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沉默,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的收紧,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白心妍曾是他最上心、最不愿辜负的人,可是现在,自从他遇见了那个叫安染的女人,他对她这个杜太太就越来越残忍,一发不可收拾。
她低低的笑了起来,她觉得胃又开始痛,她伸手去捂,碰到了无名指上的钻戒,她看到那刺眼的三克拉的钻石,她觉得那是一个可笑的笑话。
她使劲的撸下来,戒指很紧,她不管不顾的向下撸,一根手指都变成了通红,他还是那样沉默的看着她,长长的睫毛遮住他眼底的所有神情,他没有阻止她,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心妍,你别这样……”
“我怎样?”她豁然抬头,戒指被她撸了下来,她伸手砸在他的身上:“还给你,还给你!”
“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没有必要闹成这样……”
他扭脸避开,那戒指落在地板上,一摇一摇的在客厅的大吊灯灯光下璀璨着,她忽而就笑了:“珉南,你心可真狠……”
“你不要想太复杂,我没有说再也不联系,也没有说不再照顾你,我们还像是从前一样,只是少了这一层有名无实的夫妻关系罢了……”
“有名无实的夫妻关系……”她呐呐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冷笑起来,“珉南,你知不知道你究竟有多狠心?你娶了我十年,却连碰都没有碰过我一下,你可知道,这对我来说,是怎样的羞辱?”
“有那个女人,不想跟自己爱的男人真真切切地在一起,就算你不爱我,让我生个你的孩子,那也是好的啊,至少,我可以把自己对你的感情寄托在他身上……可是你不愿意,你连我这一点小小的心愿都不愿意满足,你明明就清楚我的心思,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可是你就是不答应!”
她白着一张脸,冲他喊得大声了,全身都止不住地哆嗦起来。
“你冷静一点。”他看她脸色这样差,终于蹙紧了眉梢出声阻止她再说下去。
“你让我怎么冷静?怎么冷静!”她使劲的捶打他,疯了一样捶他,眼泪已经不是一颗一颗,而变成了一行一行。
“我二十岁就跟你结了婚,我最美好的年华都耗在了你身上,你给了我一个肥皂泡一样虚幻的梦想,现在又亲手戳破它……珉南,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狠心!”
她恨的全身都在发抖,像是在电视上看到的每一个失控的要被丈夫休弃的女人一样,狼狈而又粗鲁,一张脸,不知糊的是眼泪还是鼻涕,连视线都跟着模糊起来。
“我没说不再照顾你!”他愤怒的制住她,什么时候她也变得跟其他女人女人一样麻烦!简直麻烦透顶!
“照顾?谁要你的照顾!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你知道!你比谁都清楚!”她歇斯底里地怒吼。
她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就不能爱一下她?她再不济,三十岁的年龄看起来也是成熟漂亮的!不就是没有那个叫安染的女人年轻!她不明白除此以外自己究竟输在了哪里!
“我怎么对你你难道不清楚?”
“那我怎么对你,你难道又不清楚?”她拼命的推开他,“你现在跟我说离婚,根本就是耍了我整整十年!”
“那一个名分就那么重要?”他也烦躁起来,恨恨的开口。
“重要,当然重要,你知不知女人最渴望的是男人的专心,还有一个温暖的家?”
他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要不是深深明白这一点,他又怎么会特地赶来跟她提离婚?还不就是为了给那个自己心里所爱的女人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一个温暖的家?
他们两人僵持不下。
待许久,他觉得实在是太过于疲累,就坐下来点了一支烟:“先休息去吧,我们改天再谈。”
她沉默下来,这才感觉到手指上尖锐的疼痛,被戒指划伤的地方,疼痛就沿着那伤口一路向上,缓缓的蔓延到心脏那里。
她转过身去,肩膀也佝偻起来,沉默的离开了客厅,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步子上了楼,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杜珉南指尖一抖,慌忙将烟蒂摁灭,手指上已经被烫红了一块,他端坐在那里,长长的沉默,她永远不懂,他爱安染却不爱她,不是因为安染比她年轻漂亮。
比安染更年轻漂亮的也大有人在,他杜珉南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过?他爱她,只是因为她是安染,而他是杜珉南,一旦遇上,便注定爱上,无法自拔。
他紧紧的闭了眼睛,许久之后,他站起来,弯腰,把那一枚钻戒拾起来,他紧紧的握住那一枚钻戒,直到把掌心都铬的疼痛起来。
在商场打拼这么多年,他再明白不过一点:有些东西,在更重要的东西面前,只有被牺牲掉。
她刚才那一番话,恰恰提醒了他,他不能再这样将安染藏着掖着,这样实在对不起她。
他已经曾经因为误将她认作仇人的女人而将她那么深的伤害过一次,以后,不管是用什么手段,不管是会伤害到谁,他都不能再让这个女人受苦!
作者有话要说:安染的身世会在蒋晨浩的第二篇番外里具体写清楚的啊,也就是杜珉南番外之后~~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杜珉南番外1)
白太太病了一场,闷在家里睡了三天,身子才好转,期间杜珉南回来过几次,来看了她,嘱咐她安心的养病,而她没有理会。
她逼着自己不理他,不去想他,不要再爱他,可是她做不到,她整夜整夜的坐在家里,等着他回来,可是,他已经彻底的变了。
他之前每天都会回家陪她,可是现在,她一周顶多见他两次。
难过吧,是真的难过,可是她早就已经一头栽进去了,无法自拔。
她彻夜彻夜的失眠,然后早晨起来时,就看到镜子里像女鬼一样形容枯槁的自己,她感觉自己正在迅速的枯萎,可是已经没有人来心疼她。
她其实总会偷偷的跟踪他,就算生病那几天,自己起不了床了,也会拜托他在公司的秘书Kitty帮忙留意,于是很快,Kitty就告诉了她一个坏消息——那女人竟然明目张胆地跑到他办公室去找他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全身毫无力气地靠在床头,床头柜上还放着胶囊和水杯,Kitty的这一句话叫她放在被子下的那只手立马死死握住了床单,指甲被折得生疼,怕是要断了。
她迫不及待地问Kitty结果怎么样,Kitty含糊其词,说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看到那女人从总裁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像是丢了魂。
她一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那个叫安染的狐狸精,大概是已经知道杜思哲收到照片的事了吧,难怪会什么都顾不上了,失魂落魄地跑去杜氏找他。
好,好,真好……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她心里的阴暗情绪如野草一样疯狂滋长起来,一想到Kitty所描述的那个女人的模样:脸色不好,脚步虚浮,就感到说不出的大快人心。
和,真是可惜,她没能亲眼看到那女人当时那模样,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敢跑去办公室质问杜珉南,那场面,想来该是很有趣……
她一个人暗暗地想着,唇角不由自主地就勾起了一抹森冷的笑。
可是下一秒,Kitty就又在电话那头补充道:“我以为她是被杜总赶了出去,但是不想,没出几分钟,杜总就也出了门,走的很急,就连我大声喊外头正在下雨提醒他带伞,他都没有理会……”
Kitty的声音很不解,却在电话这头也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于是,在连喊了几声喂却无人回应之后,便渐渐地识相地噤了声,不敢再多嘴。
电话这头人的笑容因为她这一句话立马僵在了唇角,头顶如遭雷击。
他匆忙跑出去,是冒雨追那个女人去了吗?
不,这怎么可能……她直摇头,他可是杜珉南啊,再怎么迷恋一个女人的年轻美貌,也不可能荒唐到做出放下自己的身段、放下公司的事情,这绝对不是她认识的杜珉南所会做出的事情!
他想要说服自己,可是越想,不但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慰藉,反倒觉得越揪心。
要是、万一他真的这么做了呢……她在心里小心翼翼地问自己,但一问完,就立马不敢再想下去。
她想不出个答案,又或者说,是怎么都不愿意去相信那个残忍的答案,只觉得心如刀割,想得越久,眼泪就不断往下流得越多。
*
杜珉南已经有很多晚没有去过半山别墅,也没有回家,这些天以来,他每晚都是在公司睡的,因为只有在那里,他的内心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他不想回家,因为不想回去看家里那位太太伤心欲绝、眼泪流成河的模样,却也无法去半山别墅,要他刚跟自己的妻子提出离婚,就立马转而去和别的女人开心快乐,他实在做不出来。
再加上,那小女人最近频繁地干呕,光是在他面前就有好几次,他不得不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怀孕了。
连他都想到了这一点,但那个蠢女人自己却是一副毫无知觉的模样,还傻傻地告诉他自己是胃炎犯了……
保险起见,他带她去医院做了大大小小一堆检查。
而最后一份检查报告,在今早医生打电话给他之后,他便特地开车去了医院拿,结果并不出所料,报告内容显示,那个小女人,真的怀孕了,怀上了他的孩子。
她有了他的孩子,他要做爸爸了……
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他感到那么的开心,这是他生命里的第一个孩子,现在正安然躺在他这辈子唯一挚爱的女人肚子里……
多么美满,美满到让他觉得自己简直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男人,这个孩子的到来,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家的温暖。
不用说,这个孩子,他是一定要那小女人生下来的,不管将要用到什么办法,不择手段也好,威逼利诱也罢,在这件事上他是绝对不会退让的!
但一旦等到刚得知这个消息时的激动开心劲儿过去了,他心里又忍不住地开始考虑一些更加现实的问题,比如,她怀了他孩子,这本是件让他无比欣喜的事情,只是,这孩子似乎来的有些不是时候。
他门之间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他才刚开始着手去办和他太太离婚的事,而她甚至对他提出离婚又将要娶她的事还毫不知情,因为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告诉她。
他是明确了自己对她的心了,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这辈子要是再娶妻,那人便只能是她。可是她呢?他能感觉到她也是在意自己的,可关键问题是,那女人倔到了骨子里,到现在都还不愿意直面自己的内心……
她就是不愿意承认,就是要自欺欺人,你有她什么法子?他不想看她不情不愿地跟了自己。
当然,麻烦事儿从来不止这些,还有就是他那不省心的侄子杜思哲,也就是她的好友。
那小子胆子还真是够大,要不是很早他就暗中派人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恐怕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那小子竟然暗中勾结了杜氏董事局里那一帮甚为看重血脉门第的老顽固,打算将他拉下台……
他不得不感叹,后生可畏,但同时也忍不住发自肺腑地说一句,现在的年轻人,就是爱冲动。
杜思哲这么做,根本就是挑明了要把他这个二叔往绝路上逼,这小子始终还是太嫩,缺少经验,也缺乏心机,真就傻傻以为董事局那群老东西是全心全意站在他那一边……
他这样鲁莽冲动,太过锋芒毕露,实在算不上一件好事,越是锋利的宝剑,就越是该用其貌不扬的剑鞘掩藏住自己,他还太年轻,不明白这个道理。
要是明白,想必他就不会选择这么做,要知道,他杜珉南,从来都不是个会坐以待毙的人。他既然事情都做到了这份上,就该想到很有可能要为自己狂妄的野心付出代价。
杜思哲做事情的手腕始终和他还是没法比,想要扳倒这小子,对杜珉南而言根本算不上难事,其实最叫他犯难的是,他处理杜思哲,却还得顾及着她。
只要一想到她在得知他那样对杜思哲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他就觉得一阵阵的头疼。
女人,就是这么的愚蠢麻烦,在不该仁慈的时候有妇人之仁,而对着深爱自己的人,却又总是在牙尖嘴利间毫无意识地施展着残忍……他爱上的这一个,就是个会这么做的典型。
他一直都觉得,她为了杜思哲而怪他的做法根本就是毫无理由的,但同时,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着了魔一般的,就因为顾及着她的感受,而不愿意按照原来想的那样冷酷决绝地对待杜思哲。
要知道,给自己留下后患可从来不是他杜珉南的作风,斩草除根才是,但这一切,偏就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