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不要站下来等他追近?
咪儿隔了两天才跟好朋友们说起门海,然而这并不妨碍她讲述时的绘声绘色。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个箭步冲上,左一个扫堂腿,右一个剪刀脚,刷刷刷刷,就把所有的相机都踢飞了起来,不等人看清楚,那些相机又都跑到他手上了。真是比电影还精彩!”
“咪儿,你说的根本就是电影!”陈玉不相信,“长得帅,会武功,口才好,又对你一往情深,要是生活中真有这样的人,也不会等到今天还没女朋友了。”
“也许是他眼光高嘛。”咪儿说,“门海说了,他以前不相信一见钟情,看到我之后才信了。”
陆雨笑:“我们最好不要怀疑咪儿,不然她又要说我们在妒忌她了。”
可意也说:“我还真有点妒忌呢。不过我仍然很怀疑——不是怀疑门海这个人是否存在,而是怀疑门海做的事是否合理——那些记者怎么会刚好在那个时候出现?他们怎么知道你们会散步经过那里?你又不是当红明星,狗仔队没闲到那份儿上,24小时跟踪你的行动。你不觉得有点蹊跷吗?”
“也许是他们刚做完一场别的采访,恰好经过那里……”咪儿分辩。
陈玉说:“我说根本就是预前导演的一出好戏,英雄救美,太老套了。”
陆雨仍然笑着:“旧瓶装新酒,老套戏唱出新桥段来了,从前英雄救美打的都是流氓,这回打的却是记者。”
咪儿烦了,使性子说:“就算是他做戏,那也是用心良苦。”
可意叹息:“当女人掉进爱情的陷阱里时,就会变得盲目信任,那并不是因为这女人容易轻信,而是因为她只相信她所愿意相信的。”
咪儿反唇相讥:“当女人看到自己的朋友走桃花运的时候,就会变得盲目多疑,那并不是因为这个女人特别谨慎聪明,而是因为她不愿意相信别人的运气和魅力。”
陆雨哈哈大笑,而陈玉则立刻兴奋起来:“等等,我去拿本儿。”
可意问咪儿:“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不等咪儿回答,陈玉先替她出谋划策:“管他结果如何,先享受了这段浪漫故事再说。不过,要学会保护自己,为艳遇闹离婚就不值了。你得先弄清楚他是不是一个肯为女人保密的男人。”
陆雨也说:“一个男人所能做出的最可耻的事,就是拿女人的青睐到处说事儿。”
咪儿反问陈玉:“你是怎么打算的?第三者打上门来了,你会同你老公离婚吗?”
“我才没那么笨。”陈玉气愤愤地说,转而变得苍凉,“我用大好青春等待一个男人成熟、成功,并且和他共同孕育了一对双胞胎,即使婚姻不如我想象得那么完美,可是所有的实在也仍然都在那儿;如果我走了,就会什么都没有,我才不要如那个狐狸精所愿。大不了他做初一,我做十五,大家扯平就算了。”
可意问:“你的意思是要举一还三?你的‘十五’在哪里?”
陆雨问:“是为了报复吗?”
咪儿却替陈玉回答:“什么都不为,只是想寻找一段真实的爱情。在婚姻中落实婚姻所拥有的,在婚姻外寻找婚姻所没有的,那就是爱情。”
咪儿的话,说出了三个女友共同的心声。这次的女友聊天会议,第一次不是由可意来下结论。
3、
可意接连几个周末都没有回西安,钱教授待不住了,决定亲自来北京探望娇妻。临行前夜,钱教授栗栗不安,不住在电话里问可意:“北京现在的气温怎么样?我要带几套衣服去?我星期二有课,到时候能买到票不?我要不要一下火车就买好回来的票?”
可意一边讲电话一边查看手机上的天气预报,不耐烦地说:“北京和西安差不多,反正你那边是冬天,我这边也是,该穿什么穿什么。统共来两天,穿一套带一套就够了,大不了来了再买。现在不是运输旺季,火车票不难买,大不了买不着车票买机票就是了。”
钱教授不满:“‘大不了’‘大不了’,你什么都是‘大不了’,‘大不了’我不去了,‘大不了’等你什么时候想回家了再回家最省心。”
可意有气:“是不是一到周末就要吵架啊?这还没见面儿呢,你要预演怎么着?”
钱教授也不想吵,忍着气说:“行了,我自己看着办吧。你也不用来接我,多睡会儿,反正我认识路,‘大不了’找不着我再原车返回就是。”
两个人挂断电话,都是郁郁不乐。可意望着天花板无奈地想:这样的鸡肋婚姻,真是味同嚼蜡,进退两难。可是离婚呢,又好像没什么理由,钱教授为人正直,又对自己一心一意,离开他,难道有更好的选择在转弯等自己吗?
她想起咪儿的话:在婚姻中落实婚姻所拥有的,在婚姻外寻找婚姻所没有的。可以吗?可以那样做吗?
当年也曾经是相爱的,也试过一见钟情,就好像现在的阮咪儿和门海。那时候电话粥从入夜煲到天明,有多少甜言蜜语说不完,恨不得每分每秒在一起,所以结了婚——结了婚,就要顾柴米油盐;想过更好的生活,就得忍受两地分居;分得久了,感情便越来越淡,凝成了果冻般的结晶体。他们已经越来越没有话说了,除了吵架。吵架,是谁也不想的。
左右睡不着,她索性发了条短信给陆雨:睡了没有?我很闷。
陆雨很快打回了电话:“怎么了?三更半夜性苦闷?”
可意不好意思:“你还没睡?不打扰你休息吧?”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正想找人聊聊天呢。”
这就是说,陆雨今天晚上是一个人。可意放心了,开始诉苦:“我老公明天过来。”
“那正好,性苦闷问题很快就可以得到解决了。”
“可是,我怎么一点都没有盼望的心情,反而觉得是苦差事,恨不得赶紧应付完了好好休息。夫妻做到这份上,是不是该到头了?我真害怕见了面又会吵架。”
陆雨不再嘻皮笑脸,认真地劝:“夫妻是需要沟通的,吵架也是一种被动沟通,从心理学的角度上来说,你们一见面就吵,是因为心里缺乏安全感,压抑了太多的心事和情感希望和对方交流,却又不知道该怎样交流,于是就不由自主地表现出一种急躁的情绪,演变至争吵。夫妻到了这个阶段,就该小心了,吵不要紧,吵过之后要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谈谈,什么时候连吵架都懒了,那才真叫夫妻做到头儿了呢。你们俩呀,还有一段路可走呢。”
可意被陆雨说得笑了:“你的确可以开心理诊所坐班收费了,做起心理咨询来有模有样的。”
“那好,你欠我一次咨询费。”
“一般来说,心理医生会给客人提供锦囊妙计吗?”
“会有建议——建议你给自己定一个方案。你不是天天给杂志做策划吗?给自己的婚姻策划一次,好好安排两天的节目,找回初恋的感觉,看看你对他到底还有没有爱情?”
可意的工作狂立即发作:“这个主意不错,不如下期策划主题就叫做《找回初恋》,请三至四对夫妻,由杂志社安排一整天的活动,设计一些固定场景,比如在颐和园来一出‘游园惊梦’、在陶吧里来个‘人鬼情未了’、最后再来个‘真心对对碰’,一路跟踪拍摄采访,记录下整个过程中的点点滴滴,测试他们的默契度、和谐度,然后请你这位心理专家点评婚姻的内伤与疗治方法,倒是挺有现场感的。”
陆雨忍不住笑了:“可意,如果你经营自己的婚姻,有你对工作一半的敬业精神就好。”
“悲哀的是,从上次的网络事件后,我对工作的热爱已经不如从前了。”可意的情绪又低落下来,“我终于知道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期刊圈就像大观园,每个人都在表演,你不参加演出都不行,因为想演出的人仍会把你当成活道具。尤三姐说的好,‘保得了清白之身,保不了清白之名’。我真是有些厌倦了,好想辞职回家,退出这个江湖,干干净净过自己的日子。”
“咪儿退出影坛,也还是会被狗仔队追拍。只要活着,又想活得好,谁又不是在江湖中打滚呢?”
“人人都想退出江湖,我就是不知道,他们退去了哪里?从前的人还有个挂冠归农,我们呢?连块地都没有,归什么农啊?归于婚姻?归于家庭?指望钱老师养我?这辈子只怕没有这个命。真羡慕从前的女人,‘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现在的女人越来越没身价儿了,嫁了人,只会活得更辛苦,因为还要担心另一个人的死活。”
“可意,你这段时间好像特别容易感慨,这不像你。”陆雨有点担心,“每个人都有情绪低潮期,心理学上管这叫做‘黑洞’,形容人们想躲入洞里闭关静休的感觉。不过,你不能再放任这种消极情绪一直颓废下去了,有了问题总得面对,还得想办法积极地去解决。不然,就太不像你了。”
“我会的。我明天就和钱老师‘游园惊梦’、‘人鬼情未了’去。”可意很想问问陆雨,你一直关心着别人的心境情绪,夫妻恩爱,你自己呢?你的心扉,又向什么人打开?独居的你,纵然风流韵事不断,可是那些过眼烟云的情爱走得进你的心吗?也许这便是陆雨修心理学的原因,可是心理医生的心理问题,又向谁求助呢?然而话到嘴边,她问的却只是貌似玩笑的一句:“最近有艳遇吗?”
“有。不过不是艳遇,是遭遇。是你认识的人。”
“谁?”
“你老板古建波。”
“什么?”可意大为意外,“古建波追求你?你怎么一直没告诉我?”
“从上次在北京吃过一顿饭后,他就一直给我打电话,发短信。最多的一次,一天里发了几十条。本来以为只要不理他,很快也就没事了,他毕竟是你老板,说多了怕惹是非。可是他前天追到大连来了,还说不追到我决不罢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天哪,难怪古建波好几天没来杂志社,也不打电话。原来他在大连。”可意连连惊呼,却也觉得好笑,“你也有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吗?你没跟他说过你已经结婚了吗?”
“当然说过。”说到自己的婚姻,陆雨仍然不愿多谈,简单地说,“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我不喜欢他,他还能强迫我不成?明天我们还要见面,我决定和他一次谈清楚。反正,我也正有事要问他呢,以前不好意思逼得太尽,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说得这么严重。是什么事啊?”可意隐隐不安,“陆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以后会跟你说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当然。”可意到底忍不住问出口,“陆雨,你好像有很多秘密。我不是想打探隐私,但是朋友本来就是用来倾诉心事的,可是你从来不肯说出自己的烦恼。”
“如果说出来于事无补,就不如不说。我自己明白自己,倾诉对我没有帮助。”陆雨再次说,“可意,有一天事情解决了,我会告诉你的。”
可意更加不安了,可是,也惟有缄默。
4、
虽然已经是冬天,然而颐和园绿树葱茏,阳光和煦,加之游人如鲫,俪影双双,丝毫没有萧瑟的寒意。可意和钱教授并肩走在园中绿荫道上,指点着那些古老而辉煌的皇宫建筑,兴致勃勃,难得地有了共通的趣味与话题。两人坐在凉亭里,可意忽然想起一个问题:“皇上穿明黄龙袍,是从哪个朝代开始的?”
钱教授说:“是从隋文帝开始,黄色成为龙袍指定服色,普通士民禁服黄袍。唐朝时,这一规定得到进一步格式化,并且给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赤黄近似太阳色,而太阳是帝皇尊贵的象征,‘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所以赤黄除帝皇外,臣民不得僭用。唐末‘陈桥兵变’,众将士百般劝说赵匡胤举义而不得,就索性将一件黄袍强行披在他身上,赵某‘黄袍加身’,如有神助,立刻就点了头。”
可意笑起来:“黄色给他的刺激太大了。”
钱教授继续说:“在清朝,黄的分类越来越细,明黄是只有皇帝才可以穿的,不管他喜不喜欢,所有的衣裳均为明黄,甚至包括雨衣;皇太子蟒袍杏黄色,皇子金黄色;亲王、世子,穿蓝色或者石青,金黄色只有特别赏赐时才可以穿戴;至于贝勒、侯、伯,就只能穿石青或蓝色,已经与黄色绝缘了。”
他们两个人聊天,旁边的游客却听了进去,有个老人便忍不住凑过来问:“这位先生是个学者吧?怎么也得是位教授。”
钱教授更正:“是副职,副教授。”
老人赞叹:“果然没错儿。真有学问。”
陪着老人的似是老人的儿子,也笑着说:“教授给我们多讲讲吧,在这种地方,最想听的就是这些故事。”
钱教授来了兴致,很热心地说:“好呀,还是说皇袍的故事,就发生在这皇城里的,是溥仪的回忆录里讲过的一个故事:在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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