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皇之地用上孔老夫子的话,证明真正的儒学,应当是文武双全的。甚至有人揣摩上意,要求在科举里面加考一科射箭。当今圣上自然不会这么傻,要知道射箭可是贵族运动,一张弓,值钱一贯,哪里是贫寒学子能付得起的?
于是这些官员又退而求其次,认为可以加考一科兵法。当今圣上还是以“纸上谈兵”之鉴,拒绝了这个提议。而且明确地指出,文是文,武是武,文官习武,乃是强身健体武官习武,乃是保家卫国,上阵厮杀,不能概而论之。但文官须习武,汉人绝非手无缚鸡之力武官须习文,不熟兵法不得领兵。
这基调一定下,长安城中便有不少文人,学着前朝的文人,哪怕郁郁不得志也好,也要配上一把长剑,装出一副游侠天下的慈悲心肠。一时间长剑在长安是“洛阳纸贵”,许多公子哥也附庸风雅起来,千金求好剑。更有甚者,竟搜罗兵书,欲成一代兵法大家。
上有所好,下必投之。长安城里的游侠风盛行,也影响了周边城市。甚至偏远之地,听闻长安开始流行佩剑习武,很多读书人也开始聘请武师,教授武艺。毕竟人家学了,你没学,岂不是在科举上落后人家一截?哪怕科举不考,万一哪天用得上呢,朝廷征辟这类人才呢,岂不是落于人后,白白浪费了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
读书人都是精明的,没有好处的事情绝不做。你也可以理解为这是功利,可人家投其所好,说明人家在琢磨。善于琢磨的人,总归是有点收获的。
见楼上楼下都有议论声,霍四才不管这么多,继续说道:“那使臣说了:陛下,我刘六符虽为辽国翰林学士,可本是汉人,陛下此言,非是诋毁天下汉人乎?圣上龙颜微怒,戏谑道:这更是数典忘祖了,身为汉人,怎能入辽国为臣?那使臣欲与圣上争辩:太祖时,我家本为幽州汉人,被强掳至契丹,岂非大顺之过乎?圣上好胸怀,直言道:若你归附大顺,认祖归宗,朕可以一样赐你翰林直学士。那使臣不言语了,估摸心中是想在辽国是翰林学士,回大顺也还是翰林直学士,何必呢?”
“哈哈哈,那贼子认贼作父,怪得了谁?”
“就是就是,辽国翰林学士,岂能和我大顺翰林直学士相提并论?”
气氛活跃了起来,人人都在骂这个“数典忘祖”的辽国使臣。其实他们也大多明白,辽国中汉人的比例是很高的,他们这么“调侃”,不过是想证明自己过得好,就拿辽国汉人来对比罢了。这是人的劣根性,没有好坏可言。
辽国里的汉人确实很悲惨,被当成货物一样甩来甩去,没有尊严,没有自由可言。大部分都是贵族的奴隶,稍有不如意,就可能身异处。能在辽国里做官的汉人,肯定是以前的士绅地主,有一定文化根底的。被辽国掳去后,也是区别对待。
霍四又拍了一下抚尺,示意安静之后,才继续说道:“圣上此言一出,文武百官偷笑。辽国处处模仿中原,又以中国自居,岂非夜郎自大?我中国乃礼仪之邦,岂是那辽国能比?圣上不追究那辽国使臣失言之罪,已然是圣恩隆厚。少顷,南御苑内禁军又有变化,一队弩兵出列,两百步开外,手持神臂弩。登时便是箭如雨下,矢似蝗飞,没入箭靶三寸有余。其神臂弩之威,犀利如斯。那辽国时辰不服,又出三人,与之比强弓。其开两石弓,可射百余步。我大顺士卒,亦开两石弓,却能没入百二十步外,虽不中靶,却也胜了一筹……”
这话就有点往禁军脸上贴金了,大顺的两石弓是强,能比辽国马弓射的更远些。但射得远射不中也无济于事啊,所以在射箭一事上,肯定是辽国占优的。6承启也没有不承认,而是当场说道:“辽国弓马立国,确实在弓马一道上,略胜大顺。只是战场上,并非只靠弓马。”
言下之意便是你不要惹我,我现在可是不怕你了。确实,有洪祥式步枪、子母炮在手的6承启,又岂会惧怕辽国?
霍四感慨道:“我堂堂华夏,善射之人何其多?契丹人自小习弓马,强些又能何妨?”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八章:盛世初显(四)
虽然有点不忿气,但契丹人的骑射技术,肯定胜过汉人,这是先头上的优势,霍四再恼怒,也无可奈何。s只是他的话锋一转,说道:“……辽国使臣胜了这一场,圣上龙颜有些不好看,便说了:射艺虽中原所出,如今却非汉人所熟用,贵国弓马之娴熟,朕佩服。但如今我汉人,不熟弓弩,并非疏于操练,而是有更胜一筹之利器。辽国使臣颌首道:大顺神臂弓之名,我等亦曾听闻。只是此弓非弓,实为弩,这一场,说来还是辽国胜了。”
霍四说到这,众酒客就有点同仇敌忾的意思了:“想我泱泱大国,竟无人能射?前些时日那神射将军卢尘洹呢,今个怎么不见人了,避战了?”这都是因为汉人要面子,明明弓箭是出自中原,怎么就比不过夷蛮了呢?
有人叹了口气,说道:“前两年,卢将军就去征讨贼寇了,如今都未曾回过长安……”
“原来如此……”
听他们的口气,好像卢尘洹那神乎其神的射技,是大顺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一样。这也是百余年间,汉人心态上的变化,从堪比强汉到只能自欺欺人,一切都源于大顺朝廷对外的软弱。其实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陈旧的马政,一度大顺的战马稀缺,差点都把拉车的驽马拉上战阵了。s这驽马见不得血,一见就乱跑,这也解释得通,为什么汉人现在只能在文化上找到一点自尊,在他们看来,战场上实在是“拼不过”契丹人啊!这也难怪,陆承启并没有大肆宣传洪祥式步枪,更不可能让子母炮公诸于世。这样一来,难免大顺百姓的底气不足了。
霍四拍了一下抚尺,等众人安静后,才缓缓地说道:“圣上说道:遑论黑猫白猫,能捕鼠,即为好猫。我大顺科技当世第一,又岂是神臂弓一枝独秀而已?说罢,着令火枪队登上校场。只闻得一阵霹雳雷响后,烟雾袅袅,三百步开外,箭靶已然成蜂窝。辽人大骇,直呼:妖法,妖法!圣上龙颜大悦,笑道:此乃我大顺护国利器,岂是妖法?今日演示,无非是想告诫诸君,弓弩不足道也,今后乃是火器大行其道。若与大顺为敌,则火器无眼,杀戮过多,非朕本意,诸君可回去直禀贵国国王。我大顺从不犯人,但人若犯我,虽远必诛!”
“好!!!”
众酒客沸腾了,有人则还有疑问:“这火器,真个这么犀利?”
也难怪有人会这么问,毕竟被契丹人压着打了几十年,差点没把汉人的脊梁骨给打弯了,都有种“谈胡色变”的阴影。今日终于扬眉吐气,患得患失是很正常的。当今天子陆承启似乎也察觉到这个问题,又或者是洪祥式步枪已经装备了一半禁军,底气十足,才摆上台面,震慑宵小。这样类似后世的军演,直接让诸蕃镇服,再也兴不起与大顺争雄的念头。唯有契丹还在嘴硬,说是什么“奇技淫巧”,若与契丹大军交锋,定然会被冲击得七零八落,四散而逃。
这打嘴仗,陆承启不屑为之,匆匆让火枪队露面后,南御苑伴射便结束了。陆承启有理由相信,此事传出去后,必然振奋国人信心,打击周遭国家的气焰。特别是现在辽国内,已经分成了主战派和主和派,随时随地有进攻中原的危险。再加上那一纸盟约,已经到了最后一年。过了今年,辽国大举进攻大顺,也没有违背誓约。
这军演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哪怕只是提振起国人的自信心,陆承启都觉得赚了。此事一经大顺民报刊出,全国迅速为之传阅,冷兵器与热兵器的碰撞,就此开启!
现在皇宫之中,陆承启正看着监察司送上来的暗报,都是关乎各国使团的。大顺商业如此发达,铜钱又行销各国,甚至代替了各国的货币,大顺商贾攫取的利润可想而知。即便如此,来朝的藩国,还是要同大顺做生意。为何?利益驱使下,即便再大的矛盾,也化解了。
“泉州又有昆仑奴,自称其国为弼琶罗、层拔国、蜜徐篱、木兰皮?这都是什么鬼!”陆承启把暗报放到一旁,再对照起身后的“世界地图”,逐一比较,才恍然大悟:“这弼琶罗原来是索马里啊,蜜徐篱应该是埃及,只是这层拔国、木兰皮又是哪个?算了算了,反正都是非洲,就不用纠结了。嗯,这诸蕃志上面写了大食,在泉之西北去泉州最远,蕃舶艰于直达。自泉发船四十余日,至蓝里博易,住冬次年再发,顺风六十余日,方至其国。本国所产,多运载与三佛齐东南亚古国贸易贾转贩以至中国。其国雄壮,其地广袤。民俗侈丽,甲于诸蕃。天气多寒,雪厚二三尺,故贵毡毯。国都号蜜徐篱,据诸蕃冲要。看来,这些非洲黑人,是经过了一年多,才堪堪到达中国啊!”
陆承启知道,大顺商贾热衷于出海,是因为出海所得,为百倍,甚至千倍的暴利。只要成功一次,子孙衣食无忧。时人说出海商贾怎么赚钱的:“每是一贯之数,可以易蕃货百贯之物,百贯之数,可以易蕃货千贯之物,以是为常也。”看看,一贯钱能买各国百贯钱的货物,百贯钱能买千贯的货物,一来一回间,怎能不赚钱?
也正是这样,辽国大臣说:“北界别无钱币,公私交易,并使本朝铜钱”在倭国,大量大顺铜钱涌入,竟喧宾夺主挤走倭国的自铸币,成为市场交易的主要货币在交趾,当局下令“中原小平钱许入而不许出”在南洋,诸蕃国“得中国钱,分库藏贮,以为镇国之宝。故入蕃者非铜钱不往,而蕃货亦非铜钱不售”。
这时候的东南亚国家,传统上以金银等贵金属为通货,但贵金属货币一般只适宜用于大宗交易,民间琐碎交易使用金银非常不方便,只好采用以物易物的原始形式。制作精良、信用良好的大顺同钱的流入,立即为当地的市场交易带来了便利,难怪当地人将大顺铜钱视为“镇国之宝”。更别说一直以“小中国”自居的高丽了,更是把大顺的铜钱当做了自身货币,把通货膨胀的危险,转移到了中原。
大顺铜钱,相当于后世的美元,陆承启又怎么会坐拥宝山,却不利用?这不,高丽一不听话,大顺就“不与之贸易,胆敢卖货与高丽者,抄没家产”。高丽因为没钱用了,只能自己加大铸币了。因为其铸钱太过粗糙,不足额,所以往往是一文大顺铜钱,相当于十文高丽铸钱。高丽经过这一场不见硝烟的经济战争,其国力竟缩小了三分一,更加无力与大顺、辽国争锋了,甚至连女真,他都防范不过来。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九章:盛世初显(五)
这还是陆承启心善的结果,不然的话,他分分钟能用经济牌打死高丽。陆承启不是夜郎自大,而是有所依据的。
在春秋时,齐国齐桓公任命管仲为相,管仲跟齐桓公说:“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国多财则远者来,地辟举留处。”就这三句话,开启了齐国霸主的地位。所谓:举世滔滔,唯知己渺渺。管仲越说越投机,句句正中下怀。于是齐桓公告示百官:“国家大政,先禀仲父有所裁决,任凭仲父。”
管仲的才华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厉害就厉害在:在他眼里,普通百姓都是“人”,免不了好逸恶劳、贪财好色、自私自利,但也有人情亲情。同样,官员和皇帝也是“人”,只是多了一些**野心和责任而已。在管仲眼里,这个世界不是由“好人”或“坏人”组成的,而是由“自私自利”的人组成的,所以“政之所兴,在顺民心”。他不强调道德,也不迷信强权,一心务实。他改革的本质是将人性的弱点变成劳动的动力:集大家之私,成社会之公。陆承启就是明白这一点,所以他的新政,都是捧一撮人,打一撮人,可又不打死,留有余地。久而久之,既得利益集团没有对新政有多抵触,百姓对新政更是欢迎。
管仲的成名作,就是发动经济战,迫使楚国臣服。时管仲高价收购楚国的鹿,楚国活鹿的价格为八万钱一头,齐桓公就派人带了二千万钱去楚国大肆搜购。楚王见有利可图,便发动全民去捕捉鹿,连田都不管了。这时管仲让大臣隰朋悄悄地在齐、楚两国的民间收购并囤积粮食:楚国靠卖活鹿赚的钱,比往常多了五倍齐国收购囤积的余粮,也比往常多了五倍。楚国因此却误了农时,而这时管仲下令封闭与楚国的边境。结果楚国的米价疯涨,逃往齐国的楚国难民多达本国人口的十分之四。楚国元气大伤,三年后向齐国屈服。
过了不久,管仲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