,一百多幸存的士兵都将目光投射到杨华身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来,事情已经不妙了。必须赶在敌人前头回城,否则被他们断了归路,我们这支部队就完蛋了。”杨华将几个营官集中在一起。
“可是,身上的铠甲实在太重,是不是丢扔了轻装?”
古松的提议正合众心意,已经有士兵小声喧哗,“军主,扔掉铠甲吧。”
“不行,这已经是我龙卫军最后的家当了,绝对不可丢弃。”杨华看了一眼满脸疲惫的士兵,他知道现在说什么有没有用,只能靠实际行动激励士气。尤其是军官,更要以身作则。他也不废话,直接从一个受伤的士兵手中接过铠甲,用长矛挑了,扛在肩上,“大家相互扶持,没受伤的帮伤者分担一些,走,再不走就走不动了。所有军官都每人扛两具铠甲,违令者斩。”
加上这具铠甲,身上的负担已接近一百斤,即便杨华身高体壮,也不禁打了个趔趄。当卫兵过来帮忙时,杨华一咬牙将他推开,率先走了出去。
“你们这些是懒鬼!”梁红玉柳眉一竖从一个伤员手中抢过盔甲,也学着杨华的样子用长枪挑了,大步追了上去。
“走,别他妈连女人都比不上。”古松突然粗鲁地骂了一句。
在军官们的努力下,这支疲惫到极点的部队终于又动了起来,速度比之先前还快上一分。
一路走得极快,转眼就超过了郭药师的船队赶在了前头。
“快快快!”赵明堂在后面不停推搡着士兵。
这一支小部队的快速移动好象惊动了河中敌人,船队又动了,快速地追了上来。
可跑不了几步,船队又停了下来。
杨华看见,船上士兵纷纷跳进水中,又开始拔除水中暗桩。一咬牙,“点火把,快跑!”
“点火把,敌人分兵杀过来怎么办?”梁红玉大惊。
“不用怕,我们人少。敌人的目的是快速突击开封,绝不会为我们这支小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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