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我不是杜氏总裁了,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愿意把孩子生下来?”我听到他的声音清清冷冷地响起,似乎,什么语气都没有,又似乎,带着千千万万种情绪,压抑,汇聚,碰撞……最后都归于平静。
我用劲儿点了点头,随后便将脸整个埋进他怀里,压得自己都快要不能呼吸了,却就是不愿意抬起头来。
为什么不呢?我为什么会因为他不是杜氏总裁,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杜珉南,就不把宝宝生下来?
男人的思维就是这么的奇怪,就好像,他曾经给过我、或者现在正在给我的,是多好的东西似的,就好像他这虚无的身份,给我带来了多大的利益似的。
事实上呢,从一开始到现在,我纠纠缠缠的,不过是他这一个人,与他的身份又有什么关系?
他曾经那样对我,我曾经那样恨他,到今天,一切过往,都可以渐渐烟消云散,还有什么改变,是我不能接受的?
我只知道,自己看到他,再也想不起以前那恨得牙痒痒、天天盼着他死的恶毒感觉,能想起来的不过是如今,如今,他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爸爸,如今,他对我至少是呵护关怀的,这样就够了。
也许女人本就是浅薄的、健忘的,一点小恩小惠就能让她放下一切,死心塌地地爱上一个男人,尽管很可能她昨天还被压在这个男人身下,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中,对他咬牙切齿:“我要杀了你。”
男人看不懂女人的善变与浅薄,因为他们不如她们一般感性,这正如女人看不懂男人为什么对名利权势那么上心,可以为了这些虚无的东西,放弃最珍贵难得的感情一样,因为她们不如他们一般理性。
而杜珉南,从来在我眼中,他都是无坚不摧的、霸道的、不会受伤的,可是现在眼前的他却让我知道了,原来再强硬的人也有脆弱的一面,再冷酷的人其实也需要温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永远高高在上的,所以面对他的无助与不愿在人前显露的脆弱,我更加想要安慰。
我一直埋着脸在他怀里,感觉到他坐在那里像是一尊雕塑,动也不动,沉默许久了都没有反应,我觉得有些奇怪,终于又抬起脸来看他,但一抬头,便撞进他幽深的目光里。
“安染……”他低声唤我的名字,伸手抱了我,紧紧紧紧地抱着,下巴抵在我的头发上,“你不是一直都很恨我?现在我这样,你难道不觉得报仇了?”
我想也没想就使劲摇头,将脸贴在了他的胸前。
我想告诉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已经不恨他了,不是我不想恨他,而是恨不起来了。
从来没有人,像他一样,集恶魔与天使与一身,也从来没有人,在那样伤害我,让我一次次哭得那样惨烈之后,还能笑得出来。
我哭,我笑,似乎都被他掌控了,也只有他,能让我那样哭,那样笑,我不想承认,但也仅仅能做到逼着自己不开口把这些话说出来,心却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乖乖缴械投降。
“可是我曾经那样伤害过你……”他将我搂得更紧了,我胸口紧贴着他炙热的胸膛,被那灼热的温度烫的就快要不能呼吸。
我没有挣扎,艰难地呼吸着,在他怀里越发用力的摇头,反手抱住他的腰,死死地抱着,似乎想把自己的身子镶嵌在他的怀抱里:“过去了,都过去了,杜珉南,只要你以后别再那样对我……”
我们还有宝宝,就算不为了我自己想,我也要为宝宝想,哪个宝宝会希望自己的妈妈是恨爸爸的呢?
“杜珉南,你别想了,我都已经不想了,好不好?只要从现在开始,我们不再像以前那样就好。”我柔柔地劝他,安慰他。
女人啊,天生就有母性,在男人脆弱的时候绝对会爆发出来。
如果杜珉南一如既往的强势,一如既往的无坚不摧,我想,我是这一辈子也不会说出自己再也不恨他,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这样的话,可是此刻,我看到他这样,心中竟然是疼的。
这个一直以来高高在上的男人,如果我的这些真心话能让他好受些,暂时忘记烦心的事,那么我愿意说出来。
“好……”他听了我的话,就笑了,低低地笑出声来,似乎是高兴的,却又止不住地流露出一股淡淡的惆怅。
“嗯,不要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了,你不必这样辛苦,难过。”我轻轻推他,示意他松开我一点,仰着头看他,“反正,不管发生了什么,宝宝都在,你绝对不会一无所有的。”
他深深望住我,认真地打量着我的神情,眼里似乎有了几分的动容。
我望着她,朝他淡淡一笑,我所渴求的东西,一向都不多,现在既然已经有了宝宝,而我也无法选择宝宝的爸爸,那何不把两个人、以后是三个人的纠缠,变得温馨、至少是好受一些呢?
“安染。”他捧住我的脸,认认真真的望着我。
“怎么了?”我被他看的不自在,他的目光太过于灼烧滚烫,让我的心都有些哆嗦起来。
“别离开我。”他忽然开口。
我有一瞬的错愕,哑然的愣住,瞪大了一双眸子看着他,他的眼底是星光,倒影出一个小小的我。
我从来没有离开,以前离不开,现在有了宝宝,就更加不可能离开他啊,不是吗……
“别胡思乱想了。”我赧然一笑,低头,咬了嘴唇。
“安染。”他搂住我,把脸埋在我的颈窝里,又一次开口,语气已经变成了从来没有过的乞求,“不论以后发生什么事,都别离开我,你答应我。”
我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全身都在细碎的颤抖,脑子里晕了,手脚也僵硬了,似乎连每一根神经都被绷紧了,无法舒展,无法柔软。
“答应我,答应我,别离开我。”他又重复一遍,更紧的抱住我。
他的唇贴在我的脖子上,凉凉的,热热的,我脖子那里的一根筋就开始跳动起来,一下一下的跳动着,似乎连接着心脏,我觉得心跳的太快,快的我几乎快要压抑不住,呼吸也变的粗重起来,
他是杜珉南,是杜珉南啊,不是那些普普通通的男人,他为什么会突然、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这话,温柔婉转的如同情人间的承诺,可我却忍不住地害怕,怕它听起来是美的,却是一触即碎的,像肥皂泡一样,万一我真伸出手去握,它就再也找不到了。
“安染,我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即便是要娶你,我也要你留在我身边。”他不是在请求我答应,而是霸道的宣誓,我必须这样做。
“你……疯了……”我呐呐开口,灵魂似乎出了窍。
我的心里是开心的滋味吗?我也不知道,那样酸酸的,甜甜的,一点一点滋润了我的整颗心脏。
“我这一辈子,没有哪件事是为了自己而做的,但这一次,是为我自己。”他握住我的手,紧紧的攥在掌心里,眼睛直直地望住我,“安染,你答应我。”
我有些听不明白他的话,就那样怔怔的看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似乎喉咙被一把锁锁上,呼吸都是困难的。
事实上,今晚他说的这些话,好多,好多,我都听不明白,不敢听明白。
为什么现在他身上没有酒味呢?若是他喝醉了,是不是我就可以对这些话一笑置之,就可以不像现在这样,像一个傻子一样,被他的这些话控摄住了心魄。
“你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好么?”我伸手,覆在他冰凉的手背上,也许时间可以改变这个现状,或者改变他现在一时冲动的心,或者改变我徘徊的思绪。
“好,我等着。”他摸摸我的头,轻轻笑了一下,目光突然就轻松了,拉着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很晚了,你先去洗澡吧,洗完了也好休息。”
“好,洗澡去。”我讷讷地回答他,他那样温柔,我觉得一颗心都软的难以自持。
我发现,我的心里,开始悄悄的有了他的身影。
对他的恨意,已经由最初的泛滥,变成现在的模糊,偶尔,偶尔的,我才会记起,哦,原来我还曾被这个叫杜珉南的男人那样伤害过,原来我们俩的回忆里,还曾经有过这样一段短暂的痛苦。
是的,被扔在回忆里,再漫长的痛苦,也变得短暂。
一切都在时间的冲刷下,都渐渐的变成了惘然,我和杜珉南,无法再回到过去,无法再回到那纯粹的恨意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哎,一般极致的甜蜜之后就是极致的虐点……不过还有好几章才到,而且我可以保证结局是HE,大家淡定……
☆、仇恨熬不过时间
接下来两天,杜珉南待在别墅的时间明显比以前多了。
我虽然心下疑惑,现在杜氏集团面临内忧外患,他不是应该花更多的时间在公司处理公事吗,却也没有问出口,我们之间难得有这样算得上温馨的时光,我不想、亦不忍心打破。
傍晚的时候,我坐在花园的大石头上,看着李叔在苗圃里浇那一朵朵水仙花。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培育,它们看起来色泽更加光鲜了,每一片叶子都绿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每当看到这一大片葱茏葳蕤,我心里就忍不住地默默期盼,这绿油油的叶子里什么时候能冒出花骨朵来,然后再一朵朵地绽开,一大片碧绿衬着洁白花瓣和鹅黄色花心,那样的场景,该是美得叫人眩晕的吧。
这么一想,我的心也就不由地跟着陶醉了,看着这一方苗圃,傻傻地笑。
杜珉南在这时走到我身后,脚步很轻,但我还是听到了,立马扭过头去看他:“你来了。”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紧挨着我身边在同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手臂很自然地环上了我的肩膀。
“水仙花,浇水浇得越勤,花也就开得越快,李叔这么勤快地浇水,很快就会开花。”他在我耳边低语,声音被吹散在和煦的晚风里,飘渺而低悦。
我低低地惊叹一声,睁大眼睛看着他,过了好半天才答上一句:“想不到,你还知道这个。”
他目光扫过我的脸,在看到我脸上的惊讶神情时,停顿一秒,又很快地转移了视线,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只留给我一个英俊的侧面:“买回来的时候,顺便就问了一下园艺师傅。”
我点点头。
觉得似乎没什么话好说,便收回放在他脸上的视线,转过头静静看着前方。
前方,依旧是李叔在苗圃里忙碌的身影,我眼睛盯着他,思绪却像那天空中的云一样,轻飘飘,软绵绵,不知要飘去哪里。
一时间,我和杜珉南之间静默无话。
过了片刻,我已经接近神游状态,就听到他突然喊我:“安染。”
“嗯?”我一下子扭过头,有些措手不及,“怎么了?”
他微微一笑,手抬起来抚上我的长发,又缓缓地顺着发丝滑落,问得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你还有几天假期?”
“七天。”
十五天的假期,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一大半就这么过去了。
杜珉南的手在这时离开了我的发,转而搂住我的腰,脑袋搁在我的肩膀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连说话的声音都跟着恍惚起来:“那我带你出去度假好不好?”
我稍微愣了一下,随后立马扭过头来看他。
他的脸与我挨得这么近,扭头的一刹那,唇与唇轻轻擦过,那力道,恰好痒到了骨子里。
我的脸就不受控制的热了起来,低下头,长发垂在耳侧,有几缕就这么轻轻从肩上滑下来,余光里,在我脸颊边轻轻晃荡,我的心也跟着它一起,晃荡、晃荡……
耳边在这时传来一声低笑,声音虽低,声调却明朗,紧接着,我肩膀上的力道便骤然减轻。杜珉南将脑袋从我的肩膀上撤离,直起身子来,手环住我的腰将我按进怀里。
背后紧贴上他炙热的胸膛,我总算回过神来,扭过头去问他:“你是说,现在去度假吗?”
他不回答。
现在他不是有很大的麻烦缠身?这个时间去度假,不是等于把一切事务都给抛下不管了?这可不像是那个铁腕总裁杜珉南会做出来的事情。
我盯着他不放,用强调的语气又问一遍:“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去度假?”
他这才总算有反应,勾唇一笑,似乎并没有听懂我的问题,反问的语气听起来很无辜:“为什么这个时候不行呢?”
他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我瞪大眼睛看他,眼里的探究很明显。
试图从他的眼里看出些情绪来,却徒劳无功,最后反倒被他脸上的无辜神情蛊惑,鬼使神差地就说出了心里话:“在这个时候撒手不管杜氏的事情,不等于是把杜氏拱手让人吗?”
话音一落,便觉得自己有些失言,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但他听了我的问题,不论是神情还是声音,都