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建平替俏俏抱不平,还站起来了:“我儿子,从小什么都没学过,就玩儿,我看现在他也挺好。”
郭芳愣了一下,口气淡淡地说:“俏俏是女孩子,跟你儿子不一样。”
气氛不对了。江建平被郭芳这么一堵也不知道说什么。
“我本来做了好多菜,想请你好好吃一顿,可你好像特意回避回来吃饭,是吗?”郭芳话锋一转,看着江建平。
江建平被郭芳问住了,回答支支吾吾:“……不是,没有啊。”
“要不,就是跟……你前妻他们一块吃的?”
“没有,我自己。”
“在外面吃的……”郭芳一听江建平是自己吃的,口气立刻变得又不一样了,“老在外面吃饭,多贵啊。你没必要觉得别扭,反正你也不天天在,回来了也就多一双筷子。要是不嫌弃,以后就在家吃吧。”
“不是嫌弃,是……我觉得也挺打搅你们的。”
两厢客气,觉得话也不对了。
江建平忙找补一句:“我是说……我跟你们也不熟……”
“就是几顿饭,说这么多话。我要你的房钱也挺高的,就在家吃吧。”
“吃起来可就不是一顿两顿了……”
郭芳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把话说透了:“跟我们一块儿吃饭,别扭,吃不饱啊?”
“不是别扭,不是吃不饱,不是这意思……”
“是好些年没跟陌生女人一块儿吃过饭吧?”
第3章债(14)
江建平更别扭了。
“那你们单位同事不也有女的吗?”
“那是同事啊……”江建平有些窘迫了。
郭芳笑了一声:“那你还是觉得跟我们娘俩一块儿吃饭别扭啊……可你想,就咱们三个人,我们俩吃你看着,你吃我们看着,要不然我们俩吃你躲出去,不就更别扭了吗?”还直直地看着江建平,“你大方点儿,行吗?”
“我……不小气啊。我……是说……我可能在这儿也住不长,就不麻烦你了……”
郭芳一下子不说话了。
江建平努力地心硬着:“我……早晚得搬出去……”
“知道……你是怕跟我们娘儿俩走太近了回头说不清楚……”郭芳伤感了,“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就跟传染病似的,谁都怕挨近了就染黑了回头说不清楚……”
“怎么……怎么这么说啊?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往伤心处想……”江建平觉得伤着人家了,赶紧的往回说,“咱们这不就是说吃饭呢吗?总不能说,我大老爷们儿在你这儿住着还白饶几顿饭吧?那你说我成什么了?”
郭芳还伤感,要掉眼泪了。
江建平急出汗了,忙主动说了:“那要不这么着,我交饭钱,行吧?你记个账,每个月我交一次伙食费……这总是应该的吧?再怎么着这账咱们得分清楚。”
郭芳达到目的了!达到目的还显着不高兴:“放心,不会分不清楚。我是房东,你是房客,有什么分不清楚的。”
反倒显得江建平小气,给干那儿了。
半路夫妻第二部分
《半路夫妻》精彩剧照3 《半路夫妻》精彩剧照8 管军找到了一个高级一点儿的卫生间,照了半天的镜子,想判断一下,自己老了吗?他真的觉得,不老。刚刚三十六岁,一个男人,正当年啊?怎么就老了?皮肤,气色,肌肉,骨头架子,走路时脚上带着的风,包括眼神中的那层凛冽,哪儿就说到老了?
《半路夫妻》精彩剧照3
《半路夫妻》精彩剧照8
第四章要是你摔倒在泥里(1)
27管军准备东山再起了。
这就是眼前管军的心气。不管这心气是从哪儿起的,管军不一样了。
管军西装革履的,从平房里出来了,一身的决心和勇气,当然了,还有希望,去找工作。阳光太好了,照耀着管军经过的这片胡同,照耀着绿树照着灰瓦和瓦瓴上的茅草。管军觉得,这阳光实在太像样子了,阳光是阳光,树是树,影子是影子,什么东西都是什么东西该有的样子。
自行车铃响,他往旁边让让,是胡小玲。
胡小玲看见是他,没理,骑车过去了。
可管军心情好,想理人,“哎……”了一声,把胡小玲叫住了。
胡小玲下了车,可没跟管军说话。可是管军现在自己愿意跟人说说话,特别是跟胡小玲。
“我去找工作,你觉得我这样儿,成吗?”管军太欣赏自己了。
“找什么工作啊?”胡小玲的眼光里可没有那么多欣赏。
“报纸上那么多招聘呢……”
“还成。我忙着呢我得走了。”胡小玲随随便便的那么上下打量一眼,说完上车就走了。
接着自行车铃又响,庆庆骑车过来了。管军又往旁边让。
庆庆看见管军,下车跟管军打了声招呼:“管叔叔。”
“啊……你啊,上学啊。怎么这么晚啊?”管军今天看见谁都亲。
“今天考试。”
“是啊?我也去考……好好考啊!”
管军目送走庆庆,还是欣赏自己,高兴,吹起了口哨,吹的是老歌,眼前流行的那些新歌新调,管军还没来得及学呢。管军想,慢慢会学的。
按照早起时管军的心情,管军怎么也想不到,人家嫌他老了。一连去了三家公司,人家一问管军的年龄,都是这么回答的,您超龄了。别的,连问都没问,就把管军送出去了。
管军找到了一个高级一点儿的卫生间,照了半天的镜子,想判断一下,自己老了吗?他真的觉得,不老。刚刚三十六岁,一个男人,正当年啊?怎么就老了?皮肤,气色,肌肉,骨头架子,走路时脚上带着的风,包括眼神中的那层凛冽,哪儿就说到老了?
管军真的就不信了。
他对着报纸上的地址又找到一家销售公司,接待他的是一个戴眼镜,很年轻的小伙子。小伙子坐在椅子上,上下打量着管军,一脸的不屑:“你多大了?”
“三十六。”管军报自己的年龄报得愤怒,眼睛是逼视眼前这毛孩子了。
“对不起,你超龄了……”小伙子不感兴趣了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要走。
管军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子,不让走。管军的手劲大,小伙子想挣没挣开。
管军声音是平的,可眼神凛冽:“我今天一天去了四个公司了,都告诉我超龄了。你能告诉我吗,我才三十六我怎么就超龄了?”
小伙子眼镜后面的眼睛闪过狡黠和蔑视:“我二十六。”他的声音不高,但吐字清晰,就四个字,多了一个字都没有。
可就这四个字,就把管军身上所有的劲泄尽了。
管军是多么不想找以前的哥们儿。男人嘛,出现在哥们儿面前,都希望是自己志得意满的时候,顺风顺水的时候,洋洋得意的时候,谁愿意一副倒霉背兴的德性跟故人重逢啊?
可管军碰了一鼻子又一鼻子的灰,他得找一个地方问问为什么了。
二东在管军进去之前也就是开了一个小卖店,几年工夫不见也占山树旗开起了公司。二东一见管军还真是那么回事儿,话里话外都透着什么才是哥们儿。
“你啊,就甭跟那些小青瓜蛋子制气!你这都当过老总呼过风唤过雨的人,去应聘,跌份!可放话说回来了,也没辙,谁让是网络时代了呢?我跟你说,就二十一二的小崽子,嘴头子上都还是绒毛呢,都不见得刮过,他们就都挑大梁了,大小开个公司,一张嘴就都叫总……有什么辙!知识结构不一样了。甭生气,喝水。”
管军就着二东办公室里的镜子看着自己的脸:“我都觉得生活还没开始呢!我怎么就他妈的超龄了?这一辈子要没有个三翻四抖上天入地当人做鬼,还活什么劲啊!小崽子敢跟我说这个!”
“哥我爱听你这话,我相信总有那么一天,您往那儿一站,还得是呼风风来呼雨雨下的那人!您的话,生活还没开始呢!”二东的话说得气壮山河。
管军一听高兴了,又找回了一点儿心气儿,点着一根儿烟,似乎也找着感觉了。
“哎,哥……要不你上我这儿来得了,不嫌委屈,你当副总。”
“条件呢?”
“你来帮我打理工商税务这块儿,你轻车熟路啊……”
管军一听“噌”站起来了:“别再往下说了……你不等于害我吗?嫌我三年大狱年头儿短?”
第四章要是你摔倒在泥里(2)
“亲哥,我这是帮你呢!”
管军没回答。管军头也没回走了。
管军刚刚走,也就是管军的身影刚刚在门口消失,二东就嘱咐秘书了:“往后,他再来了就说我不在啊。”
要说世态炎凉啊?大夏天的都能让人心里冻层冰了。
管军去银行了。他想,既然去那些高楼大厦里面给别人打工他超龄了,就说明他不是打工的命。天生的,他管军还是得自己干,哪怕就他自己一个人,也是自己给自己当老板。
管军去银行的信贷科,找蒋科长……蒋科长对着管军愣了半天的神,就好像从记忆里怎么也搜不出管军这个人了,不认识了。
管军眯起眼睛自报家门了:“真不认识我了?管军。原来金鹭公司的……”
蒋科长恍然大悟:“啊噢噢……你啊……”
管军看看四周没人,轻松地捶了一下蒋科长的肩膀:“行了,别跟我装了,以前你跟我在一块儿,少吃喝玩乐了?”
蒋科长脸冷了:“别乱讲话。你记错了吧……”
管军心里也一冷,说话也就豁出去了:“没记错。我记性好着呢。蒋科长,给您提个醒,我叫管军,以前跟您铁磁,现在刑满释放了……想找您帮点儿忙,贷点儿款,做个生意……”
蒋科长一脸为难了:“不是我不帮忙,关键是……这个信誉。银行重的是信誉……”
“我信誉挺好的啊,你忘了,以前借银行的贷款我可是笔笔按时还啊……”
蒋科长抬眼一望,看见熟人了:“哎,周处长,等我一下。”日理万机似的,忙着冲管军摆摆手,走了。
管军的笑容僵在脸上了。
管军踏进工商局大门的时候又把笑容堆在脸上了。管军想,我这不是冲着哪个人笑,我这是冲着自己的光明前途笑着,冲着我管军热火朝天的明天笑着,这么想着,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真了。
管军见吴科长见得比较顺,吴科长没日理万机,也没张科长李科长什么的遇见,吴科长就是坐在办公室里喝茶呢。管军见了吴科长,吴科长也没装不认识,甚至,吴科长还给管军找了个杯子,分了一半茶给他———这好歹也是中国人待客的规矩啊。
管军脸上的笑容更真了,给吴科长递烟点火:“吴哥,我呢,不小心摔了一跤,我还得往起爬啊是不是?怎么话儿说来着,我得东山再起啊是不是?”
吴科长一脸和气:“嗯……东山再起……其实就是从零开始,是吧?”
“我呢想再起个照,就从零开始,指着您了……这启动资金啊,照啊,店面啊……一堆事儿……”
吴科长回答得爽快:“我这儿简单,你呢,回街道,档案在那儿呢吧?派出所也行,开个介绍信,注册资金准备好,店面找着,手续全,按程序,一个月批下来了吧?”
“按程序……”管军气短了,“吴哥,按程序我不就不求您了吗?吴哥,公司算咱俩的,分您一半股份……”
“不用不用不用!不用!你啊,三年没露面了儿你不知道,好多事儿上正轨了……不能那么办了。”
管军彻底失望了,脸上笑容也没了:“吴哥,给我句痛快的,也还是因为我是放出来的,是这么句话不是?”
吴科长看看表:“兄弟,我开会,不陪你了。改天,有事儿你再找我。你不忙走,喝茶,喝透了再走。”
说到底吴科长也还是日理万机,忙去了。
过了好半天,管军伸手端茶,茶凉了。管军知道,三年牢狱过去,这世界的茶啊,都晾凉了。
太阳下山了。早上那么喜兴的太阳,说沉,咕咚一下子也就沉下去了。
管军跑了一天,这会走在街上,人也蔫了,西服也出了很多褶子,领带也拉松了。走着,漫无目的了。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了,信马由缰的,不知不觉的,竟然走向派出所了。
“哎,胡警官,有空吗,跟你汇报汇报思想。”管军把刚从屋里出来的胡小玲叫住。
胡小玲一看管军这副模样,心里都猜着了:“去我办公室。”
“不去,压抑。就在这儿说吧。”
胡小玲不说话了,等着。
“你当片警多少年了?”
“二十多年了,怎么了?”
“二十多年,抓进去的放出来的枪毙了的改邪归正的没改邪归正的,都海了去了吧?你见多识广啊。”
“没那么玄!大多数人都正常过日子,也就那么回事儿,小打小闹鸡毛蒜皮的事多……”
“就说这不正常的!……给句实话,甭管你原来是谁,干什么的,只要是你折了,进去过,再出来,就算是打了烙印盖了戳了,甭说跳进黄河了,就是跳进大海也洗不清啊,是不是啊?”
第四章要是你摔倒在泥里(3)
胡小玲没回答,静静地听着管军的满腹牢骚。
管军滔滔不绝地说着:“我吧,我想找个工作。多少找个看着像那么回事儿用点儿脑子的,人家嫌我年龄大了,脑子跟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