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浓,胭脂乱(出书版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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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浓,胭脂乱(出书版完结)-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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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好浪。果然,今天让他堵了个巧,合着自己不在家,她和小武肩并肩腿挨腿,公然地卿卿我我,吊起膀子来了!
  陈文德颇想照肚子给她一脚,可是脚指头在布鞋里动了动,他怕踢出人命来,没敢妄动。阳光明媚的晚春下午,温暖的空气中本来都有了几分夏日味道,然而陈文德站在院内,生生地让人感觉此刻已经黑了天。
  目光阴森森地从茉喜脸上划过去,他背着双手转向了小武。小武早站起来了,垂手低头不言语,手里还攥着那本书。
  对着小武伸出了一只手,他柔声问道:“看什么书呢?”
  小武立刻用双手把书送到了他面前,而他接过书随便翻了翻,发现这书里密密麻麻的全是小铅字,倒没有什么犯忌讳的内容,是本讲述神怪故事的小旧书。
  把书往小武怀里一扔,他随即又转向了茉喜,“我不在家,你倒是不寂寞,会给自己找伴儿了。”
  茉喜也站起了身,心里知道自己方才和小武坐得太近了,看着不像话了。陈文德此刻这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显然也是发作了疑心病。平常男人犯了疑心病,大不了关上家门打闹一场,生不出大事端;可陈文德不是平常男人,茉喜飞快地瞄了他一眼,就看他神情平静,然而一双眼睛像老鹰似的,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仿佛自己一句话说不对,他那边立刻就能动刀子杀人。
  不动声色地做了个深呼吸,茉喜压下狂乱的心跳,随即踩着高跟鞋一昂首一挺胸,对着陈文德一甩满脑袋的大头发卷,“有话说话,挺大个老爷们儿,少阴阳怪气地跟我来这一套!小武是谁?小武是外人吗?我那天还骂他处处都听你的话、是你的灰孙子呢!不信你问小武,这话我骂没骂过?我从早到晚在这院儿里待着,想找个人说说话,不找小武我找谁去?怎么着?你以为我爱跟小武说话,我就是看上他了呀?我呸,你可真是瞧扁了我!”
  陈文德刚才一直是强忍着不踹她,简直快要忍无可忍,然而听了她这么斩钉截铁的一番话之后,不知怎的,像在烈日天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似的,虽然怒气尚存,然而不由自主地又有点舒服——他自己知道,这叫一物降一物。
  他心平气和地板着脸,不把情绪往脸上摆,“小姑娘,够机灵啊。这就把自己给摘出去了?”
  茉喜把两条细胳膊环抱到了胸前,因为是站在了台阶上,且有鞋跟助阵,所以并不比陈文德矮小许多,仰起脸也能平视对方,“摘出去?哼,你少往你脸上贴金了!你当我怕你呀?我连别人的孩子都敢怀,我怀了别人的孩子,你还舍不得让我走,你还得好吃好喝地养着我。你自己想去,是你怕我还是我怕你?说我唐茉喜偷勤务兵?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我上一个男人是留过洋的团长,你陈文德好歹也是个司令,就凭你二位的身份,我要偷汉子也得偷个将军大帅!小小的一个勤务兵,我还放不到眼里去呢!”
  茉喜呱呱地连挖苦带冷笑,陈文德皱着眉头审视着她,两人一起忽视了旁边的小武。小武低头静听着茉喜的言语,茉喜口齿伶俐,字字句句全都说得清清楚楚。于是小武的脸上渐渐褪了血色,一只手紧紧地攥着那本书,太用力了,手指甲都成了青紫颜色。
  他承认自己现在是很难过,虽然茉喜没说错,他的确只是个勤务兵,茉喜就算是要偷汉子,也偷不到他的头上去。
  但他还是很难过。
  茉喜损完了小武,开始对着陈文德开火,开火的时候她加了小心,因为撒泼和撒泼不一样,她须得既让陈文德知道自己的厉害,又不至于被自己骂急了眼。她还知道女人若是凶得巧妙了,比和颜悦色还招男人的爱。抬起白生生的小手,她伸出蔻丹鲜艳的食指,不轻不重地一戳陈文德的额头,“老不正经的!小武也信不过,我也信不过,你想信谁去?你气死我了!”
  陈文德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然后扭头看向小武,开口说道:“那我是委屈你了?”
  小武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没回答。
  陈文德对着正房房门一偏脑袋,“给你放半天假,进去找我的上衣,兜里有钱,自己掏钱出去逛逛吧。”
  小武打了个立正,低低地答应了一声,然后迈步走向了正房。
  茉喜见了,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多拿点儿钱,顺路给我买盒胭脂回来,上大铺子里去买,要最贵的、上面印着洋字的!还要两朵绒花,要大的,要红的!”
  小武停下脚步侧过脸,没有回头去看茉喜,只一点头,然后继续走向了正房。及至他进了门,茉喜对着陈文德一挤眼睛,很亲热地小声笑道:“刚才说他是勤务兵,看不上他,不乐意了。”
  陈文德不知不觉地和茉喜站到了同一阵线,小声答道:“那孩子是我从小养到大的,他不乐意也得忍着。”
  茉喜扶着他的肩膀,低声又道:“刚才让他给我买东西,都没搭理我。”
  陈文德笑了,“这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过几天我派人去天津,你要什么,我让他们给你带回来。”
  茉喜攥拳头打了他一下,“真的呀?你个贱种,不骂你一顿,你就不肯痛痛快快地告诉我好消息。”
  陈文德抬手一指她的鼻尖,“笑了?又高兴了?”
  茉喜一把打开了他的手,“少烦我,家里数你最烦人!狗脾气,说翻脸就翻脸,要是换个女人在你身边,早被你欺负死了。走走走,进屋列单子去,我说你写。听说天津那地方可热闹了,什么洋玩意儿都有……”
  她一边说,一边推着陈文德往房门走。这时候小武已经推门走了出来,见状就停在门口,为陈文德和茉喜高高地掀了帘子。茉喜进门时偷着向他飞了个眼,意在安抚,可是他面无表情,视而不见。

第十九章 绿野杀机
  天气越来越热了,午后已经能听到知了叫。茉喜穿着一身水红色的单薄衫裤,坐在梳妆台前戴耳环。她那一头卷发,经了县城理发匠的妙手,已经由卷变直,成了个女学生式的齐耳短发,并且还剪出了一排厚厚的齐刘海。现在她已经很会修饰自己,天气热,她不施脂粉,只在嘴唇上点了一点胭脂,又将两只小小的珍珠耳环戴了上。衫裤都是宽宽松松的款式,喇叭袖子里面露出一段雪白的手臂;高跟皮鞋也不穿了,她换了一双柔软的绣花缎子鞋,鞋面上的花朵是小月绣的,绣的是两朵大牡丹,活灵活现得耀人眼睛。
  起身对着镜子转了个圈,她迈步跑向了门口,脚步轻快,几乎就是连蹦带跳。身孕已经有五六个月了,她依旧是不大显怀。三步两步跑到院子里,她见到了正站在院内抽烟的陈文德。陈文德今天早上,因为不洗脸不刷牙不梳头,被她唠唠叨叨地骂了一顿,所以现在形象挺好,不但面孔洁净牙齿雪白,而且一头乱发经了小武的手,也变成了很利落的寸头。除此之外,他还换了一身崭新的斜纹布军装,马靴也是笔挺锃亮。天气热,军装上衣被他脱下来扔给了小武,他上身就只剩了一层白衬衫,衬衫的领扣没有系,下摆则是让他服服帖帖地束进了军裤里,宽宽的牛皮腰带拦腰勒紧了,显出了他结实的腰。
  茉喜觉得陈文德打扮起来真是挺体面的,脸上就有了忍不住的笑意。陈文德闻声抬头见了她,也是一笑。及至她走到自己面前了,他抬手一拍她的头顶,“这个模样有意思,成小丫头了。”
  茉喜扬手给了他一拳,“现在走?”
  陈文德的大手顺着她的头顶往下滑,滑过肩膀滑过手臂,最后拉起她的手,躬身低头轻轻一吻她的手背,随即抬眼向她笑道:“走。”
  茉喜跟着陈文德去了城外,不为别的,就为了散散心,玩一玩。
  洪城县外有一片大草场,放在茉喜眼中就堪称是茫茫草原了。这一片地方种庄稼不行,长野草却是郁郁葱葱地一长一大片,乃是牛羊们的乐土。及至陈文德的军马一来,牛羊们自动地退避三舍,马们便鸠占鹊巢,留在此地不走了。
  茉喜骑上了一匹小白马,起初还吓得大呼小叫,叫过几声之后就不叫了,及至陈文德再看她时,发现她已经能够扬鞭策马,自自由由地到处跑了。
  陈文德驱马追上了她,高声问道:“不怕?”
  茉喜逆风而行,满头短发一起飞了起来,露出了明净的额头和浓秀的眉毛,“不怕,这马可听话了!老陈,那边林子里有野兔子,你有枪,打一只我们回去吃!”
  陈文德听闻此言,当场一勒缰绳,“茉喜,我带你打去!”
  不出片刻的工夫,茉喜上了陈文德的高头大马。陈文德一手握着缰绳,顺势用胳膊护住了茉喜的腰身,另一只手攥了茉喜的手,茉喜的手中则是握了他的手枪,手枪沉甸甸的,幸亏茉喜有把子好力气,否则她的细胳膊简直快要被它坠得抬不起来。
  “使劲!”陈文德一边往草场边缘的林子里冲,一边托着茉喜的腕子大声喊:“扣扳机……不用瞄准,手指头往下一搂就成!”
  茉喜紧张地闭了眼睛,一横心一咬牙,当真扣动了扳机。一声震耳的脆响骤然惊动了林中野物,手枪的后座力也让她猛地向后一歪身。
  陈文德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茉喜的小手,“笨蛋,别晃!”
  茉喜用肩膀灵活地向后一撞,正撞上陈文德的胸膛,“你才笨蛋,这玩意劲儿可大了!”
  然后她定睛向前一望,“白吓我一跳,什么都没打着!”然后她又用肩膀向后撞了陈文德一下,“这回你别管我,让我自己打个鸟!”
  陈文德勒住了马,顺势低头嗅了嗅她的头发,“那我得先教你瞄准。”
  茉喜一晃脑袋,“不用学,我小时候使过弹弓,打麻雀一打一个准。”
  陈文德哭笑不得,“这不是一回事——”
  话未说完,他闭了嘴,同时下意识地一皱眉,后脊梁也竖起了一层寒毛。为什么说着说着忽然不说了?他讲不清楚,他只是冷不丁地有了感觉,感觉周遭的草木深处有内容。窸窸窣窣的响动此起彼伏,但,据他判断,绝对不是风声。
  微微地张开嘴,他咬住了茉喜的几根发丝,同时意识到自己此刻是单枪匹马。他的卫士全被他留在了林子外的辽阔草场上,而司令带着太太钻了林子,凭着卫士们的机灵与眼色,是绝对不会、也不敢擅自尾随的。
  “茉喜啊……”他发出了气流一般的轻声,“别说话,我们走。”
  茉喜听他语气不对,下意识地要回头看他,可就在这一瞬间,陈文德一抖缰绳,同时口中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吆喝。胯下战马是跟着他跑过无数沙场的,已经通了人性,此时顺着他的指挥掉了头,它不嘶不鸣,撒开蹄子直接就往林外奔去。
  与此同时,枪声响了!
  枪是乱枪,四面八方的一起开了火。而在第一声枪响爆发之前,陈文德已经深深俯身,把怀中的茉喜压到了马背上。一只手挽着缰绳,一只手摸索着伸到背后,他在剧烈的马背颠簸中想要去摸挂在后腰上的一把驳壳枪——茉喜握枪的右手在慌乱中被她压到了怀里,一时间竟是抽不出来了!
  然而未等他打开后腰上的手枪皮套,茉喜强行从胸膛与马背之间抽出了右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还不清楚,她只知道林子里埋伏了人,不止一个人,专为了要杀陈文德和她。不假思索地横伸出了右臂,她想也不想,径直扣动了扳机。
  打一枪,转一下枪口,她用稀疏的火力打了个半圆,是否打中了人,她不知道,她只晓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纵算要死,也要在死前吓唬吓唬敌人。扳机连着扣了几次之后,她发现枪里没了子弹。
  正在此时,她的左手手指下意识地一攥,是陈文德将战马缰绳塞进了她的手中。陈文德一边左手握枪还击,一边腾出右手,从腰间取下了新弹夹。弹夹险伶伶夹在手指间,他伸长手臂,摸到茉喜右手的空枪。三下五除二地换了弹匣,他顺手一拉枪栓,为茉喜将子弹上了膛,“继续!”
  茉喜一直紧握着手枪,如今得了命令,当即继续扣动了扳机。身下的战马忽然嘶叫了一声,一条马腿也向下打了个弯。陈文德急了眼,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同时喊道:“伙计,别趴窝!”
  战马摇晃着向上一蹿,随即东倒西歪地继续冲向前方。茉喜将胸腹完全紧贴了战马,同时左手攥紧缰绳,身体随着战马的步伐起起落落——非得这么着才行,否则凭着战马这个疯了似的跑法,非把她和陈文德一起甩下来不可!
  正当此时,前方有了动静,是陈文德的卫队闻声赶了过来。战马冲破卫队的防线,癫狂一般向前直冲进了草场,失控一般地狂奔出几十米后,它踉跄着跪倒了。
  茉喜手摁马背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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