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崇光正色道:“陛下,若再如此下去,国库定然没有钱财剩余。若是此刻再有天灾。朝廷无力赈灾,恐怕民怨四起啊!”
徐崇光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因为在这个年头,黄河决口是家常便饭。大顺百姓,对于天灾已然有些草木皆兵的感觉。稍稍有些风吹草动,黄河沿岸百姓就要离乡背井,这日子过得苦不堪言。要是朝廷不进行赈济灾情的话,民怨四起还算是轻的,毕竟灾情过后,灾民为了生存。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陆承启点了点头,先让贴身内侍给站了许久的徐崇光搬来一张椅子坐下,才慢慢地说道:“国库钱银不够,古往今来,不过是开源节流。朕以为,节流可以建立一个财政计划,先预算一下明年的财政支出和收入。减免一些不必要的开支,为朝廷节省一些是可行的。”
徐崇光做过户部尚书,也算是个“专业人士”,对于陆承启的话。并不难理解,当即表示赞同。
陆承启继续说道:“开源的话,朕还是认为,还是要发展商业。才能增加国库收入。若无商业,那经济便是死水一盆,定然是不行的。”
作为士绅的代表,徐崇光是有些看不起商人的。可不知为何,作为一国之君,实际上最大的地主。居然要培养能动摇自己根基的另一个阶级,简直是有点匪夷所思!
可在庞大的商税面前,不仅是徐崇光,其他官员都妥协了。要是国库没有钱,连俸禄都发不出。再加上小皇帝泯灭人性的监察司无所不在的监督,连灰色收入都没有,那官员岂不是要饿死?在自身利益和发展商业之间,以徐崇光为代表的官绅阶级还是妥协了。
徐崇光的想法是,要是控制得好,这些商人是翻不起什么风浪的。徐崇光是不会知道,等到商人阶级强大以后,他们要求的就不只是财富了,而是在政治上的诉求。
再加上陆承启的推波助澜,这样的时日,还会远吗?少则十年,多则二三十年,大顺肯定是另一番景象。再配合最为初级的工业体系,地主阶级被极度削弱,是可以预见的。至于地主阶级的下场,肯定是被淹没在商业浪潮之中的。先进生产力肯定会淘汰落后的生产力,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
当然了,没有这个认识的徐崇光不会知道,一时的心软,居然让历史的发展,进入到了另一条轨道之中。
徐崇光也算是比较务实,认真询问了如何发展商业。陆承启则拿出了资本主义萌芽的那套,信誓旦旦地说道:“开工厂,兴海贸,同时保证百姓有足够的消费能力……”
徐崇光听得云里雾里,其实陆承启也是一知半解。不过他知道,只要放任商人自行发展,那商业的繁荣绝对势不可挡。先做一会守夜人,再进行国家调控,便能把商业扶植起来。只要商业发展起来了,再用商业、工业反哺农业,那大顺就真正的走上了正轨。
只是怎么操作,陆承启先前没有关注过这个内容,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了。好在他是权力至高无上的皇帝,说一不二。再增强自己手中的兵权,那大顺就乱不起来。
只要商业起来了,那些地主官绅见识到土地产出,远不及商业所带来的收益,那地主阶级自身便会瓦解。地主阶级瓦解之后,土地兼并就会有一定程度的缓解。但如果想彻底消灭土地兼并,进行土地改革是必须的。可要进行土地改革,不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而是要杀人的。地主肯定不会轻易交出手中的土地,如何软硬兼施逼迫他们交出土地,这是陆承启以后要头疼的事。
现在陆承启的模版,只有后世天、朝。没办法,自幼在红旗下长大的他,对自己国家的政权形式是最熟悉的。要是按照外国的经验,能不能成都是两说。只是现在陆承启的思路不甚清晰,说的话自己都不是很了解,徐崇光听得也很费力。
“等等,陛下所说的海贸,老臣能了解,可工厂又是什么?”徐崇光十分不解地说道。
陆承启想了想,说道:“便是大型作坊,不过非学徒制,而是雇佣制。比如印刷作坊,成了工厂之后便是印刷工厂。工厂用合同雇佣员工,并提供员工工钱。员工则在上班时间,为工厂创造价值。这便是工厂的形式,通过集中生产力,提高劳动效率,便能赚大钱……”SJGSF0916
第三百五十三章:未来构想
徐崇光对这样的畅想,并不感兴趣。他在乎的只是在自己官途上面,再攫取多一些权力,来实现他内心中认为社会应该有的样子。那是一个什么社会?《礼记·礼运》里,有一段话可以概括徐崇光的理想:“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换句话说,徐崇光想实现的社会,便是这《礼记·礼运》里面说的大同社会,也就是圣人描述的上古社会的样子。可惜,仅此第一条就是不可能的。“天下为公,选贤与能”,哪怕是后世天、朝,都不可能进行的全民选举,在这个文盲率高达九成的时代,全民选举还不是被少数人操纵?
“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说的是每个人都能推己及人,把奉养父母、抚育儿女的心意扩大到其他人身上,使全社会亲如一家。“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是对各种年龄段的人群都要做出合适的安排。对“矜、寡、孤、独、废疾者”这五种人要实行生活保障,更充分地体现了全社会的关爱。试想一下,人性都是自私为多,怎么可能做到这样!
除此之外,大同社会还说到人人都能安居乐业,货尽其用,人尽其力。在这个运输不发达的时代,注定是不可能实现的。但徐崇光相信古圣先贤所说,竭力实现心中的理想。还好,他没有一些不食五谷的文人,看了孟子言论,便奉为经典。要恢复井田制。要是真的恢复了井田制,天下的地主不把他徐崇光从内阁首辅的位置扯下来才怪!
徐崇光的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这个大同社会的标准,即便是放到千年之后。都是高级社会。这和马克思的社会主义都相差无几,可仅有理论,没有实践方法,凭什么进入大同社会?马克思都说了,社会必定要生产力极大发展之后。消灭生产资料私有制,并建立一个没有阶级制度、没有剥削、没有压迫,实现人类自我解放的社会,也是社会化集体大生产的社会,在这个社会里面,人们各尽所能,各取所需。而以大顺的生产力水平,即便不走弯路,起码也得千年之后,才勉强能实现。可以说徐崇光的理想,就是一个妄想的。
而陆承启就要务实得多,现在面临最大的问题,便是游牧民族的威胁。在小冰河时期,北方的草原上的冬天,游牧民族生活极其艰辛。以至于冬天出生的孩童,存活率不到百分之十。相对于冰天雪地的草原,中原的温暖以及富饶,游牧民族通过商榷的商贾得知后,为了生存。他们无时无刻不想着入侵中原。这也是为何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不断起冲突的缘故,一个为了生存,一个为了守护家园,在农耕民族还是以地主阶级为主导的时代。两种文明,注定是不会和平共处的。
而宋代和明代的覆灭,与其说是高级文明被低级文明所击败,倒不如说是游牧民族为了生存,对农耕民族的倾其全力一击。而农耕民族内部矛盾重重,为了利益各自勾心斗角。一方面是万众一心要竭力入侵。一方面是各怀鬼胎,不肯全力御敌,处处妥协。两相一对比,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要想改变宿命,除了预先征服游牧民族以外,没有别的办法。要想征服一个武力比自己更强的民族,就要自身武力不断进化,最终压倒对手。虽然孟子说过,“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可这是敌死我活的事情,要是不把游牧民族打败的话,就是农耕民族被入侵,根本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从这方面来看,徐崇光的理想和陆承启的理想,是格格不入的。而两人对世界的认知,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根本不再一个频道上,换句话说就是徐崇光不管再高瞻远瞩,也有他的历史局限性。所以有陆承启在皇位上一天,徐崇光的理想就不可能实现,虽然那本来就是实现不了的。
陆承启兴致勃勃地说着未来的构想,一个个平地而起的工厂,农民、工人、商人和平共处,共同建设起一个富强的大顺。而军人则保家卫国,官员为朝廷,为百姓做实事……
徐崇光听着这对他来说,根本就如同天方夜谭一样的“未来”,心中是非常不屑的,认为这不过是小孩子的天真幻想罢了。在他的认知中,若是工匠、商贾有了地位之后,那整个天下就乱套了,还谈什么“安居乐业”!
不过,徐崇光总算是有些政治头脑,即便陆承启的“幻想”再离谱,他都要明面上支持,暗中另起炉灶。阳奉阴违,才是为官之道。人道是年老成精,徐崇光混迹官场多年,如何逢迎上司,虽然不常用,倒也不生疏,起码阅历尚浅的陆承启就看不出来。
这一次与小皇帝的谈话,可以把关于“未来”的一断自行在脑海中删掉,只要记住小皇帝说的财政计划就行了。有时候徐崇光也挺佩服这小皇帝的,年纪轻轻,想法居然如此之多。而且这些新颖的想法,都有一定的可行性。就拿这个财政计划来说,对于国库的开支来说,就非常有用。
意犹未尽,阐述了半天自己对未来的构思,陆承启也觉得一阵口渴,抿了一口香茗之后,才继续说道:“徐卿,朕说了这么多,也不是一时能办到的。不过那财政计划,一定要及早做出来,朕要过目,反复斟酌几遍才能实行。”
徐崇光觉得庆幸的是,这小皇帝不知从何时起变得如此务实。孔子有云,“先行其言,而后从之”,换成陆承启自己的理解,就是“实事求是”,先实践了,再说出来。
徐崇光到底是为大顺着想的,陆承启能有这样的态度,符合圣贤之说,自然乐于奉命。陆承启再问了一下有无其他要事,徐崇光表示暂无,便告退出了垂拱殿。SJGSF0916
第三百五十四章:辽国困局
看着徐崇光离去的背影,陆承启有些庆幸。若不是有这样一位“忠臣”,恐怕他自己就要累垮了。只是陆承启不知道,这样的“忠臣”,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不过,徐崇光到底是公心比私心重,就是这样,也让这徐老头看起来是一个忠臣。
陆承启心中感慨一番,便转身看那副不甚精准的地图了。前不久,从监察司暗探传来的消息看,已经成功挑起了生女真对辽国的仇恨,辽国东北边境上现在已经烽火四起。
而辽国猝不及防之下,被生女真抢夺不少财物,牛羊,甚至是女人。辽国皇帝耶律洪基闻讯大怒,派出了精锐的军队,准备大军压境。没想到一向被契丹人压榨的熟女真,也有些部落趁此机会脱离了辽国的控制。
现在辽国的处境非常不好,本来西北诸族就反叛无常,现在又加上了女真作乱,外患不断地消耗掉辽国的国力。再加上小冰河时期的草原,辽国出产不丰,内部矛盾也重重,以至于辽国皇帝耶律洪基很是烦恼。本来他也算得上是一个有作为的皇帝,也在前期压着大顺元绶帝打,把大顺打得连边境都不敢出一步。直到现在,大顺边民一看到契丹人,都吓得往各大城池跑去。
可惜的是,辽国现在投鼠忌器,不敢再行打草谷一事。不为别的,就为了榷场。其实在耶律洪基眼里,与大顺签订的三年互不侵犯条约,就如同废纸一张。如果不是互商的榷场,缺乏物资过冬的契丹人,定然还会继续大举南侵的。在生存面前,所有的条约都不过是浮云。
而开通了榷场之后,契丹人惊奇的发现,在他们部落里面,不值钱的马牛羊、羊毛以及打猎到的皮毛,都能卖出个“天价”。无奸不商,这些到边境榷卖的商人。哪里会亏本了?只是他们给的价钱,对于契丹人来说,已经是天价了。
先前辽国和大顺没有通商,契丹人想要获取生活物资。必须要经过军队掠夺,进而再分配到每个契丹人手中。除了契丹贵族,其余契丹人分到的物资,刚刚够活下去。所以辽国境内,一直有不少暴动。只不过在西北诸族、女真族的掩盖下。这些暴动都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现在大顺按照签订的条约,在辽国和大顺边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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