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无晋一直在反复搜索记忆,寻找这个黑妹的片段,但他还是想不起来,不过她第一次见到自己时那种激动和眼光,那是女孩子对爱人才有的眼光,不用回忆他也能猜到真相。
这个女孩子和前一个无晋有着某种特殊的关系,确切点说,就是恋情。
而且这个女孩对无晋还有另一种重要性,他在这世界的母亲很可能就是这个黑妹的姑姑,如果是那样,他们就是姑表亲关系了,就像贾宝玉和林黛玉,甚至还可能像薛宝钗和贾宝玉那样,长辈之间已经给他们约定了某种姻亲。
可惜她既不是林黛玉,也不是薛宝钗,他无晋更不是贾宝玉,现在让他头疼的是,假如黑妹又想和他继续从前那种关系怎么办?
说实话,无晋不太喜欢黑皮肤的女孩子,更不喜欢在刀口上舔血的女海盗,他喜欢肌肤雪白如玉,像书妹妹九天那样温柔文静,或许前任无晋很喜欢她,但这种遗产他不想继承,只是……该怎么对她说呢?
黑妹站在井边洗头,她的头发非常长,黑亮的头发如瀑布一般挂在头上,她穿着一身白色紧身武士服,显示出她健美苗条的身体,皮肤有着惊人的弹性,这是她唯一吸引人的地方,一般女子都没有她这种健美的身材,她浑身极具柔韧性,加上她油亮的皮肤,使她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大海里独有野性之美。
她的上衣无袖,露出两条像蛇一般柔软修长的手臂,正用梳子轻轻梳理着头发上的皂角液,她似乎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以为是她的手下,立刻极为不悦地怒斥:“我不是说过,我洗头的时候不准进来吗?滚出去!”
无晋立刻捏着鼻子嗯了一声,他怕黑妹听出自己的声音,立刻退出了小院。
他刚出小院,正好黑米回来,两人险些撞了个满怀。
“是你啊!”
黑米见他,才松了口气,他指了指小院,“她在洗头,不准人进去的,我就去上了个茅房,哎!你就来了,不过,她或许不会生你的气。”
这两天阿姑总是在旁敲侧击问无晋的情况,这便让黑米隐隐猜到了一点点,搞不好无晋将来会是他们陈老大的女婿,这让黑米对无晋更加尊敬了。
无晋笑了笑,“她不知我来了,她以为是你。”
“什么?”黑米有点呆住了,这让他等会儿怎么解释。
“和你开个玩笑!”无晋笑着揽住他肩膀,走到一旁,“是这样,我想做件善事,但钱不够……”
七十七
无晋搂过他肩膀,把他拉到一边,“先不管她的事,我来是有件事请你帮忙。”
“你尽管吩咐就是了,不用和我客气!”
无晋便低声对他说了几句,黑米眯着眼笑了,“没问题,小事一桩,我马上就去找弟兄们!”
……
当天下午,八仙桥一带便出现了维扬县许多有名的泼皮,由泼皮头子黑米带队,开始挨家挨户募集修桥善款,不多,每家二十五两银子,而且只找大商家,这对八仙桥一带的大商家来说,简直就是毛毛雨,没人敢为这点小钱得罪黑米,况且黑米言辞凿凿,修桥是大家的事,当然有钱出钱,没钱支持,话虽然不错,也很在理,只是由黑米这种泼皮头子来募集修桥款,似乎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尽管心里不舒服,但大家还是踊跃捐钱,而且钱也不多。
有人算了笔帐,八仙桥一带有六百多家商铺,其中两百多家属于大商铺,就算只有大商铺捐,每家二十五两,汇集起来就是五千多两银子,这也不是小数目啊!
如果黑米真肯拿这钱一半修桥,他们也阿弥陀佛烧高香了。
黑米带领三十几人不慌不忙走进了杨记酒楼,杨记酒楼的徐掌柜见进来黑压压一帮人,除了凶名昭著的黑米外,还有东城一带最狠的泼皮头子张三万,以及乞丐头子三眼弥勒,还有放高利贷出名的毒蛇,一个个凶神恶煞,徐掌柜吓得两腿发抖,连忙上前作揖,“请问黑爷有何贵干?”
黑米一努嘴,几名泼皮将一个大筐子‘咚!’地放在桌上,里面有半筐子银锭。
“我们募捐重修八仙桥,别的人家都交了,轮到你们了!”
徐掌柜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这件事不大,他连忙又问:“那每家要捐多银子?”
黑米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别人家二十五两就够了,但你们家受益最大,所以要多捐,一百两!”
“可是……我怎么给东主交代?”
“不用交代,他一问就知,家家户户都捐了。”
徐掌柜还有点犹豫,黑米忽然一瞪眼,一把揪住他脖领,下巴翘了起来,恶狠狠道:“还有可是吗?”
“没有了,我捐!我捐就是!”
待黑米放开他衣领,徐掌柜慌忙跑进柜台,取出了两大锭五十两的官两,放进了竹筐里,黑米嘿嘿一笑,“这还差不多,做善事嘛!给子孙积德。”
他转身便走了,一名黑衣泼皮‘当!’的一声,敲了一记锣,开口颂道:“今天杨家做善事,惠及儿子和孙子,若问善事有多善,其实我也并不知!”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去下一家了,‘当!’“募捐做善事了!”
徐掌柜见他们走了,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不过这八仙桥也太破烂了,是该好好修一修了。
……
募捐非常顺利,晚上,黑米独自一人来到了当铺,在灯光通明的客堂里,他将六张千两的银票递给了无晋,“一共募集到了五千五百两银子,另外五百两是弟兄们的一点心意,也算我们为子孙积点德。”
无晋接过银票便笑了笑问:“那你捐了多少?”
黑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没有多少钱,只好意思意思,捐了五两,黑姑捐得最多,她一个人便捐了四百两。”
说到这,黑米又取出一个包袱,放在桌上,“这是她托我转交给你的,说是你寄放在岛上的重要物品,现在原物奉还,本来她今晚要和我一起来,不料忽然有急事,她赶去余杭郡了。”
“哦!真是谢谢她了。”
无晋听说黑妹去了余杭郡,他顿时长长松一口气。
既然银子募捐到了,那一步就是修桥,他不想夜长梦多,明天就必须开始动工,“那我们再商量一下修桥的事,这件事我也只能拜托你了。”
……
黑米走了,无晋便打开了包裹,包裹里是两样东西,一个紫金酒葫芦,他记得这是酒道士临终前给他的遗物,还有一件东西是一册贝叶经书,就是写在一种特殊叶子上的经文,好像是金刚经,他记得这也是酒道士临终前给他的,但有什么作用他却不知道。
这时,皇甫贵满脸疲惫地走进了房间,他刚刚回来,昨天和今天他都在到处找新铺面,就算无晋把这里全部买下来,他也不会在这里开当铺了,他回来时,听说了募捐修桥一事。
“无晋,听说在募捐修桥,你给钱没有?”
“给了啊!”
无晋忍住笑说:“二十五两银子,每家都要给,五叔你怎么了,好像脸色不太好。”
“哎!说实话,我不想捐,反正咱们决定要搬走了,修得再好也不关我的事。”
“那新店铺找到了吗?”
“哪有这么容易的事,看了几家都不满意,说起来还是八仙桥的地段最好,可惜咱们市口太差。”
皇甫贵坐了下来,他看见了桌上的包袱,便问:“这是什么?”
无晋也正想找他问一问,便笑着打开包袱,“这是我师傅留给我的,五叔,你帮我看看,这两样东西我不大明白?”
“嗯!我看看。”
皇甫贵拾起紫金葫芦看了看,“这个东西很一般,紫铜做的,要我估价最多值五两银子,南市有卖,市价五两银子,不过是你师傅的遗物,感情上就不好说了。”
他接着又拾起了贝叶,仔细看了看,便笑道:“这种贝叶经文倒少见,一看就是狮子国的上好货,如果经文是名家真迹倒很值钱,不过印章上的名字叫云箐,这个名字没听说过,字虽然不错,但不是什么名家书法,最多也值一百两银子,还是那句话,感情价不好说,无晋,这既然是你师傅的遗物,你就好好保存吧!”
无晋记得这好像是酒道士最珍贵的东西,肯定不同凡响才珍贵,他见五叔也看不懂,便把东西收了起来,又笑着对他说:“五叔,明天你就不要出门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明天给你个惊喜!”无晋神秘地笑了笑。
皇甫贵一头雾水,侄儿在打什么哑谜?
……
次日天蒙蒙亮,几十名木匠和桥匠便出现在了八仙桥附近,一堆木头运来,工匠们开始锯木打桩,叮叮当当的忙碌声响昭示着桥梁重建的开始。
首先是需要建一座临时桥梁,用木头搭建一座简易木桥,供行人们临时过桥,一般是搭建在老桥一旁,工匠们也做了一个大牌子,上写‘临时过桥’四个字。
闻讯前来察看的商家们都发现,临时桥梁竟然向西边移了一百多步,离它最近的是晋福记当铺,但也不是正对晋福记当铺,而是再向西正对胡民巷,位于紫桐河的拐弯处。
虽然只是临时建桥,但至少也要维持几个月到半年,也不知这是谁定的地方,反正晋福记当铺是走大运了,有了这临时桥梁,它的生意就会好起来。
八仙桥各家店铺都在窃窃私语,很多人都想到这会不会和皇甫惟明有关,他不是刚出任户曹主事吗?但也有人反驳,哪有上任第二天就为自己族人谋私利的,而且修桥可是归县衙管,和郡衙无关,再说,桥修在胡民巷,和晋福记当铺也没有什么关系啊!若真是皇甫惟明的安排,就应该修在晋福记当铺门口才对。
最为惊喜的是皇甫贵,他这两天已经无心做生意,一大早便被叮叮当当声惊醒,出门一望,他顿时呆住了,只见几十名工匠正在当铺西面的胡民巷口开始锯木头,还有些工匠在装泥土袋,准备拦截河流打桩了。
他的伙计老七跑去打听了,片刻跑回来禀报,“掌柜的,他们说这是在修临时桥梁,修好后,要拆了老桥重建。”
皇甫贵的眼睛瞪大了,他又急问道:“你问清楚了吗?桥就修在我们这里?”
“没错的,但只是临时桥。”
不管它是临时还是永久,这消息都使皇甫贵像被雷击中一般,呆站在那里,他忽然“啊”地一声大叫,激动得手舞足蹈,大喊大叫向当铺中跑去,“无晋,我们有救了,我们有市口了!”
七十八
在咚咚咚的捶门声中,无晋一脸疲惫地开了门,“五叔,我昨晚几乎一夜没睡,早上刚刚睡着一会儿,你就饶了我吧!”
无晋说得是实话,他昨晚胡思乱想一夜,翻来覆去,直到五更时分才睡着,刚刚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
皇甫贵此刻哪里顾得上他的睡觉,他一把抓住无晋的手腕就向外走,“你快跟我去看看,老天爷开眼了!”
“在建桥,是不是?”无晋任他拖着自己,懒洋洋地问。
皇甫贵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他慢慢转过身,盯住无晋的眼睛,“你小子怎么知道的?”
无晋拍拍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五叔就别管了,去安心开店吧!这临时桥梁几天就能建好,建好后那边桥就拆了。”
“等一等!”
皇甫贵的胖脸逼得越来越近,一双混沌的小眼睛里竟闪烁着从未有过的精光,“你小子居然什么都知道,你给我说老实话,这是不是你在背后捣鬼?”
“捣鬼?”
无晋不屑地一瞥嘴,“五叔,你这个词用得太风轻云淡了吧!我花了那么多银子买土地,用了大人情,至少也该用谋划这个词吧!”
“哈!果然是你。”
皇甫贵一把将他推进了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再将无晋按坐在椅子上,胳膊压在他肩膀上,两只精亮的小眼睛盯着无晋,一眨不眨,那表情就仿佛有人把价值一千两银子的东西用一文钱的价格死当给了他。
无晋被他看得有些心里发毛,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啪!’一下,皇甫贵将他手拍开了。
“你现在给五叔说一句老实话,那桥究竟临时……还是永久?”
或许是因为心中紧张,他的声音竟有点发抖了。
无晋茫然地望着他,眨了眨眼睛,他有心逗一逗五叔,便装出一脸不明白的样子。
皇甫贵心中的弦綳得太紧,一下子断了,他忽然合掌哀求,“无晋,好侄儿啊!五叔求求你了,你就告诉我吧!我的心都要停止跳动了。”
无晋嘿嘿一笑,这才慢悠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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