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宦官张德生磕了一个头道:“回禀太后,小奴已经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
“哦?”
申太后一下子坐了起来,注视着他道:“你怎么知道,他们让你进去了?”
“回禀太后,自从上次太后让小奴留意他们的谈话,小奴便找到一个办法,在皇上的书房里有一个专门放置皇上习字本的柜子,里面放了一半,另一半空着,小奴昨晚下午就躲在里面,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嗯不错。”
申太后赞赏地笑了笑,“那他们说什么?”
“他们在说联系了多少皇族,有多少皇族已经表示效忠,好像还几次提到了毛将军。”
“毛襄!”
申太后的眼睛眯了起来,他们竟然提到了羽林大将军毛襄,应该是他,雍京姓毛的将军就只有他一个。
“你做的很好,以后继续,但要当心,不要被他们发现。”
申太后很满意这个小宦官的报告,随即吩咐左右,“赏他十两黄金!”
小宦官张德生大喜,连连磕头下去了,申太后靠在软榻上,闭上了眼睛,她心中有点烦,唯一让她为难的就是自己的儿子,她知道儿子对自己不满,也知道他支持政事堂制度,这些她都能容忍,但最近她的儿子由不满演变为付诸行动,她便有些坐不住了,如果不是她儿子,她会毫不犹豫废掉,甚至处死,但这是她唯一的骨肉,她下不了这个手。
而现在,她不能不管了,她儿子才十三岁,还不懂事,关键就在他的两个师傅,礼部尚书周棋纶和大学士徐筠,是这两人带坏了她的儿子,她银牙慢慢咬紧了。
“宣赵学士来!”
太后垂帘制一个最大特点是,旨意不用通过中书省,直接由大学士草拟下发,所以每天在御书房外面有两名当值大学士,专门为太后拟旨。
大学士赵丰匆匆走进,躬身施礼,“参见太后!”
“哀家有旨。”
赵丰立刻坐到旁边的拟旨台前,铺开空白旨,提笔听宣。
申太后沉吟一下,便缓缓道:“去年延安郡有人揭发乡试科举作弊,特封礼部尚书周棋纶为关内北道巡访使,调查乡试科举作弊之案,并监督明年乡试,即日出发。”
申太后见他写完,又道:“封大学士徐筠为林邑郡刺史,三日内出发,就这两道旨意,立即下发!”
“是,臣立刻发往吏部。”
赵丰退下去了,申太后又慢慢闭上眼睛,毕竟是她儿子,她还是要给他点面子,把这两人调走,也算是釜底抽薪之计,她现在要集中精力对付申国舅,暂时还无暇顾及儿子皇甫恬,至于羽林军大将军毛襄,她更不能操之过急,以免他转而投向申国舅。
这时,一名宦官在门口禀报,“太后,申大将军来了!”
申太后点点头,“宣他觐见!”
申大将军就是申济,被申太后封为秦王,宫中一直称他为秦王殿下,这次反太后的运动中也出现了反对异姓王的口号,朝野上下已经把异姓王和太后垂帘制联系在一起,为了平息朝廷对申济封王的反感,申太后便命宫中不准再称之为秦王,也不准他建王宫,至于申济提出册封其长子为郡王,申太后也是不予表达,但这样一来,也激起了申济的不满。
申济一直潜伏着野心,当他掌握了雍州的四成兵力后,他的野心开始膨胀,开始想取皇甫家族而代之,谋取亲王只是他的第一步,他的下一步是要谋取监国摄政,最后一脚登基,可现在他连亲王都坐不稳,何谈窃国?申济便感觉,有必要和太后谈一谈了。
申济快步走进御书房,躬身施一礼,“臣申济参见太后。”
尽管申太后是申济和申国舅的亲妹,但在三兄妹掌握雍京军政大权之时,就不合适再谈亲情,申太后微微一笑,“大将军平身,赐座!”
“谢太后!”
申济坐了下来,他看了一眼两边的宦官和宫女,申太后会意,便命左右道:“你们都下去吧!”
十几名宦官和宫女都纷纷退下,申济这才开门见山道:“臣求见太后有两件事,一件事是恭贺太后移宫。”
申太后点点头,笑道:“多谢大将军,不知洛京军队的情况如何?”
她知道申济要说的第二件事是什么,便岔开了话题,她希望申济能明白她的意思,不要再提第二件事。
“洛京很平静,皇甫无晋在没收皇亲国戚土地,这个众人皆知,不用臣多说。”
申济相对于大哥申国舅和三妹申太后,他没有什么政治智慧,也是一个直人,不懂申太后的暗示,他立刻又道:“臣要说的第二件事,是关于臣修建秦王府和世子为郡王一事,臣希望太后能批准。”
申太后见他竟然听不懂自己的意思,脸色不由微微一变,虽然申太后最初曾经动心过让申家取代皇甫家,但很快她便意识到不现实,她的儿子肯定不会改姓申,而且朝野都不会答应,甚至她手下的大将也不会答应,申太后便罢了这个念头,她更关心自己长期掌握大权,对申济这种野心她也不明确反对,她需要申济对自己的支持,尤其申济掌握着二十万精锐的关中军,她更不能和他翻脸。
申太后轻轻叹了口气,“大将军,哀家可以给你一个承诺,但不是现在,现在朝野政局不稳,哀家需要平息事端而不是激化矛盾,请大将军以大局为重,这件事缓一缓再说吧!”
申济却不想再继续被糊弄,他又道:“臣可以理解太后的难处,但臣要一个明确的时间表,究竟什么时候可以具体实施。”
申太后冷冷瞥了他一眼,随即淡淡道:“那你想要什么时候?”
“一个月,臣最多等一个月,臣考虑,在新年前,太后应该能平息局势了,正月初一吧太后给臣一个惊喜,怎么样?”
申太后沉思片刻,缓缓道:“三个月,三个月后,哀家答应你。”
“好,那咱们一言为定!”
四百零八
次日一早,申太后起了床,几名宫女正在给她梳头之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申太后眉头一皱,她习惯于安静,最讨厌一清早的喧闹,这时,她的寝殿外也传来了宫女们的惊呼声,“皇上,你不能进去!”
“给朕闪开!”
皇甫恬一阵风似的冲进了母后的寝殿,他满脸通红,眼中燃烧着怒火,两只拳头紧紧捏着,盯着自己的母后,愤怒的胸膛剧烈起伏。
他的表情是在申太后的意料之中,申太后瞥了他一眼,淡淡问:“皇儿,你这是为何?”
皇甫恬扑通跪倒在母后面前,悲声道:“母后,你为何这样欺辱儿臣?”
“哀家几时欺辱你?你把话说清楚了!”申太后眼中寒霜微凝,心中也有了怒气,这个小冤家,自己明明是为他好,他却不领情。
“母后,你为何要把我的师傅们撵出京城!”
皇甫恬心中愤恨到了极点,他一早听到了两个师傅被赶出京的消息,他便知道,这是母后在报复自己了,两个师傅是他唯一所倚重之人,如果他们走了,自己该怎么办?
他又恨又气,竟失去了理智,大吼起来,“母后,为什么!”
“你就这样给哀家说话吗?”
申太后冷冷道:“这就是他们教你的为人子之道?”
皇甫恬忽然意识到,他这样子激怒反而被母后抓住把柄,他渐渐冷静下来,克制住了内心的愤恨,沉声道:“他们并没有犯过,教儿臣很好,我们相处很融洽,恳求母后收回成命,让他们留在儿臣身边。”
申太后冷冷淡淡地望着儿子,见他终于冷静下来,便淡淡道:“周棋纶是礼部尚书,按照朝廷法度,尚书每年都需要去地方巡视,延安郡年初出现乡试舞弊,他迟迟不去查处,这就是他的失职,他作为礼部尚书不去处理,难道还要哀家代他去吗?”
她见儿子要反驳,立刻一摆手,打断他的话头,“你听哀家说完。”
“还有徐筠,他是大学士,教你读书已经五年,同样按照朝廷法度,亲王师不可超三年,他已经严重超期,而且所有大学士都有去地方为官的惯例,以增加他们晋升的资本,难道就因为徐筠是教你读书,他就可以特殊,直接升为侍郎吗?”
“不儿臣没有说他们特殊,儿臣只是认为母后处事不公。”
“那你说,哀家怎么不公?”
皇甫恬毕竟年少,他的手腕远远不如母亲,只说了两句话,他便被绕住了,他是想让他们留下,不料最后变成了不公,他不肯再说了,跪在那里一言不发。
申太后看了看他,她缓缓道:“好吧看在他们教你的份上,哀家稍微融通一下,周棋纶去延安郡只是正常巡查,不用更改什么,林邑郡确实太远了一点,徐筠身体好像也不是太好,那就改任资阳郡刺史,让巴山蜀水的肥沃好好滋养他,就这样了,你跪安吧!”
“那儿臣读书怎么办?”
“这个哀家心里有数,哀家会让光禄寺少卿韩璐来教你,他学问渊博,不亚于徐筠,哀家已经决定了。”
皇甫恬浑身一颤,那个韩璐是白明凯的人,而白明凯是太后的代言,等于就是监视自己,他一切都明白了,是母后开始怀疑自己了。
皇甫恬深一脚,浅一脚回了自己宫殿。
……
自从太学生惨案发生后,申国舅也沉默了,他没有再提政事堂制度,他也意识到,让太后放权是不可能,她和申济的军队加起来有四十万之众,有绝对的实力,让拥有绝对实力的人放弃自己的权力,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且他也不得不承认申太后有手腕,她牢牢抓住白明凯等一批支持太后垂帘制的大臣,又大幅度给朝官加薪,又笼络住一批中小朝廷,这样她就不怕官员们罢朝,同时又使用高压手段,下达禁口令,同时移宫京城,这样一手软一手硬,局势竟然被她扳转回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申国舅便改变了策略,他亲自去见了一次太后,答应不再谋求政事堂制度,但他提出了条件,条件是以汉中换晋南,申太后也欣然答应,现在邵景文的十万大军已经开去蜀州,这样一来,整个蜀州和汉中就属于他的地盘了。
申国舅也有一定实力,他拥有十五万军队,又控制了富庶了蜀州,这就是他在朝廷为相的坚实后盾。
申国舅也知道,如果再继续纠缠制度变更,争夺权力,最后双方都斗得鲜血淋漓,只会白白便宜了皇甫无晋。
这两天申国舅都呆在府中,在局势最后没有明晰前,他暂时不会出头,以免让朝官们认为他出卖了众人,他需要做一个姿态。
或许是昨晚看书太晚的缘故,申国舅一早醒来,只觉得头很疼,他坐在书房里闭目养了一会儿神,便开始批阅文书,这时,他的管家急急慌慌奔到门口,“老爷,皇上来了!”
申国舅微微一怔,他立刻便想到了,一定是周棋纶和徐筠之事,这件事他也知道,他已经看到了太后的旨意,这很明显是太后发现了什么,才对他们下手了。
他沉吟一下,他知道小皇帝来找他做什么,他需要理一下思路,随即他迎了出去。
皇甫恬是微服私出,只有十几名侍卫陪同,他已经慌了手脚,为让太后挽回成命,他想到了一切办法,来找申国舅求救也是其中之一。
自从他登基为帝后,皇甫恬便再也不像从前那样依赖申国舅了,尤其他感觉到了申家的野心,他对申国舅也有了一丝警惕,若不是他已经无计可施,他是绝不会来找申国舅帮忙。
外面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皇甫恬刚从马车下来,申国舅连忙上前施礼,“老臣申溱参见陛下!”
“打扰相国了!”
皇甫恬叹了一口气,“朕呆的时间不会太长,尽快吧!”
“老臣明白,陛下请!”
申国舅将皇甫恬带进自己书房,旁边再没有第三人,皇甫恬忽然跪下,垂泪道:“请舅父救救外甥!”
申国舅慌忙将他扶起,“陛下,不可这样,不可!”
他将皇甫恬扶坐下,这才叹了口气道:“陛下是为周、徐二人之事而忧心吧!”
皇甫恬默默点了点头,半晌,他忽然愤恨道:“身为太后,不深居宫中,却掌控国政大权,见识浅薄,一再误国,原本可以形成三足鼎力之势,现在却已兵临城下,她尚不知错,还要继续弄权,大宁王朝三百年基业,就要毁在她的手上。”
申国舅见他情绪激动,不由苦笑一下道:“陛下,她毕竟是你母后,你不能这样说她。”
“可她我是他儿子,相国,你知道她怎么说,最早说我十八岁可以独立执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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